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陵见周澄看,哄李沂水:“来者是客,你问你小周哥吃不吃,他要吃酒给他,明天我再给你带。”
李沂水眨巴眨巴眼,虽然馋,还是把鱼头戳起来,怼到周澄面前:“你吃不小周哥?”
“不吃。”周澄脑袋摇成拨浪鼓,“脑袋和内脏我都不吃,你吃吧,这鱼头挺香的。”
他很想夹一块别的表诚意。
可看了半天都无从下手。
——这几道菜,他哪个都不认识。
周澄见哥俩动筷吃挺香,怕待会自己饿死,只好有问题找李医生:“报告。”
李广陵:“说。”
周澄:“你带的都什么菜?我没认出来。”
李广陵沉默几秒。说:“我以为你是吃不惯,才没下筷子。”
“我还是很好养活。”周澄笑呵呵,“不过我第一次吃流水席,而且这些菜可能用酱油炒的,我真没认出来。”
李广陵料他没来过乡下,没吃过这些。
便说:“从左往右,蒜苔炒肉丝,木耳炒鸡蛋,红焖鸡肉,清炖大鲤鱼,八宝饭,芥末菠菜猪肝,辣椒炒蘑菇,还有这个。”
他往周澄面前推了推,“粉肚。”
“粉肚是什么?”周澄闻了闻,一股五香的味道,还挺特别,“这也是一道菜吗?”
“和香肠性质差不多,不过是圆的。”
“哦,懂了。”
菜色都介绍完,李广陵起身,掀开锅盖,把馒头端出来。
白花花的大馒头,15个就堆成一座小山。
荧光绿的框子放在底下,周澄看一眼这造型,憋的只乐。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颜色,死亡荧光绿,太好笑了。”
李沂水眨巴眨巴眼,拿起一个满头撕一半,“小周哥,啥叫死亡苍蝇绿?”
“不是苍蝇绿,是荧光绿。”周澄收了收,也拿起一个馒头。
刚出锅的太烫,他手嫩,这一抓,馒头都甩出去:“嘶哎呀烧死我了。”
大胖馒头在空中抖个圈,李广陵大掌一把接住。
他好像对温度没感觉,从中间掰开一半,放在周澄面前。
里面的热气散发出来,白烟顺着屋子往上冒。
“刚出锅,都热。”见李沂水筷子扎在馒头上,吃挺好,李广陵说,“你学小水,也用筷子扎起来吃,不烫手。”
“这样好吗?”周澄很纠结。
“为啥不好啊?俺在家都这么吃。”李沂水说,“太烧了,烧手,只有这么拿着。”
“可我妈说筷子不能扎着玩,不礼貌。”周澄小声说了一句,“算了。”
这是月下沟,又不是城里。
周澄抓起一半馒头,决定入乡随俗:“我也这么吃,嘶哎呀。”
他太细皮嫩肉,掰开的馒头晾了半天,还是觉得烫。
李广陵见那半拉馒头又被扔出去,都能自传写一本苦难记了,放下筷子。
两根长指捏住周澄腕子,引他自己拿稳筷子,把馒头串在上去。
“真好。”周澄看着自己的馒头串,直乐,“我也有了。”
“给你两个。”李广陵把剩下一半也扎上,“咬着吃,慢一点。”
“可这样我就没……”
话没说完,李广陵起身,拿了一双新筷子过来。
李广陵:“你说什么?”
周澄摇头:“没了,没想说的了。”
三口人安静吃饭,静半天,只听到咀嚼。
这样美好的饭桌氛围太幸福。
周澄抬头,看看李沂水,再看看李广陵。
半晌忍不住咬一口馒头,美滋滋的感慨:“你们不觉得吗,咱现在特像一家三口。”
周澄以前和助理冯秋香也一起同桌吃过饭,结果他说什么那俩人都要嘲笑他,要么就是不接话,让他一个人晾着,很尴尬。
周澄好了伤疤忘了疼。
遇到开心的事还是忍不住说一说,传播一下快乐。
经纪人长时间冷漠打压,他习惯了。
别人说什么无所谓,他想说,他还是要说。
刚咬一口馒头,李沂水接茬:“那谁是儿子,谁是妈妈呢?”
李广陵也抬眸,看向周澄:“谁是。”
他没想到哥俩能回应。
咳嗽一声,一脸不知所措,“我就瞎说,闹着玩的。”
李沂水把肉片盖在馒头上,说:“我哥肯定是爹。那不用问,他年纪最大,我年纪最小,我当儿子。”
周澄没想到这问题真能讨论起来,“你哥当爹,你当儿子,唯二的两个男性角色都被你俩抢了,我怎么办?”
“你当妈呗。”李沂水傻乐,“嘿嘿嘿,你长得比我妈还带劲呢。”
周澄:“……”我一声谢谢都不知道该往哪说。
他俩幼稚鬼一样边吃饭边讨论伦理关系。
李广陵一旁听着,吃饭很慢,眼珠很黑。
他目光扎在周澄脸上,却一字不说,只听他讲。
李沂水争不过小周哥,跟李广陵告状:“他不给我当妈,你说咋办嘞爹哥?”
周澄:“……”
周澄哈哈哈哈乐出声:“爹哥?你这什么鬼称呼,是要笑死我,继承我的亿万家产?”
李沂水不识这个数,“亿万家产是多少?1000以内的账我会算,再高就不行了,我哥没教过我。”
两个岁数相差不大的相聊甚欢。
李广陵听了一句,陷入沉思。
气氛又一次安静下来,他才叹了口气。
“如果周老师是女的就好了。”
李广陵不爱开玩笑。
这句话像一根小锥子,莫名扎的周澄有点难受。
他强颜欢笑:“就算我不是女的也很好啊,李医生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变成女的?”
李广陵说:“你是女的就能结婚,商量人生大事。可你不是,这些都没得谈。”
月下沟属于比较传统的地方。
这里讲究男耕女织,夫唱妇随。
李沂水吃饱饭下楼去逗狗。
等他走了,周澄才咬一口李广陵给他串的馒头,说:“你去北京念过书,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我以为你思想不会这么禁锢。”
李广陵哑声说:“相应的条规只能用在合适地点。”
“周澄。”他抬起眼睛,叫他,“可这里不是北京。”
所以两个性别一样的人,怎么能在一起?
周澄拍那么多年爱情片,没有一次如此心如刀绞过。
他笑不出来,所有玩笑话堵在嗓子,就像被人掐住喉咙,又啪啪扇了几个嘴巴子。
所有完美表现一点点裂开。
为了挽尊,他最后不得说:“我吃饱了。谢谢李医生款待,这就喂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