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铖和宋然在夏天结束的时候回到了中国。
美国的银杏已经结束了落叶,树干上光秃秃的,他们前往的时候裹着一身寒气,如今回国,周遭的热浪快要把人掀翻。
张筱和刘鞍提前一天就从清溪老家来到禄城,现在更是提前两个小时就来到机场等。
“怎么还不出来?”
刘鞍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别急,“国际航班,延误也很正常的。”
张筱点了点头,坐下了。
但还没隔几秒:“你说,小然的腿……”
刘鞍知道她想说什么。
之前李铖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只说恢复得很不错,现在基本可以走路了。但这场事故究竟有没有给宋然的腿留下后遗症,她心里没底。
基本可以走路,走路姿势呢?还能正常的跑和跳吗?
这些都是她担心的。
“别想那么多了,既然李铖都说不错了,情况肯定是比较理想的。”
张筱点点头,强迫自己不再想。
一个小时后,姗姗来迟的李铖和宋然随着人流出现在了焦急等待的父母眼前,他们落后一些,速度也比周围的人慢。李铖手上只拎了一只行李包,空出一只手,跟在宋然身后一步的位置,把他和行人隔开一片空隙。
李铖时刻关注着他:“慢点走,不着急。”
宋然闻言转过头,鼻尖上冒了点细汗,笑着说好。
“小然!”张筱终于看见魂牵梦萦的人影,“阿铖,这边!”
终于和父母汇合,宋然喊了声妈。
张筱险些落下泪来。
“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然看,看得宋然心头发酸,在她面前自发绕了个圈,“妈妈,我好了。”
张筱自方才看见两人身影就再未移开过视线,万幸,宋然走路姿势和之前并无太大差异,只是双腿还不能适应很快的步行速度。
刘鞍揽住张筱肩头,“辛苦了,走,咱回家。”
李铖在五楼就听见洪亮的狗叫声,夹带着点门被刺挠的声儿,他轻笑一声,转头和宋然对上视线,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明晃晃的笑意。
“我好想蛋糕啊。”宋然小声说。
门一开,站起来快有半个人高的金毛果然早已等在玄关,就等着门开,好迎接它的主人。
“汪,汪!”
李铖上前一步,稍微把人和狗隔开了些,怕蛋糕太激动把宋然扑倒。
金毛身上还有家里沐浴露的香味,宋然知道应该是张筱才给洗过澡,心满意足地贴上去。
蛋糕两只爪子搭在宋然肩头,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刘鞍在背后看的好笑,只见蛋糕欢迎完宋然又转向另一个主人,纵身一跳。
“嗬。”李铖闷哼一声,“又重了不少。”
把狗头里里外外揉了一遍,众人才进门,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做饭的做饭。
没过多久,厨房就飘来香气。
宋然已经好几个月没吃到刘鞍做的饭了,此刻闻到味儿,差点激动得眼泪汪汪。
李铖笑话他,说他像只小狗,和蛋糕等饭吃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狗就小狗吧。”宋然无所谓,转头冲他爸喊今晚吃啥。
刘鞍有点恍惚,愣了两秒才笑着应道:“全是你们喜欢吃的。”
饭桌上,李铖陪刘鞍喝了好几杯,刘鞍心里高兴,一不留神就喝得上了头。
“爸,我陪你去。”
李铖搀着人,径自走向卫生间。
“小铖啊,再叫一遍。”刘鞍靠着洗手台,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李铖又喊了声爸。
“欸,欸。爸今天心里高兴。”刘鞍还是笑,今天一整天嘴角就没下来过,“回来了,真好啊。”
李铖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身形依旧挺拔,只是发间已经可以看到银丝了。
光是视宋然如己出这一点,就足够他打心眼里敬佩这个男人。甚至可以这么说,相比自己的亲生父亲李显臻,刘鞍满足了他对父亲这个形象的一切幻想。
“还记得我在病房里和你说过的话吗?”刘鞍突然说道。
李铖颔首,他当然记得。
“你值得宋然为你这样做,”刘鞍长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辛苦了,孩子。”
李铖毫无怨言的照顾,刘鞍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他试问自己都不一定能坐到这般。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看见两个孩子手上的婚戒时,他和张筱都背过身双双红了眼眶。
“会苦尽甘来的。”最后,刘鞍说。
吃完饭,李铖连厨房都没进到就被赶了出来,刘鞍撸起袖子,说坐了十个多小时飞机,让他们早点休息。
李铖也不再坚持,上楼收拾行李,他不让宋然帮忙,把人撵到一边后兀自归置。
宋然百无聊赖,他已经换了身衣服,白t短裤,很清凉,也方便他低头检查自己的两条腿。
左看右看,盯着琢磨了两分钟,他喊人:“阿铖,你有没有发现我右腿好像粗回来了?”
李铖扫一眼,细胳膊细腿的,在美国那阵他每次看宋然走路都提心吊胆的,看着就不经摔,生怕再摔个什么好歹。
“不是,”宋然解释,“我是说和左腿快一样粗了。”
李铖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凑过去仔细看了两眼。
是,不过只是相对而言。宋然的伤腿打过挺长时间的石膏和钢板,前不久才进行了二次手术取出来。出事以后也一直躺在病床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走动,右腿肌肉有些许萎缩,导致比健康的左腿要细上一圈。
现在两条腿确实看上去相差无几了。
住院以来,宋然的身体的每一个良好状况都能让李铖高兴,现下也不例外,他嘴角微微勾起,捏着宋然下巴亲了人一口。
“啵。”唇分有声响。
宋然眼里带笑,“你现在越来越狂野了。”
李铖不置可否:“合法的。”他挑了下眉,登时把宋然勾得找不着北。
“那我可得行使一下我的合法权利。”宋然坐在床上,双腿晃荡,被李铖拍了下小腿以示警告。
“什么权利?”
宋然乖乖不动了,眉毛却扬起来,连带着酒窝也跑了出来:“使唤你。”
听见他回答,李铖欺身上前,和他碰了下脑门儿,“还没使唤够?”
李铖故意压低声线,撩得人脸热时却又起身,“说吧,怎么使唤。”
宋然竭力维持躁动,下巴一扬,开始装腔拿调:“把证儿拿过来。”
李铖没说话,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两本红本本。
结婚证,上面是他俩。
宋然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酒窝可爱地支愣起来,脸色酡红,每一次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李铖咳了声,“这么喜欢?”
宋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招人,一个劲儿地笑。李铖看不下去,从他手里把本本抽出来,妥帖放好。
宋然任他动作,额前碎发软软的搭在脑门儿上,李铖没忍住呼噜了一把。
“……你刚才也是这么摸狗的吧?”
“不是。”李铖不承认。
宋然撇嘴,研究完腿又开始研究自己脑袋:
“我头发是不是有点儿长了?”
李铖瞟了眼,“明天去剪。”
他手上收拾的动作不停,还要分神去应和宋然不着边际的话,正说到怀念拉胡尔太太做的披萨,房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
是张筱。
她手里拿了封信:“昨天就到了,我看上面寄件的地址是美国。”
宋然也好奇,接过来一看,寄信人是洛伊。
宋然拆开,信纸上就一句话——
就当是惊喜礼物吧,在你们的国家也请继续幸福哦。
信纸之后是两张照片:李铖单膝跪地,正牵住宋然的手,戴上戒指,然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拥吻。
是李铖向他求婚的那天晚上。
当时只有几盏挂在藤蔓上的夜灯发出柔和的光,镜头对焦,宋然眼中的晶亮被映射出来,画面定格。
“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宋然摩挲着,露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铂金的戒身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唯独中央一颗方形的钻,随着手指的移动折射出耀眼的光。
李铖上前两步,也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想到那天,李铖低头无言地笑了。
投影是拜托洛伊借的,戒指他也挑了很久,甚至在派对之前,还请求几人预先陪他演练了好几遍。
其实那晚他很紧张,给宋然戴上戒指时手心都快被汗浸湿,但没人看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因为宋然那晚说了“我愿意。”
李铖再度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宋然,在他耳边轻声耳语:
“我爱你,宝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