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想到谭青会说这样的话, 杨言直接楞了一下, 想说的话堵在心口半天就是提不上气来。但是那个冰牢的结界到像是谁都能打开似得,他拿出来一个令牌, 印在了结界之上,蒙着光的结界散开, 他也不下去:“谭青, 随你怎么说。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太久。”

  “你今天说什么, 都不会破坏我的心情。”

  谭青在冰窟窿底下仰起头,看着发丝垂落在脸颊两边的杨言道:“你一直恨我?”

  “恨?”杨言忽然的笑了起来,他一手撑着地面, 双脚直接跳了下来, 如此一来, 原本只关押一人的牢狱, 直接挤了三个人:“你只怕是误会了,我爱你还来不及, 又怎会恨你?”

  随着他的靠近让谭青退无可退:“什么?”

  “你是说沈玉做出那样的事情, 其源头皆是因为你爱我?”他忽然冷静了下来,甚至分神吩咐了一旁的宿镇让他封了五感,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那这么说来,玉简你也有一份?”

  “我不曾看。”杨言摇了摇头:“但是沈玉那边会藏好,你也不用想着破坏掉。”

  这么说,知道这件事情的就杨言、沈玉、加上他一共三人,谭青看了一眼他故意让面壁的宿镇,杨言那处没有的话, 那就是最好的了,沈玉迟早都会和宿镇一伙,先让他叫出玉简,然后再杀了他。

  实在不行……

  他看向在地上掉着的九霄琴,若是真爆出玉简,自己还有一张假面,大不了以后就一直用九霄琴中的面具示人。再说原先自己本来也就是如此想的。

  “你们先用玉简威胁我承认自己是魔族奸细,这会又要威胁我做什么?”

  谭青此时丝毫不害怕,一来宿镇在身边,而来牢狱的结界上还有桓舫的神识在此,不过现在让桓舫认清现在的杨言是什么样的人也好。

  他正想着,杨言又是上前一步,将他逼退在墙壁处,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师兄知道我想要做什么的。”

  他说着,身手去拉锁着谭青的锁链:“自然是与你做那玉简上的事情。”束缚着谭青的锁链被他的狠狠一拉的,谭青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倾,若不知他底盘稳得很,险些就摔入了他的怀中,他的坚持着稳定了姿势,才看向一脸自得的杨言:“你真是恶心。”

  “是你将我变成这样的。”杨言毫不客气的甩锅道。

  “我真后悔帮你,照这么说来,是我折磨你让你成为炉鼎的?你自己那些恶心龌龊的想法也是我硬撬开你的脑壳子灌进去的?”

  “其实我后来知道的。”杨言忽然说道:“我知道我与其他炉鼎不同,师兄你并非是自愿将我送进去的,我也明白师兄其实为了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能做的,除了这条命以外都帮我做了;我更是明白的你将我送进去的买一天都在愧疚之中。”

  “但是师兄……”杨言忽然笑的很开心,就是五年前的也没有相识的今天一样的笑容,故而他笑来了几声之后说闭嘴就闭嘴的本事倒是难得的很:“在那个地狱般的日子里面,不找个人记挂着,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

  杨言他看了看谭青能力撑着的脚,拉着的手中锁链的力道忽然加大,谭青此时却是撑不住了,一下子栽在他的身上。

  “再者说……师兄,你别说我说的振振有词。”他拉着锁链将谭青的双手压在冰壁之上:“你现在跟我一样的脏。你这样,还能嫌弃我?”

  “今天我倒要让你感受感受,是沈玉把你逗弄的快活,还是我把你逗弄的爽快。”

  谭青只觉得杨言的气息伴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吐在自己的脸上,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滚开。”谭青看着远在脚边伸手够不得的九霄琴,被杨言看到了,轻轻一脚踢到了无感封闭的宿镇那处。

  “你不让他看,倒是有些遗憾,我真的想让宿镇师弟看到你是如何被我……”

  谭青撇头不想呼吸到他气息,刚好看到了听他吩咐封闭了五感“面壁思过”的宿镇。心中不免悔恨:为何要让他封闭五感。

  他也真是,怎么就这听话了?平日里面怎么没有见他如此的乖觉。

  谭青虽然不知道杨言会做出如此恶心的举动,但是自问也做好准备了的,那个桓舫留下一缕神识在这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玩呢!

  他一边的抵抗着杨言的骚扰,一边分出神来去想那桓舫怎么还不过来。

  一时之间,竟然还没有看到宿镇那紧握的拳头。

  “你想好了么?”宿镇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声音此时像是有了笃定。

  异魔老祖诱惑着说道:“我不会害你的,只需要将我体内的魔气出传入你的身体,凭借‘飞凰笑 ’将你体内的修为提升到元婴后期,这样魔气和真气又是相辅相成,整个凤鸣派都任你屠杀,何况这个小小的杨言。”

  “凭你现在肯定定杀不了他。啧啧啧,瞧瞧,都要亲上了,你快看看你那个好师兄不情愿的样子。”

  他说着,又将他的双目恢复了视物,纵然他面壁思过,但是从冰壁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师兄是如何的被强迫着的。

  连他都不敢……

  杨言那个恶心手放在的位置,比得上那位异魔老祖说千万句:“给我。”他说道。

  “得嘞。”

  他那两个字的代表着他将完全的任由异魔老祖的魔气游走在自己的身体之中,要承担着被他夺舍的可能性。

  “喂。”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异魔老祖的名字,只是语气尤为的软:“若你真的夺舍,还请看在我不抵抗的心甘情愿上面,救救我的师兄。”

  异魔老祖难过的已经不想说话。

  他的传功终究在赶在了最关键的时候……

  杨言的胸口出现了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他胸口中探出,浓稠的血液包裹在他的手指上,像是套了一个足以盖住他本身颜色的手套,他的手掌缓缓锁紧……

  杨言只觉得胸中一凉,他低头看向锁紧的那一只手,通过他的收紧,肉糜从他的指缝中被压出,就像是市井之中的绞肉机一样,恶心极了。

  他甚至一瞬间没意识到那是个什么东西,是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直到瞳孔缓缓扩散,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变的和他的冰灵力一样的凉。让他的表情永远的凝固成了永远的一个。

  谭青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一切的发生,虽然宿镇已经克制的没有将让杨言身上的血液留在他身上一点,但是他离得很近,那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尖,以前纵然是身为凤鸣派大弟子的第一次杀人,他都没有像是今天这样,感受到这么浓郁死亡的味道。

  忽然,那一只手快速的抽了回去,杨言的身体没了支撑,那胸中的洞口没了阻挡,血液像是喷泉一样喷了出来,纵然是倒在地面上,也有些可笑的像是一汪小泉,蔓延过了杨言白色的弟子服,愣着的表情,染红了他身下的一片冰壁。

  不过此时的谭青已经无暇顾及他,从一开始就希望谭青能够另眼看他的人,哪怕是到死,却也没有获得他的一丝感情。

  谭青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宿镇的那一双眼睛所笼罩,黑色的瞳仁边布满了令人恐惧的血红。

  魔族杀人弑心,修者杀人刺府。谭青忽然想到了书中的这一句话,他原先本觉得是那个作者闲的没事故意刺激气氛的,但是放到此地一观,却像感觉的自己身上所有的血液的也冷了下去。

  “师兄”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隔着层层叠叠的山脉流水,听不真切。

  “谭青师兄?”见谭青没有反应,宿镇有些害怕谭青是觉得自己这样方式太过于残忍,这不免让他刚才冷漠的表情带上了几分慌张,依稀之间倒是有些他认识宿镇的样子了。

  他倒是有些感认了,宿镇急忙之下神来的手他便也没有躲。

  方才还觉得浓稠的一辈子弄不下去的腥红“手套”已经消失不见,他刚刚伸过去,两人的手还不曾相握,谭青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他的手上发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摔在了地下,久久不能回神。

  差点一口血要呕出来。

  “师兄!”宿镇已经收了威压,但是他却不清楚元婴后期的护体真气已经无需自己控制,自行运行。他匆忙的卸下了护体真气赶到谭青的身边,手擦了又擦,才有畏畏缩缩的放在了他的面前,盼着谭青能够“不计前嫌”的握上一握。

  谭青却是看着这一只手,这一只刚刚伸入杨言心脏中结束了他生命的手,正伸在他的面前,恳求着让他握上一握。

  这就是元婴后期的威压?

  这一摔,倒是将他摔醒了。他一把握住的宿镇的手:“去,帮我杀一个人。”

  “好。”宿镇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但是现在对他来说,师兄的安全第一位:“师兄我先带你出去。”

  他顺势站了起来,此时才发现的自己站都站不稳,只能靠着宿镇的肩膀。两人向上一看,正欲跳上去。

  却见那地牢洞口,桓舫高高的站在上面。

  与五年前他被池恩阳打了一掌,跪在地上站不起来,桓舫也是如此站着的,他也是如此跪着的,站都站不稳。看他的角度和现在如出一辙。

  他一时愣住,但是宿镇却不曾愣着,早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姿势,他现在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整个凤鸣派,也仅仅有池恩阳能抵挡几招。

  而那劈山一掌,却被谭青轻轻的挡了一下而化为虚无。

  谭青看着他的衣摆,五年前他不信任自己,斥责自己,今日哪怕是他的神识已经告知他杨言刚刚自己承认的事实,他呢,会为了杨言而复仇么?

  但是他无论怎么想,却也仅仅的能看到了桓舫的一片衣角,看不到他可能或是睥睨,又或是会有一丝同情的眼神。

  桓舫并没有等待许久,他似乎是后退了一步,那一片衣角便消失在他的实现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两人对视了一眼。宿镇轻轻的点了点头,将他带了上去。两人一上去便看见桓舫背对着他们,面对着墙壁。他们上来的动静似乎根本没有传入他耳中。

  毫无防备。

  宿镇看了看谭青,谭青轻轻的朝着他摇了摇头:“出去要紧。”

  他二人走后,桓舫转身缓缓的走了两步,轻轻一跳,走到了杨言的尸体身边,探过身去,杨言的眼睛的似乎就在看着他一样,再责备他为什么不救自己。

  他早就来了的。他感受到的这边的情况,急忙的赶过来,刚好赶到宿镇要下手的一步,他本可以提醒的,若是他愿意的话,也是能为他挡上一挡的。

  可是他并没有。

  他干脆蹲了下来,平日里凤鸣派一动一坐都是标杆的桓舫,丝毫不注意自己的仪表仪态,雪色的衣摆融入了还不能的凝固的血液之中,染上了一层杨言的颜色。

  “我当初和谭青决裂的原因是他将你推入火坑。”他忽然开口说道,刚才的角度不仅仅是谭青如此想到了那里,他也是想到了那时:“他后来尝试着救你,我还以为他悔过,还欣慰了一番。”

  “到了后来,你同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单方面的意识到了,他不过是做做样子。”

  “如果他真的悔过了,为什么不肯为你死呢”

  他当初真的是这样想的:“如果他真的悔过了,为什么不肯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而今日。”桓舫顿了一顿:“我却是也不想为了你死的。”

  “我桓舫这这一生,秉公守法,严苛律己,却也曾包庇过一个人。却也曾将指证他万劫不复的证据毁于一旦。”他低头轻轻覆盖上了杨言一直睁着的双眼:“师弟,你指望我替你主持公道,怕是瞎了眼。”

  他微微用力,将杨言的眼睛闭上。

  或许在谭青看来,今日同那日不一样,桓舫包庇了自己。但是在桓舫看来,今日,同五年前无甚区别,他终归是下不了手。

  凤鸣派向来是天气晴朗,桓舫走出监牢的时候,却已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所有弟子哪怕是金丹期的,仅仅被这风吹的都低下了头颅,步伐不稳,有一个眼尖的底气看着他了,当救世主似的跟过来连忙说道:“桓舫师兄,不好了!那个魔界奸细带着大师兄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