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合胃口？”
李铖擦着手出来，额间的头发打湿了几捋，显得面部线条更凌厉，但难掩眉宇间的疲惫。
宋然摇头。
他针水一直没停，手背上的绷带也每天都在换，李铖怕他扯到滴管，端了碗要喂。
宋然伸手挡了一下，想自己来，却没端稳，汤汤水水地洒了一地，还有一滩落到被褥上，实在难看。
李铖反应很快地把他身上的被子团成一团搁在旁边，伸了手要来抱人。
宋然被他抱到沙发上，表情木然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忙活得差不多了又去楼下食堂重新打饭。
临走前还亲了他一口。
下午的时候李静萍来了一趟，拎了一大个保温桶，盖子一开，骨头油香飘了满屋。
“真是不好意思了宋老师，一直拖到现在才来看你。”
家里的摊子忙，临近年关买肉的人更多，两口子早上四五点起床，经常要忙到晚上才能收摊。
她热情地帮人盛汤，满满一大碗递到宋然手里。李铖在旁边看着宋然喝了几口才从外面走廊抱回中午晾的床单被套。
这几天日头好，两三个小时就晒干了，暖烘烘的还带着太阳味道。用的家里的洗衣液，李铖手洗的，干净清爽，上面有他们都熟悉的香味。
“喝完再擦？”
李铖弯腰和他说话，动作娴熟地抱人。
宋然勉强喝完了一碗，李静萍嘴里劝着人多喝点，手里还要再去添。
“他喝不下了。放那儿吧，剩下的我喝。”
李静萍本来做的也是两人份，不过看李铖和人宋老师关系这么好，心里也暗自称奇。
俩人太自然了，倒不像是邻居，更像小夫妻似的。
她对冒出来的想法感到好笑，农村妇女心思单纯，也心直口快。
“看你们关系这么好我也放心，住的近也能有个照应，不然李铖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我也总是惦记。”
“阿铖你也多费点心，把人好生照顾好了，人宋老师可帮了我们大忙呢！”
李静萍乐呵呵的，笑容也淳朴。
女儿李淑婷的期末成绩刚出来，考的很不错，高三再努把力考个一本没什么问题。当初要不是宋然极力劝她，还免费给小婷补课，她指不定头脑一热断送了女儿的前程。
再说了，要没有宋然在中间说和，自己和李铖哪那么容易解开心结，打破隔阂重新做回家人。
在李静萍心里，李铖的这个朋友分量很重。
擦洗完身子宋然又困了，李铖替人掖了被子，和姑姑李静萍到外面说话。
李静萍刚才就想问，“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去跑车？”
李铖的目光透过半开的门缝落到宋然的右腿上，那只腿现在还完全动不了，医生只让平躺，宋然大多数时候都睡不安稳。
“辞职了。”他语气淡淡地说。
“什么，辞职？”
李静萍下意识地重复。
李铖之前的工作她是知道的，虽说昼夜颠倒，但赚的不算少。尤其他还开了这么多年，理应算是一个不愁吃喝的铁饭碗。
“那可惜了，”李静萍一脸惋惜，“我前阵子还帮你物色了个姑娘，也是做老师的，不过是在幼儿园。”
“工作也挺稳定，人长的也漂亮，我还特意问人家要了电话号码。”
那姑娘的母亲也是和李静萍一起在菜市场有个摊位的，不过卖的是衣服，两家挨的近，一来二去的就混熟了。
碰巧有天女生来送饭，顺带着和她攀谈了几句，李静萍登时就觉着这姑娘不错，挺健谈的，性格也大方。
等人走了，李静萍偷摸和好姐妹说悄悄话：“你女儿？”她扬了扬下巴。
怪不得李铖那天打了好几个喷嚏，原来他早被姑姑在背后夸得天花乱坠，什么长的又高又帅、会赚钱又顾家，以后肯定特疼老婆，统统被李静萍拿出来说了一遭。
唯一一点就是没读过大学。不过对方显然不太在意，还和她约好了哪天带两个年轻人出来坐坐，先见个面。
李铖拧起眉，有点无奈：“您不用操心这些，我现在还没这个想法。”
他姑也不赞同地皱起眉，“我不操心谁来操心？我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不亲眼看着你安安稳稳过日子我怎么安心？”
“还有，你刚刚说的把工作辞了，是不是换了其他地方？”
李铖不想隐瞒，干脆利落地说不是。
李静萍虽然心有不满，但李铖做事一向稳当，她以为他另有打算，也就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阿铖，你听姑姑的，和那姑娘见见，能成的话自然最好，不能成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不过我觉着你应该会喜欢，”李静萍捋了把耳鬓间的碎发，“今年二十六了吧，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成家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妹妹都在学加减乘除了！”
“老是一个人在外面晃，回到家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李铖还是拒绝，“我没想过这些，”他转了转脖子，每次抬头都固定朝着一个方向。“也没时间，宋然这里离不了人。”
有句话李静萍说的也不对，他早已不再是一个人，有人知冷知热，回家时锅里的饭也总会热着。
那个人早就出现了。
李静萍觉得他这话怪怪的。
宋然和李铖关系是不错，但也不到需要寸步不离贴身看顾着的地步吧。再说了，宋然家里人又怎么会放心地把儿子交给一个朋友邻居去照顾，那不太奇怪了吗？
她形容不出来萦绕心头的那股怪异感，只能开口又劝：“现在不想你什么时候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多好，结婚、生子，这不是每个普通人都需要考虑的？我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该结婚的时候不结，等过了年纪又开始急……”
“我和他们不——”
病房门口传来咚的一声，声音不大，但李铖早就养成了时刻关注的习惯，不管在干什么总会留一只耳朵给宋然。
他反应很快地起身走向门口，果不其然在房门背后看见拄着拐杖的宋然。
宋然还没回过神，看见李铖，愣愣地说自己醒了，表情呆呆的。
“睡的好吗？”李铖稀罕死他这副刚睡醒的迷糊表情，情不自禁凑近了想亲人。
但被宋然不露痕迹地避开了。
“醒了啊宋老师，”李静萍也起身跟了进来，“正好我也到时间回去了，家里那口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好好养伤，我下次再来，下次换鲫鱼汤，李铖说你爱喝那个！”李静萍笑着说。
宋然连忙礼貌颔首，说麻烦了。
李铖把人送到电梯口，期间李静萍还在反复劝说。
“你好好考虑啊！”
面前的人没应声，只伸手替她按了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