“我知道。”周澄笑道,“带过来就是让你们尝尝,我妹下午吃了,说挺好的,我感觉也挺好。”
“小澄啊,你说这饼干是拿羊奶做的?”周老翁问。
“是。”周澄说,“我下午洗了点羊奶,正好还有材料。就做饼干了。城里一般都是用牛奶做,不过家里有羊,我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区别。”
“想法倒是挺好。你做这饼干是打算卖?”
“估计也没人买吧。”周澄还是很认清现实,“我看大家都吃不习惯,可能没馒头顺口。”
说起馒头,他又突然有另一个想法,“大伯,我先不说了,家里还剩点东西,我要做个别的。”
他撒丫子就跑,周老翁没叫住人,周澄已经没影。
“你说你,孩子难得给咱做点儿啥,你说那话干啥?”周老翁责备董莲心。
“我也没别的意思啊。我不喝牛奶,这你们不都知道么?”董莲心叫苦,“小澄又不会挑我毛病,你倒在这儿说说上了。”
“娃娃不挑你毛病,等弟妹回来,你可不能再乱说,知道不?”
董莲心没吭声,脸上倒是不怎么高兴。
她处处都比不上宁燕,没人家有文化,没人家漂亮年轻,就连大的汉子也没人家好。
董莲心不高兴,收了碗筷去厨房洗。
周老翁坐在院里抽烟,听着外头唱的大戏,心中惆怅万千。
人这一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去,活着不尽孝,死了坟前哭,有啥用啊?
唉!叫人心里难受。
……
周澄回到家,拎着铁皮桶就钻进羊圈挤奶。
要不是周老翁说,他还想不到这一层。
羊奶既然能做饼干,为什么不能做馒头?
月下沟的人都很喜欢吃馒头,大家都自己蒸。
如果他能在这上面动动脑。说不定也能开个小铺子,卖点花馒头什么的,给自己找个事儿做。
他现在活的非常简单。
除了当明星,他什么都想干。
周澄说弄就弄。
行李箱中翻出来酵母面粉,他掏出一个迷你称,把比例称量好,就开始加热羊奶,等待空凉后往里面放。
深夜的晚上格外安静。
周澄把这些揉好的面团再一次分成几种颜色,然后折折卷卷变成不同造型。
他没有专业大锅。便找了一只普通小锅在里面加了些水,上面弄上笼屉,开始蒸。
蒸馒头和烤饼干完全是两种事。
周澄做小饼干得心应手,蒸馒头却多少有些发愁。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照设定时间把馒头拿出来,发现里面是生面团。
他忍不住嘟囔一句,“难道是时间太短?”
再一次将馒头回炉,重新去蒸。
没想到重新蒸好的馒头虽然熟了,口感却完全不同。
周澄百思不得其解。
只捡了一个小馒头,发现外形上没有任何区别,口感却千差万别。
他在李广陵家吃的馒头又大又软,一口下去满是酶分解后的香甜。
而他自己做的馒头虽然用了羊奶,味道并不是那么好。
准确来说不是味道,是口感。
周澄开始犹豫:“这怎么办?难道还要去李医生家一趟?”
他自从回到月下沟,就往李医生那跑了太多次。
他不知道李广陵有没有讨厌自己,中午两个人的对话很不愉快,周澄有点担心,万一李广陵不再欢迎他怎么办。
他这个人还是很奇怪的。
可能是在娱乐圈的几年生活,让他对真心喜欢的人产生了讨好型人格,他总是格外在意李医生的想法。
忙的时候不会想,闲的时候却满天飞。
李广陵那一句“你要是女的就好了”,给周澄造成的伤害不止一星半点。
他现在连去卫生室都要好好想一想了。
另一头,李广陵也在翘首等待。
按照周澄的性格,他吃完饭应该来卫生室找自己才对。
李广陵非常坚信,人的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周澄吃完饭就会散步,散步就会往卫生室来。
可是今天过去这么久,他还是没见到小周老师的影子。
李广陵感到疑惑:“周老师为什么没来?”
“周澄他,是今天没吃晚饭吗。”
他脑回路清奇,不认为周老师没来是因为他不想来。
而是一定没吃晚饭,不需要消化,才如此。
于是被周澄发了好人牌的李医生站起来,一脸严肃地上到二楼,打鸡蛋,切小葱花,柴火扔进炉膛中,开始大半夜烧锅做饭。
李沂水在床上睡觉,闻到香味跑出来:“哥,开饭了?”
李广陵是给周澄做饭。
意外勾出来弟弟这只馋虫,还是很宽容,“你要想吃,我就多煮一点。”
“哥这都几点了,你咋现在又饿了啊?”李沂水眼皮都睁不开,还是在一边坐下,等待一大碗面条当夜宵。
而李广陵很诚实,“饿的不是我。”
李沂水:“?”
“周老师晚上可能没吃饭。”
李广陵蹲在炉膛前烧锅,红光把他的脸照的很亮,那双眼眉很黑。他看上去是那么坚定,就好像很了解周澄这个人,充满了信心。
在农村,大半夜烧锅做饭从不可能。
大家六点多吃饭,7点多钻被窝,这个点已经在睡梦中了。
整个月下沟寂静无比,只有卫生室的2楼烧锅煮面。
烟囱外冒着滚滚白气,鸡蛋,葱花面的香味能传出去几里地,香的勾人。
李广陵做好,把火灭了,给李沂水盛出来一晚。
“你在家吃吧,我给周老师送去。”
乡下没有保温桶,李广陵怕周澄吃不饱,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盆面条。
不怕烫似的,两只手端着往外走。
出了卫生室,外面已经恢复安静。
白天有人来看病,说原本定好七天的戏班子四哥他们嫌贵,决定第三天把老娘下地后就不唱了,给家里省一笔钱。
这事李广陵管不着。
但却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在月下沟这种地方,母亲的慈爱换来的从不是儿子孝顺,而是变本加厉的吸血。
李广陵穿过昏暗的灯,一路到20号院子。
停在门前,他的脚步定住了。
望着那一扇铜绿色大门,突然之间,面前仿佛有一栋比天还高的墙拦在他决心之前。
他的脚掌被钉了钉子,他的手也像寒冬腊月天被冻了几个时辰,沉重到根本抬不起来。
做饭时的热情湮灭。
此刻,他只剩犹豫不决。
到底要不要见周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