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千秋梦【完结番外】>第66章 六十六、名字

  烛光微暖, 落在两道黄帛之上,照亮了上面的御笔手书,也将大雍传国玉玺的猩红印记衬得极为鲜红。

  这是崔凛给她们二人的赐婚圣旨, 郡马与燕王夫的名字一直缺着。

  银翠紧张地看着两人,这是圣旨, 不是儿戏。如若真落上彼此之名,那可是惊世骇俗的一道赐婚圣旨, 将在青史上记下耐人寻味的一笔。

  此事不仅银翠紧张, 被召来见证的黛黛也同样紧张。

  她出自风尘, 楼中的姑娘们相互怜惜、互生情愫者不少。所以这种两女相悦之事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些事, 从未堂堂正正地宣于人前。两人若是真的签下婚书,他日公告天下时必定会惹来不少口诛笔伐。

  女子掌权已是不易, 两女成婚更是世所不容。

  书写两个名字并不难, 难的是往后承下的口诛笔伐。这份沉重, 黛黛自忖无法承之,所以看向她们时, 眼底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抹敬意。

  “今日裴主簿为证,银翠也为证。”萧灼提笔, 神情自若, 似乎根本不惧他日的流言蜚语, “这便是我与弦清的婚书。”说着, 她便在崔泠的郡马空缺处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萧灼。

  这道婚书本该用来搪塞父亲他日的逼婚,郡马的名字本该是能助她大业的臣子。崔泠看着“萧灼”二字, 只觉心绪复杂。她确实寻到了能助她大业的臣子, 这位臣子却与她一样是个姑娘家,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结果。

  崔泠的余光悄然顾看萧灼,她瞧见了萧灼耳根的羞红,想来萧灼这只纸老虎多少也是紧张的。她隐忍笑意,故作镇静地提笔落名,可这第一笔便露了怯。

  萧灼握住了她的手,暖意自她掌心传来:“弦清若是不愿,我可以再等几日。”

  崔泠轻笑:“你等得么?”

  “这是婚书,可不是儿戏。”萧灼迎上她的眸光,说是可以等她,其实满心期待都快溢出眼眶,灼得崔泠心跳加剧。

  她是喜欢她的,只是她不敢放任这种喜欢侵蚀她的整颗心。

  崔泠警告自己莫要太过沉溺,她签这封婚书,第一是让萧灼踏实,如此萧灼才能不留余力地为她谋事;第二才是她的承诺,许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她的心,永远只能是她自己的。

  不论萧灼如何热烈,也不论她如何心动,她必须守好自己的底线,才不至于他日喜怒哀乐都因她一人而动。

  君王,不该有痴念。

  “这是萧姐姐要的,先前我已允了萧姐姐,现下岂能反悔?”崔泠虽然说得温声细语,可这句话并非萧灼想听的。

  萧灼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应话。

  “大雍多少人期望当萧姐姐的王夫,如此殊荣,我自当欣然笑纳。”崔泠挣开了她的手,飞快地在萧灼的圣旨上落下了“崔泠”二字。

  萧灼怔怔地看着这两道圣旨,眼眶微微发烫,没来由地觉得酸涩。

  崔泠看她盯着圣旨呆看,不禁问道:“萧姐姐这是怎么了?”

  “裴主簿,帮孤把两道圣旨收里面。”萧灼没有回答她,亲手将两道圣旨卷起,递给了黛黛。

  黛黛接下圣旨,顺着萧灼的目光走向了敞开的木柜——木柜深处留有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金盒子。

  她将两道圣旨放入金盒子后,依次关上了暗格与木柜。

  萧灼自袖中拿出了两枚钥匙,将其中一枚递给了崔泠:“你我大婚之前,如若你反悔了,你便来此亲自毁之。”

  崔泠接过钥匙,耳畔却响起了萧灼的另一句话:“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无情。”她不怒反笑,萧灼若是不说这话,反倒不像她了。

  “万一是你后悔呢?”崔泠与她离得极近,说话间,两人的气息已经交织在了一处。

  银翠瞧见这阵仗,赶紧掩面背过身去,心也跟着砰砰狂跳起来。

  黛黛轻咳两声。

  银翠自指缝里看去,只见黛黛向她递来眼色,示意两人应当离开寝殿。银翠点头,疾步走向黛黛,两人知趣退下,将寝殿的门关了个紧。

  呼——

  银翠与黛黛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郡主在朔海城时,不是这样的。”银翠发觉了黛黛眼底的笑意,赶紧给郡主解释。她记忆中的郡主,虽说待她温和,却总是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这些日子的郡主,陌生极了,银翠也觉得郡主比先前变了许多。

  是好是坏,她也说不上来。

  黛黛轻笑出声:“不论过去怎样,我只期待来日。”

  “来日?”银翠好奇看她。

  黛黛抿唇笑笑,没有回答银翠。里面那两人谋算的红妆时代,那会是怎样的天下,她拭目以待。

  她缓缓仰头,望向檐外的星河万里——她也期许自己能成为其中一颗星辰,在大雍的青史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银翠以为天幕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便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裴主簿,你在看什么呀?”

  “看自己。”

  “自己?”

  “那颗星星。”

  黛黛指向明月边上最亮的星辰。

  银翠笑道:“裴主簿说胡话呢。”

  “我会是那颗星。”黛黛笃定这句话,半是因为她在那两人身上看见了与天下为敌的勇气,半是因为她心间因为憧憬而燃起的火焰。

  黛黛心间的火焰是纯粹而炽热的,此时萧灼与崔泠心间的火焰却多了一丝欲色。

  “我从不做后悔之事。”萧灼勾紧了她的腰杆,封堵了她所有的退路,“若是得不到,我便毁之,旁人也休想得到。”

  崔泠主动抵上她的额,语气不弱一分:“我也如此。”说话间,她的手沿着萧灼的背脊轻轻抚下,“不疼了?”她日日与她上药,自知何处伤得重些,于是她偏在那处不重不轻地刮了一下。

  萧灼痛得轻嘶一声,笑道:“这一下,我记仇了。”

  “呵,是回去趴着养着,还是……想做点旁的?”崔泠半是挑衅,半是撩拨,她吃定萧灼今晚奈何不了她。

  萧灼是想做点旁的,可是她捱的那些板伤尚未痊愈,稍微一动,还是痛得紧。往危险处想,她那日可是当过裙下之臣的,崔泠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指不定攻守易型,反倒让崔泠给吃了去。

  想到这里,萧灼耳根烧得更厉害,佯装淡定道:“今日先放过你,还有一件正事要办。”崔泠给她的选择,她一个不选,绝不做被她牵着走的人。

  崔泠颇是好奇:“哦?”

  萧灼平展宣纸,提笔便写。

  崔泠看着她认真书写。

  萧灼安置那些风尘姑娘时,顺带把烟花柳巷的那些铺子都盘了下来。京畿的人不知买那些铺子的人是燕王,又见一连数月铺子都闭门空置,所以都以为铺子久久没有人购下,多半是因为忌惮风尘晦气。

  萧灼要的就是如此。

  她原本是想空置到年尾,再找个傀儡老板帮她经营酒楼。酒楼人杂,是最好的情报据点,也是最好安置死士的地方。上一世她就是这样做的,所以这一世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按部就班地再来一回。

  “四方商行既然出了变数,便不能再用。”萧灼微笑,“这些酒楼,我都交给你打理,赚的钱是你的,养什么人也是你说的算。”

  崔泠忍笑:“如此亏本的买卖,你也肯做?”

  “孤的王妃可不能在京中无人可用。”萧灼将写好的书信递给崔泠,“你把这封信交给张朔,以后他便是你的人。”

  “张朔?”崔泠想知道此人的身份。

  “他是阿娘驯养的死士之一,在京畿的身份是一个不起眼的酒楼老板。这几日他与其他死士就住在那些铺子里,明日我让玄鸢带你过去。”萧灼交代完正事后,左颊梨涡轻旋,笑意狡黠,“就当是孤这个郡马送弦清的聘礼。”

  崔泠忍俊不禁:“如此说来,倒显得我不知礼数,没有给萧姐姐准备聘礼。”

  “我只要你。”这句话不是萧灼第一次说,语气依旧直白又炽热,“杀”得崔泠猝不及防。

  崔泠心跳微乱,故意问道:“所以萧姐姐今晚想要旁的?”

  “嗯。”萧灼这话答得轻快。

  崔泠也不与她客气,将她扶了起来:“既是萧姐姐想要,自当允之。”

  “弦清,你说真的?”这下是萧灼不安了。

  “君王岂可有戏言?”

  萧灼眨了眨眼,满心忐忑。

  崔泠将她扶至床边:“我给夭夭宽衣。”说着,不等萧灼应允,便开始解她的衣裳。

  “好了,孤要养伤。”外裳才褪下,萧灼已趴倒在了床上,忍痛拉起轻毯盖上。今晚如此,大事不妙。如今敌强我弱,自当避其锋芒。

  萧灼打着她的小算盘:“弦清明日还要办正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妾今日只想做王上的妃。”崔泠戏谑说着,平日都是这小毒蛇步步紧逼,今日可是难得的机会,岂能不好好收拾她?她故意掐着嗓音,将语声说得又酥又软,甚至凑近了萧灼身后,不重不轻地咬了咬她的耳垂。

  “王上不要么?”

  “……”

  萧灼慌乱转身,哪里还顾得伤处的剧痛,怔怔地望着崔泠。她鲜少说这样的话,可即便知道是假话,也让萧灼满心惊喜。

  “孤的王妃可不是这样伺候的。”萧灼哑声警告,“孤只是伤了背……嘶!”她痛呼一声,便被弦清压在了身下。

  她与她之间,本就是你退我进的局面。

  原先崔泠只是想逗弄她,可是闹到这个地步,她忽然有了另外一个念头——她怎能事事都让臣子拿捏?上回她以下犯上了她,她自当还她一回。

  解恨,又爽利。

  此时的萧灼呼吸微促,双颊已涨得通红,她警告她:“下去。”哑涩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羞恼。

  “诺。”崔泠应是应了她,美人在下,自当屈尊往下,好好“伺候”。

  “孤说的不是这个!”

  “妾听的就是这个。”

  萧灼骤然抓紧了枕头,背伤的痛意与崔泠的温存交织一起,万千言语只化作了一声低哑的急唤:“弦清!”

  “京畿城的醉神仙,可没有萧姐姐这儿的好喝。”

  萧灼听得又恨又羞。

  “谁给你的胆子……”

  “夭夭可真是口是心非。”

  萧灼身子一颤,再次抓紧了枕头,她暗暗咬牙,今日弦清乘人之危之仇,她必定要百倍报之!

  作者有话说:

  崔泠:纸老虎,看你以后还敢凶。

  萧灼:(害羞咬牙)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