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舞动白马【完结】>第54章 我是一名中国医生。

  我曾无数次认为,吉羌泽仁这样的人,没必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没必要试图去拯救一个想死的我。

  我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把他对我的感情,当做无法回应的负累,我很清楚,那是因为我爱他比他爱我少,才会总觉得疲惫,那样不平衡不对等的感情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双方的天秤达到同一个水平线,这场感情才打破瓶颈,拥有了无穷尽的可能性。

  从“我喜欢你”到“我爱你”,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

  在我曾经的计划中,这个过程必须需要好几年时间,需要绝对的保障,但凡超出计划,就是超出我的掌控范围,成为我不会去冒险的危险地带。

  可相比吉羌泽仁的出现,更令我始料不及的是他的坚定。

  他好像……就那么认定我了。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到底是凭什么,就陷了进去,我意识到不对,尝试过几次逃离,可自己就像圆规画圈,始终绕着定点,回过神发现,根本已经逃不开了。

  或许,我已经不想逃,我甘之如饴,尽全力守护这段感情,即使到最后不尽如意,我也不留愧疚,不把“我爱你”那三个字带进坟墓里。

  小时候对父母一直羞于开口,长大后对旁人也没必要表达,似乎这辈子,除了祖国,我就不会对任何别人说出这三个字。

  在我心里,喜欢和爱的分量固然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我从未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吉羌泽仁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就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也是懵的,好像身体不受控制,脱离了我的脑神经,从而自己有的反应。

  虽然吉羌泽仁没有亲口对我说过,但我能感觉到,他无时无刻都在让我知道,也是当我真正健康完整的那一刻才发现,其实说出那三个字,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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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台湾省待的时间竟比我预计的还要长上许多,等回过神来时,窗外,竟然已经下起了白茫茫的雪。

  雪铺天盖地,也不知道吉羌泽仁有没有好好穿衣服,有没有生病,我不在的晚上,又有没有做噩梦……

  或许是心灵感应,也可能是上天看我相思可怜,手机应时响了起来,是吉羌泽仁发来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他用手在雪里写了一个我的名字,然后又在旁边写了他自己的。

  我看见他的手被冻得特别红,看见那两个名字挨得紧紧的,看见那银色戒指,闪着和雪一样的光。

  吉羌泽仁凑近镜头,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雪人,他轻声问我:“原医生,下一次雪来之前,你能回来吗?”

  我鼻根猝然一酸,喉头哽着一股气,出不来下不去。

  我将画面暂停在吉羌泽仁的脸,他的鼻尖冻得通红,脸上笑意带着不经意的苦涩,明显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的太难过。

  我突然意识到,我和他真的好久没见面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这么算下来,竟然已经有五个月多没见面了。

  推开窗,任由窗外的雪飞进屋子里舔舐温度,我不由叹气,呼吸在眼前凝成白雾混淆视线,一来二去的,近处的建筑也看不清了。

  我取下眼镜,呢喃:“下一次下雪会是什么时候呢?”

  想起我和吉羌泽仁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下雪天。

  那漫天大雪,掩盖了许多难见的山,人人都在归途,我却离家越来越远。

  我本选择死在自己最爱的下雪天。

  谁曾料到,会出现意外,甚至有了例外。

  我擅长逃离自己所爱,不论是地方还是人,我本不会刻意去记得这些东西,但那天因为遇到了吉羌泽仁,所以我清楚记得自己,记得自己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走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吉羌泽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清楚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他救活的。

  我总算理解何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真正想念的,就算只是隔着两米,也想抱住他。

  我拿起手机,录下窗外的景,说:“我一定会回来看你比赛的。”

  国舞赛时定明年阳历三月六,正是惊蛰,算算时间,应该来得及。

  视频还没发过去,我就又接收到了吉羌泽仁的视频。

  俯视的角度下,吉羌泽仁站在雪地里,望着镜头的方向。

  我听见邓尕泽旺的声音说:“吉羌哥,这个角度行不行?”

  吉羌泽仁说了个“可以”,便开始在雪地上有目的性地踩来踩去,踩到一半时,我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很快,我看见了一个大大的心形,而吉羌泽仁驻在心的中央,立于我的投降之上。

  他双手拢作喇叭,大声喊:“原医生,你快看我!”

  几天过去了,那呼唤的声音还老往梦里钻,每次醒来我都莫名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冬天,格外得冷。

  我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思绪空空的,不知道该想什么,只有吉羌泽仁的声音在耳边迟迟不散。

  下一秒,屏幕突然亮起,填满了整个房间—是吉羌泽仁发来的消息。

  【我睡不着,可是我现在好想去梦里见你。】

  配着一张自拍,光暗暗的,但明显看得出他眼皮的红肿。

  思绪瞬间回笼,但我再睡不着,起身拉开窗帘站在窗边,用手机闪光灯打向雪幕,光像把火炬,在流动的黑雪里烧穿了一个白色的洞,看不到尽头,我恍惚觉得,爬过这个洞,我是不是就能抱住吉羌泽仁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就那样看雪花被风绞得那么乱,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心形。

  第二天,我收到了紧急调回的通知。

  【二月八日晚十七点四十八分,四川省北部阿坝州九寨沟县发生7.0级地震】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我一时之间却看不明白,它们就像火苗,一跳一跳地炙烤着我的眼球,让我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阵眩晕感袭来,我猛地瘫倒在床边,所幸地毯厚实,没有一倒不起。

  不对,我不能不起,打电话,对,打电话!

  他可是神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我蜷在床边,手机由于手抖晃着波浪形的光。

  “四季九寨—如梦如幻—”手机铃声重复了几遍,每一遍我的身体就被咬掉一块肉。

  我有些崩溃,“接电话啊……吉羌泽仁你接电话啊—”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not ……”

  冰冷机械的声音一字一句敲在我脑后,把我整个人都敲肿,无形的脓水渐渐在我身体里膨胀,我感到痛苦不已,再也忍不住,埋头嘶声大叫起来。

  “啊—!!!!……”

  路遥遥,走不尽,走不到……雪铺天盖地得来,影子像鬼一样扯着风绕着我旋。

  我攥紧冷如寒铁的指尖闷着头赶路,不小心在雪地上摔了几跤,上了高铁又蹲在厕所里干呕到目起黑斑,险些没喘过气。

  一路上,我不停地拨打着没人接的号码。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我好像……来不及了。

  第二天,我和何年师兄带领杭州援救医队前往九寨沟,天气雨雪交加十分恶劣,原计划进入灾区的路段被泥石流封锁,经过政府派援的直升机才得以进入。

  我从空中向下望,看见山上滚下的一条条石路,曾经碧如绿带的江河尽然变得浑浊,公路上裂开的巨坑和倒塌的房屋触目惊心,甚至在经过某一段时,有一股冲天的臭味,我定睛看,竟然是一片被半掩在泥石流里的牲畜,那是一群家猪。

  曾经的人间天堂,此刻却因天灾满目疮痍!

  “小乂!”

  我感到一股力量将我往后扯,我踉跄惊醒,看向一脸惊忧的何年师兄,他心有余悸地怒视我,用几乎斥责的语气说:“你现在这种状态怎么救人?!”

  “你是名医生!”何年师兄抓住我的肩膀喊,“下面那么多人在等着我们,那么多生命在等着我们的帮助,我们在和天灾对抗!我们要和死神抢人!你这种状态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别人!!!”

  “经过初步核查截至昨天晚上八点已经有15人死亡!235人受伤!5人失联!他妈176332人受灾,现在更是余震不断!我们穿着这身衣服不是让我们在这个时候一蹶不振!!”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此时此刻天灾当前,是国民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何年师兄说着声音沉下来,他拍了拍我的背表示安慰,“原乂,振作起来,我相信你!”

  我愣在原地,从喉头到脚底都在发软,眼前的一切与吉羌泽仁的失联,一度让我无法接受到窒息。

  “呵—呼—”我清楚现在不是徒然痛苦的时候,只能不停深呼吸以平复心情,腕上的手绳和无名指上的戒指紧紧地抱着我的心,我看向何年师兄,滚烫的泪水瞬间模糊视线。

  我张口大声喊:

  “我们是医生,国民需要我们,我是医生!国民需要我!”

  “我是一名中国医生,我要去救我们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