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不下, 宫里来人,幼主召见国师江不晚。
阿奴不能不露面,接到旨意后, 她打发内侍回去,自己稍作收拾就入宫了。
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他被乳娘压着坐在了宽大的龙椅上, 小脸稚气, 眼神飘来飘去,小嘴撇了撇, 像是要哭了。
周丞相坐下殿内,阿奴进去后, 殿门关了起来。
乳娘领着小皇帝悄悄离开。
阿奴坐了下来, 对面周丞相抬首, 眼神如刀般锐利,她直面回击,“丞相这是怎么了?”
“沈笙使妖术杀了周易。”周丞相愤恨难平。
沈笙杀了他的儿子,大庭广众下要挟他,着实可恨, 他不能留下沈笙,必须杀了她,除去后患。
阿奴说道:“丞相可不像失去儿子的模样,倒像是被人踩住了痛脚, 痛得厉害。”
周丞相被说得不大自在, “我想请国师帮忙,杀了沈笙。不瞒你, 牢里几位逆贼,莫名不见了, 我怀疑是沈笙使了妖术。”
“论起妖术,周驸马可是最厉害的,怎么,他没有留下能人?”阿奴问。
阿奴心细,一句一句问的话,都戳中了对方的痛处。周丞相痛心,袖口中双手握住成拳,“她以边境二十万大军威胁我,国师,你若杀了她,我给你高位。”
闻言,阿奴笑出了声,“我要高位,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一句话将周丞相的脸踩在地上,狠狠地踩!
周丞相凝眸,半晌没出声,他都没有脸了,国师还要践踏。
他闷了许久,才出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什么都不要,她要什么,你给她便是。”阿奴直言,“我不过是修道之人,不管人间事。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言罢,她起身就走了。
啧啧啧,狗急了,开始跳墙了。
沈笙不怕死,你怕吗?
周丞相依附沈将军才得高位,后攀附公主退了沈家的亲事,汲汲营营走到今日,怎么会突然放弃呢。
周易一死,周丞相癫狂,却又拿沈笙没有办法。
光脚不怕穿鞋的,看谁更疯狂。
国师走后,周丞相气得砸了桌椅,怒骂半晌,却又无济于事。
沈笙杀了他的儿子,他还不能报仇,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与自己平起平坐。
十分可气!
周丞相不甘心,坚决不肯答应沈笙,却没有放到明面上,悄悄派人去杀沈笙。
只他忘了,沈笙在禁卫军守护的宫廷内都可来去自如,小小刺客,怎么会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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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笙等了阿奴半日,回来后,她再度提及成亲的事情。
阿奴不理她,“我一修道之人,不成亲。”
沈笙冷哼一声,“你这个修道之人,命犯桃花,就该成亲了。”
阿奴瞪着沈笙:“你这人,怎地死缠烂打。”
“我就喜欢死缠烂打,你赶我走呀。”沈笙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她的跟前,无赖道:“再拒绝,我就亲你了。”
“亲就亲……”
沈笙笑着吻上阿奴微张的唇角。
阿奴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她皱住了眉眼,可是很快,她又被那股快..感冲.击得舒展眉眼。
沈笙不舍地松开她,“成亲,好不好。”
“不过多了个名分罢了。有何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的。”阿奴依旧不松口,转身挑了个坐榻坐下,她懒洋洋地看向屋外,无视沈笙的唉声叹气。
沈笙着实没有办法了,低语一句:“她们该怎么办?”
“就这么办。”阿奴阖眸,不管,就不成亲!
沈笙还想劝,想起今日干的事情,也就走了,晚上过来。
她刚出门,一旁等待的步九月就来了,飘然落在她的跟前,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步九月捏诀,拉着她,御剑离开。
“你怎么不用传送符呀?”
“那玩意太消耗灵力了。”步九月不肯吃亏。
沈笙一噎,想起阿奴大方地给她十几张传送符,被她一夜间就给糟蹋了。
她开始后悔了。
飞到一半,步九月嫌弃太慢了,只得利用传送符送两人过去。
两人来到一个荒芜之地,遍地黄沙,还有一座破败的地城池,蒙在黄沙之下。
熟悉的场景让沈笙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这是扶云城?”
千万年前,神魔爱来之处,在这里,非常热闹,人来人往。
如今,沙漠荒地,城墙倒塌。
她望向空中,再无曾经漂浮的城池。
步九月说道:“我来时,这里就变成这样,我在河床上走了许久,走不到头。”
沈笙没心思心疼扶云城,转身跑向南河。
千年枯竭,让人找不到原来的模样,一样的黄沙一样的面貌。
沈笙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曾经的圣水之地,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无助地看向步九月,“水呢?”
哪怕是污浊的水,也可以!
“没有水,我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步九月摇首,“一日间,我们感觉身上灵力消散,万分痛苦,我跑进大荒里躲着,等我出来再找南河修养身子的时候,这里就变成这样。不仅如此,我还发现神族不见了,魔域还在,却不见魔族。”
步九月凝神,眼前黄沙遍地,刺得眼睛发疼。
她什么都说不上来。
沈笙好奇:“大荒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大荒?那里就是荒芜之地,传闻神族有人犯错,就会被送去大荒,神族专门有人守着大荒入口,只进不让出。我出来的时候,门口就没有守着的神族了。”
“我们可以过去吗?”沈笙询问。
“现在不成,过些时日,我准备些东西。”步九月忧心忡忡,“那里还许多大妖呢。”
沈笙点点头。
两人离开南河,沈笙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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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笙离开了一日一夜,回来后,门口摆了些帖子,都是给她的。
自从先帝在她后来后没有任何表示,其他世家就不与沈家来往,这回,各家听到些风声。
毕竟从古至今,哪些人敢单枪匹马地打入宫廷。
沈笙的能力,一样目睹。
沈笙接过帖子就撕了,这些人不会雪中送炭,只会锦上添花。
回到卧房,阿奴悠闲地躺在里间的小榻上,她脱了脏兮兮的外衣,探头看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哪里鬼混去了?”阿奴搁下手中的书,瞧见她脸上的灰尘后,有些意外,“挖井去了?”
“对啊,挖井去了。”沈笙瞒住她,笑吟吟地说了一声,而后吩咐婢女去准备水。
沈笙没敢靠近,她身上太脏了,需要沐浴净身。
她转身就走了,“你等我回来,我去洗澡。”
阿奴继续看书,恍若无事发生。
沈笙洗得很快,头发湿漉漉就跑过来了,阿奴怕她冻着,悄悄捏了个决,头发很快就干了,软软地披在肩膀上。
沈笙笑说:“你在等我回来吗?”
“你杀周易做什么?”阿奴问道。
她一双纤细的手紧握着书本,指腹在书角摩挲。沈笙的目光从她的手背上略过,“警告周丞相,我沈笙是个疯子,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不怕死,周丞相怕死,看谁更大胆。
阿奴沉默,不怕对视是聪明人,就怕是个疯子。
杀了周易,周丞相断了希望,却也狠狠震慑他。还有周易手下有些能人异士,她敛眸,提醒一句:“周易又活了。”
“那、挺有意思的。”沈笙微微惊讶,活下来又如何,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见到他了?”
“没有。”阿奴露出微妙的神色,指腹揉揉自己的眼睛,嫌弃道:“天雷符下四肢震碎,有人强行拼凑他的身子,妖丹做了他的心脏。他已然不能说是活下来,而是成了妖怪罢了。”
听起来有些恶心。
往日翩翩儒雅的公子哥儿,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无异于是天大的惩罚。
沈笙无动于衷,周易对她,不过是利用罢了,当没有利用价值后,狠狠一脚踹开了。
不过,她想起一事,神秘一笑,“我问你,他还能生孩子吗?”
阿奴没好气道:“你就关注这个?”
“我与周易呢,没太大的怨恨,他要杀我,我杀了他,也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但是周家断了根苗,我就很高兴了。”
“我不知道。”阿奴不觉弯了唇角。
沈笙走到她的跟前,长发飘逸,衬得皮肤雪白,“你来我这里就是说周易复活?”
“还有一事,周丞相愿意给你右相的位置。但他有个要求,交出兵权。”
“我像傻子吗?”沈笙冷笑,俯身坐了下来,眼巴巴地凝着阿奴。
阿奴被她看得不大自在,起身就想走,不想,沈笙从身后抱住她,“急甚。”
“松开。”阿奴低眸,目视那双不安分的手,“沈笙,你是憋了二十多年,想要找回来吗?”
沈笙:“……”
“这叫什么话,我想抱着你,有错吗?”沈笙挑眉,站起身,唇角贴上她的后颈,语气含糊:“我只是想你罢了。”
阿奴不知该回什么,只觉得后颈处酥麻,便道:“我与你说正经事,你为何突然插手朝政。”
“沈家为国尽忠,我不愿看到国家危亡、百姓生灵涂炭的一面。我不过学你罢了,比谁更疯。”沈笙闭上眼睛,说谎的滋味不好受,她不想骗阿奴,却发现不得不骗。
她看不见阿奴的表情,莫名发虚,齿间微用力,耳畔传来低语声。
阿奴侧身,疼得嘶了一口气:“你咬我做甚。”
“阿奴,我们成亲,可好?”沈笙阖眸,心中忐忑,南河已是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