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里键盘敲击和鼠标移动的声音此起彼落。
安静地推开后门，温故就见5班的学生在操作flash软件完成任务，有的在翻课本，有的在和同桌交头接耳。
吴倩倩坐在第四排，在他走进的那瞬间，她就仿佛有心电感应似的回头，朝温故悄悄做了个“哈喽”的口型。
温故笑着回打招呼。
最后一排的角落，陈哲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温故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身边落座。
信息老师从讲台下来迅游。
“我们只管干自个儿的事，吴倩倩和老师说过，咱俩是受主任委托来查事情的。”陈哲彻双击鼠标，“百岁山他老人家喊你过去干啥？”
温故摸索着按下开机键，撑着脑袋等电脑启动，“骂我呗。”
陈哲彻噎了下，“他舍得骂你?”
“有什么舍不得的，这次骂的比逃课那次还惨，熊熊大火发的办公桌都快拍烂。”温故回想下十分钟前在年级部的场景和气到冒烟的陈百岁，不由得感慨生命的美好。
但陈哲彻没有想通，“可被说作弊的又不是你，叫你去估计是想看能不能作证，对你生什么气？”
电脑屏幕彻底亮起，刺眼的白光映到温故脸上，竟霎时变得像这个男生般柔和，他找到登录口，手指灵活的输入一排字母。
“我写了保证信。”
陈哲彻的鼠标静止在原地，投来诧异的目光，“小祖宗，如果你这保证信的对象不是醒哥，我也会很生气。”
温故哦了声，登入云中贴吧，耳畔再现陈百岁怒不可遏的声音。
如果保证对象的确有作弊行为，那保证者将被认定舞弊，直接被学校请出培优班，因为档案污点，不光C9大学无缘，连985的门槛都没机会摸。
陈哲彻褥了把他的头发，“做事情不能冲动。”
在没确认对方是否真有不妥行为的情况下，就递交保证书的做法，确实有待商榷。
“但正因为是林止醒，所以不冲动啊。”温故小声叹气。
“哦对，校方已初步判定，林止醒考试没有作弊。”他又补充道，“我去的时候他不在，但百岁说英语组把高三期中强化卷挑给他写，结果这变态刷完后多出来的时间甚至能做个梦，成绩比期中考还高了3分。”
陈哲彻竖起大拇指，“那倒是用实力省了一大庄子事儿，所以……”
温故从早上起就有些黯淡的眼眸，此刻难得淌过抹肆意张扬的亮光，“把那个举报人，干翻!”
学校有规定不许带手机进校，虽然大家都约定俗成的不遵守，但这个时间点，温故居然刷到了好几条帖子，估计是在好奇心驱使下变得相当明目张胆，在问事情的真伪。
【询问】有没有人知道事情原委?
【牢骚】林止醒肯定不会作弊的！
说实话温故觉得，这个造谣者的智商应该不会太高，诬陷林止醒哪门科目不好，非得挑英语，这不是往枪口上找死么。
而且据说同考场有三个人接着匿名举报，一口咬定林止醒就是带小抄了，温故起初还担心教室没装监控如何证明，结果很快又得知他们声称林止醒吞下小抄销赃，顿时觉得也太扯淡了，一看就是被造谣者收买。
都这智商还诬陷人，您诬陷自己去吧。
温故点下刷新，忽然又冒出条新帖。
【扒】你们年级第一林止醒难以启齿的秘密哦~
配图是家医院。
温故微愣点开图片，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医院，而是家……精神病院，重点是画面的左下角有一个侧影，虽然抓拍很模糊，但不难认出拍摄对象是林止醒。
温故发现发帖者在刚刚他迟疑的片刻，已经连发了三段图文。
【1L匿名】:“你们的林校草可不简单~人家表面光鲜亮丽的，其实就是老师的走狗，很装叉，不信你去问他的小学同学，哪个愿意和他一块儿玩？都不待见他。”
【2L匿名】:“告诉你们，别看他衣服书包都那么贵，他的钱都是吸他可怜妈妈身上的血来的，他妈妈都被折磨得精神病了，镇楼图证。”
【3L匿名】:“林学霸可最烦学习，年级第一其实都是抄出来的，他妈花钱供他上补习班他都不去，每次假签到，去和大他好几岁的女友亲热去啦~”
映入眼帘的，正是温故国庆替陈哲彻去的那个补习班，门口的签到表，接下来那张图中林止醒身旁的确有一个女人，但温故几乎是瞬间认出，那是他妈妈。
把儿子和妈妈搞在一起，这发帖人是不是有乱·伦癖好。
现是上学期间，此刻看见这条帖子的人不算多，但依旧激起了不少水花，热度蕴藏着沸腾大爆发的趋势。
【4L】:“你来编故事的吧？”
【5L】:“图片看起来真实的可怕。”
……
【16L】:“林止醒这次不是作弊了么？”
【17L】:“呵呵，看这脸就觉得挺花的，估计谈过不少。”
……
从评论而观，发帖者的处心积虑得到了令他愉悦的恶意回馈。
温故心底腾升出一丝火气，被他强行压制，“老彻，这个傻逼是谁？”
估计那个造谣者脱不开关系。
“快了……”一滴热汗从陈哲彻额头滑落。
两人死盯着缓缓更新的界面，只觉得空气在瞬间化作黏稠的液态，不可控地阻塞漫满气管，令人呼吸如溺水般艰难痛苦。
匿名背后躲藏的真实，如落入水底的枯木般迅速上浮，冲破黑水表体污物油渍，剥落恶念与诅咒而上，露出体无完肤的始作俑者。
更新生效！
“居然是他?”陈哲彻瞳孔地震，错愕地瞪着屏幕。
温故只觉震惊于他心间夹杂着视觉片段携风裹雨而来，四下皆暗，能看清的只有屏幕上的名字，“林程。”
“那个在食堂砸餐盘的。”陈哲彻指着那两字，又忽然如施咒语般僵住，“操，我他妈忘记了件事！”
他掏出笔记本，就跟发疯似地拼命翻动，直至记录着林程的那页，这人的大头照瞬间暴露在温故眼前，“我想起来醒哥小学时跟我提过，说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好像就叫林程！！！”
话音刚落，方才在年级部门口的记忆扑面而来，瞬间灌入温故的脑海。
“我是真不敢相信，这个大小眼三角脸满脸疙瘩的脑残玩意儿，能和醒哥有血缘关系?！”
温故也本能地不相信，但他的目光落在林程流脓脸上的那颗唯一能看的泪痣，此刻竟与林止醒眼角那颗寸寸重合，只觉得呼吸不畅，“先把帖子删掉吧。”
举报者和发帖者都是林程，至于那三个“证人”，也都是高一伪装的。
陈哲彻连忙点头迅速操作，结果突然开始着急，“删不掉，林程突然升了管理员身份，我没法对他操作，是谁给这玩意儿权限的，现在被置顶了！”
刚刚还缓动的点击率此刻似被暗箱操作，正如指数形式疯狂飙升，评论区里哪个年级段都有，不管是凑热闹还是想惹事，都将热度冲上第一。
不怀好意地恶语越往下越多，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戾气。
温故强行取过鼠标点开林程的个人信息，没顾陈哲彻的惊呼，转身就冲出机房。
高一（16）班，他倒要会会看。
他三步并作两步，从六楼狂奔向下破开气流，刮略一阵疾风，但当风席卷至三楼时，却似误入台风眼般瞬间消滞。
温故拽住栏杆一个急刹，猛地踩住脚步，就像是被敲钉在原地。
林止醒在看清来者的片刻也停步，没再移开视线。
时间在此刻流逝的很慢，仿佛楼梯外有几个世纪的光阴流淌逝去，可于他们之间却只是彗星在无极黑夜中划过的刹那。
温故原本有满身问题想质询眼前这人，为什么瞒着家里人逃补习班?你和林程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是他诬陷你作弊和发帖的事?
可当林止醒如雪松上初霜般，平静的眼眸向他看来时，温故忽然觉得这一切对于此刻都不太重要，所有担心尽是多余。
或许面前这个男生的强大，或许足以让他只是站着，也能让谣言不攻自破。
温故喉结微提，有个身影却突然顺台阶走上，出现在林止醒身后。
“哟我当是谁，年级第一啊。”林程阴阳怪气地笑，经过林止醒的时候用胳膊肘猛地撞开他，大摇大摆挡在面前拦住去路，“好可惜哦，都是抄出来的。”
现实中头回见贼喊捉贼，温故只觉得好笑，刚欲拆穿林程的满嘴谎话，可林止醒不容置疑的目光却先偏来，打在他身上。
是让他别管。
林程顺着林止醒上看，也停在温故的脸上，在两人间又打了个转，“认识啊，不会是你朋友吧？”
“不是。”林止醒收回视线，“隔壁班的，只是觉得出现的不合时宜。”
他冷刀般的眼神分明朝着林程，可却是在温故身上划开小口，他本着义气好意想帮忙，到头来讨了个没趣自浇冷水。
何必呢，人家根本不待见你。
温故低垂眼帘转身就下楼，失落感涌上心头，堵的他有点难受。
他他才到第二层，楼上就传来林止醒的声音，语气冰冷，透着毫无掩饰的不耐烦。
“目的?”
目的?难道林止醒开始就知道造谣者是谁，那他为什么不肯说。
温故只觉心烦意乱。
“你是指诬陷你作弊的目的，还是发帖爆你秘密的目的?虽然内容亦真亦假，但其实我想做的都一样。”
林程因为虚胖的缘故，声带被肥肉压着，发音模糊不清跟含着口水似的。
“你妈看到这些会怎么想，她和爸爸最喜欢的儿子变得不完美，他们会不会干出格的事呢？”
对方没有回答。
林程不依不饶，“让我来替你回忆下他们都做过什么吧，永无止尽的补习，逼走你身边可怜到没有的朋友，还是……”
骚动和狠狠地撞击声传来，紧接着是闷响，就听到林止醒沉声说，“把视频给我。”
林程怪笑着起哄，“林大少爷，想要视频还不简单？服个软就成。”
林止醒冷哼了声。
“你妈就是个爬我爸床的小三，吸林家血的骚·女人，你也是颗毒瘤，把属于我的东西通通吸走，活该你这么多年被控制折磨，你罪有应得！”林程的嘶吼在楼梯间回荡，接着是神经质地大笑。
什么啊。
烦躁的情绪在此刻将温故席卷，他无法理解林止醒为什么不愿向年级部招供这个脑残。
脚步声再次传来，逐渐逼近的还有林程滑腻玩味的声音，“回去发个求饶视频到学校贴吧上，我就给你，你可要考虑清楚哦。”
–
林程满足地哼着小曲儿下楼，掏出手机发了条语音，“热度不错宝贝，表扬。”
他说罢又塞回，悠闲地一步一台阶，走到二楼瞧见温故后，大小眼里闪过抹惊奇，“你没走啊？”
温故看向他，露出浅浅的笑容，“我在等你。”
林程觉得有趣，嘴旁的肉挤在一块儿，大概想问为什么，可惜温故没给他这个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他狠狠揪起林程的衣领，左手猛然发力，拖拽着林程一齐滚下楼梯！
周围气流因搅动而高速翻涌，台阶尖锐棱角刮擦后背，撞地的瞬间温故直接翻身按抵住林程，眼底晃过厌恶与冷意，对着因窒息而涨紫的脸一拳砸下，鼻血溅洒满身。
林程呻吟着想去捂那飙血的塌鼻，却发现自己被温故死死钳制挣扎不得，“你他妈凭什么打老……”
下秒他整张脸因痛苦变得扭曲，骨骼相抵的瞬间爆发出恐怖的挤压声，这一拳没有丝毫留情就往讨人嫌的嘴巴上带，林程甚至来不及恐惧，只觉大脑懵晕口腔血腥味蔓延，咳嗽着想吐出牙。
“你问我为什么?”
林程惊惧抬起青肿的脸，害怕的发现眼前这个男生根本不似楼道里见到那般温顺柔和。
“没有为什么。”
温故不悦地甩开他，轻轻舔过虎牙。
“就是看你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