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舞动白马【完结】>第55章 我们就结婚。

  由于天气恶劣,搜救工作难度大大增加,在两天不间断的搜救后,失联的五个人已有四人找到,而剩下的那个人,是吉羌泽仁。

  “现在余震不断,你出去做什么?”正给患者缝合伤口的何年师兄扭过头喊我,高强度的救援已经让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你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了,坐着休息会儿,生命才是革命的本钱知不知道?”

  “人还没找到,我合不上眼。”我打开强光手电筒,转头跟上搜救部队的脚步。

  吉羌泽仁生死未卜,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天像打翻的墨水,又湿又冷,只有勉强架起的几块大灯照着凄凉的废墟,前方消防员,武警,解放军,带着他们的战友搜救犬,还有生命探测仪,一刻不懈怠地穿梭在乱石上寻找幸存者,而在他们身后,站着一群医护人员,随时待命。

  冰凉的雨雪刮在脸上,像刀,我每走一步,就会想吉羌泽仁会不会就在我踩的某块石头下面,越是这么想,我的身体就越轻,好像要飘起来。

  我怕踩疼他。

  我背着急救箱迷茫地扫过每一块石头,每经过一个缝隙,我就会冲着里面喊吉羌泽仁的名字,然而每一声都得不到回应,反复播出去的电话也没人接。

  眼睛由于长时间未得到休息,此时此刻感到裂开的疼,但我根本顾不上它,只能大口大口喘息,吐出的一团一团的雾,又被吸进鼻腔变成两块冰柱堵着心里的哭声。

  怎么找啊,我该怎么找啊……

  我终于忍不住,跪在吉羌泽仁的受震范围内刨石头,天这么黑,我闷着头找他,应该没人发现我,我不想成为多余的麻烦。

  突然,我听见一道熟悉的铃声,微小,渺远,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若是周围的声音再大一点,我肯定就听不见,我睁大眼睛停下动作,集中注意力去辨认,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嗬!”

  “这有人!!快来人啊,这有人!!”我爬起身,挥舞着手机跑向人群,我一边跑一边嘶喊,就像沙漠穷徒,濒死边缘遇到了甘泉。

  一道道手电光陆续聚在我身上,我跑着跑着摔了两跤,想来模样十分狼狈,但这是我第一次那么庆幸被这么多人看着。

  我用力地往前跑,他们也朝我跑过来,我指着手机屏幕向消防员同志证明:“我在那边听见他的电话铃声了他肯定就在附近!”

  终于!以手机铃响的位置为中心,用生命探测仪在周围方圆探测到了近乎微不可察的心跳!

  所有人立刻集中救援,在长达一个小时的开石后,在一大块水泥钢板下,找到了吉羌泽仁。

  我只看到了,一只手,它紧握的手机正响着铃声,湿泥糊脏的屏幕上显示来点人—乖乖。

  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不可抑制地往出掉,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双手颤抖着探上他的脉搏,微弱的跳动在努力地回应我,“吉羌泽仁......吉羌泽仁,能听见吗,我是原乂啊……我回来了,你听得见吗……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很快,我听见泥板下传出一声虚弱的呻吟。

  我小心翼翼地碰着他手掌,连忙说:“你家里人都已经安全,他们都在等你回家,坚持住好不好,我马上就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过了片刻,我听见他艰难地说:“最后一件……事,我们……分手。”

  他是觉得自己坚持不了,要在这个时候用言语让我死心,把我一个人扔下。

  我刨开旁边碎石,整个人趴下去,终于得以透过缝隙看见他的脸—血污满布,嘴唇苍白发青,涣散的眸光在夜里闪烁,身上穿着我织的白色毛衣。

  他明显……坚持不住了。

  我拖着身体挪到缝隙口,嘴里发出鬼哭似的恐吓音。

  “吉羌泽仁!!!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活着见我,我就把你的舞袍都烧了让你师父的期望破灭,让你们谁都跳不成舞!让你们的㑇舞从此灰飞烟灭!!我还要去喝酒抽烟!去睡一万个人的床!更要把你给的东西都扔了!你听见了吧,吉羌泽仁……我保证……你要死了,我也活不了!!”

  最后一声,我几乎是吼出来。

  “—啊?”吉羌泽仁本要合上眼,却呼吸一抽,生生翻过一个白眼,然后重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视线以极慢的速度在我脸上聚拢,他就那样看着我,看了很久才颤抖着嘴唇说,“那……不行。”

  我后知后觉,这一刻,他已经走过鬼门关一遭。

  “来,告诉我,哪里痛,嘴巴和鼻子有没有被堵着的感觉?”我强撑着理智判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否适合被转移。

  吉羌泽仁努力睁着眼睛,说:“没……知觉。”

  我身体蓦然一麻,心知状况不乐观,但面上还是故作轻松地安慰,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他意识清醒。

  “没事你别担心,没有知觉那就肯定是挤压到麻筋了。”我扯着笑,“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到时候我们要摆盛大的喜宴,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邀请过来,我喜欢中式婚礼,红红的多喜庆对不对,到时候婚服你随便选,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挑一对婚戒……”

  “反正……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吉羌泽仁没力气说话,只有带血的指尖在我手心又轻又钝地挠。

  我低头亲了亲他的手指,为了挽留他的意识,只能强撑着笑:

  “你记不记得昨年过年的时候啊,你突然发烧,我给你扎针,你害羞得不行就是不敢把裤子往下脱……还有啊,你为了教我吃五味子吃了整整一袋,简直太傻了,还有还有,我手上的伤还没有跟你提过,你知不知道那把刀扎进去的时候有多疼,那刀就在里面捣把我的骨头和神经都捣得稀烂,我的手都要断开了疼得要死……”

  我就是要一字一句吊着他的命,就是要他心疼我,就是要他舍不得死。

  “对了对了我告诉你,在我第一次看你跳㑇舞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弟弟问我,我们谁先喜欢上谁的,我想肯定是我啊……还有,你要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等我们结婚了我们就去领养,叫你大爸爸,喊我小爸爸好不好?”

  “你看,我今天笑了。”我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笑,然而很快我再笑不出来,埋头泣不成声,“所以……能不能看在我这么离不开你的份上,留下来?”

  吉羌泽仁耷着眼睑,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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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在强行吊着他的命!”何年师兄指着手术台上的人,“急性颅脑损伤,已经严重脑水肿,上半身大面积骨折,胸腔破裂……”

  我戴上手套,打断他,“他想活。”

  “那是你想让他活!”何年师兄怒道,“就算是以前的你也不见得能救得了他,你不是再世华佗!”

  “我是一名医生,只要他还有一丝生命体征,我就不会放弃。”我轻轻地说,“对,我就是想要他活,他也必须活。”

  因为,吉羌泽仁他答应我了,他从不骗我,他从不食言。

  “你是骨科天才不是神经科天才!”何年师兄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打算赌上自己的前途吗?!你还嫌自己的处境不够危险吗!”

  “目前在场的医生里没有能做的了这场手术,再去请神经科专家已经来不及,吉羌泽仁根本等不起!”说完,我转过身面对其他医护人员,“开始手术!”

  救援已经接近尾声,救援人员开始进行拉网式排查,所有人都在尽力搭建医疗设备,在为救援创造更好环境。

  最亮的灯留给了医治现场。

  我第一次碰到吉羌泽仁的血,又红又热,和别人的一样,可却烫得像岩浆,我恍惚以为自己的双手就要被熔断。

  经过十八个小时的鏖战,我留下了手下的命,但……也输了。

  我放下术具,跌坐在床边。

  所有人都看着我,可我好像让他们失望了。

  我踉跄到吉羌泽仁家人面前跪下磕头,湿漉漉的雨雪打湿我的头发,汇成一股热流从我额头流下,“……对不起,我没把他带回来……对不起对不起啊……”

  “原医生!原医生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看得到,来,来起来……”

  泽仁小姨抱着五个月大的孩子跪到我身前,身边的人都在为我们打伞,她哭着说:“天灾天灾……这都是人的命啊,不是你们医生的错……”

  她怀里的小孩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天真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哭。

  突然,她笑着朝我伸出双手,她是……要我抱?

  我记得,她叫杨珝瑞,管泽仁叫哥哥,而这是我和她第二次见面。

  我慌乱擦了把额头上的血,试探性地伸出手,没想到她并没有抓住我的手,而是用自己那小小的手掌放在我脸侧,然后闭上眼,探头向我凑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和我额头相对。

  这个动作—

  我蓦地睁大眼睛,心跳漏了几拍,在我窒息边缘,终于无法抑制地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