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亲我。”
回家的路明亮宽敞, 再也不是从前的漆黑一片。
林亦书给他选的出租屋位置很好，好到沈呈仿佛能感觉到路灯光芒落下时身上变得温暖。
落了点小雨，沈呈却走得不快，一点一点回忆着今天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每次的相处他总感觉是最后一次, 总想多看她一眼, 偷偷地记下她的喜怒哀乐。
不怪沈呈悲观, 他的人生总是意外频发，或许并没有林亦书所说的“以后”。
回到出租屋，他推开门, 和从前不一样的是不再响起沈照云恶毒谩骂声, 取而代之的是年迈父亲盼望的眼神, 温和看着他笑了笑, “回来了啊。”
沈呈也淡淡勾起唇, “嗯。”
他看到桌上离开时给沈照云留的饭菜已经被吃完, 再也不是像从前那样撒得满地都是。
沈照云看起来很局促，小心打量着沈呈表情, “你做饭真好吃, 我全都吃完了的。”
沈呈放下东西, “够吃吗？”
“够！够够的！”沈照云偷看到袋子里的两条围巾, 有一条明显是女款，他没有多问。
他最近总想起林亦书对自己说过的话, 在天桥底下饿了几天，吹过几天几夜的冷风，得过一场病后总算知道自己以前做得有多错。
沈家破产的时候沈呈也才是个孩子, 却还要辛苦照顾残废的他，支撑着这个风雨飘零的家直到现在。
他记得从前沈呈是多么优秀的人, 现在却满手老茧，眼神老沉。
要是……要是沈家没有破产那该多好啊，沈呈该是多么光彩夺目……
沈呈进了厨房，很快传来切菜的声音，他大多数时候会在晚上下班后给沈照云再做点宵夜。
沈照云躺在床上不能动，拼命探出上半身也只能看到沈呈的影子，心里一阵酸楚，为自己总是拖累他，“外面冷吗？”
沈呈平静嗓音传来，“有点。”
“那你明天出门的时候多穿点，我看林家那个小姑娘给你买了几身衣裳，怎么都不见你穿？”
厨房里头切菜的声音顿了顿，沈照云也屏住呼吸。
“爸，林亦书和我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我们不能这么心安理得。”
沈呈已经很久不叫他爸了，沈照云一愣，眼眶全然湿润，赶忙用袖子把脸擦干净，略有些哽咽，“爸知道……”
“但是你也要知道人家是个女孩子，脸皮薄，你总是冷冷淡淡的，会伤她的心。”
这次沈呈没有回答了。
久久的沉默后，沈呈从厨房端出两碗煮好的面，沈照云那一碗加了荷包蛋，沈呈那碗只有些辣椒绊着。
沈呈早已经低头吃起来，忽然有双筷子夹着荷包蛋放进他碗里，他顿了顿，盯着多出来的荷包蛋，眼睛渐渐有些发烫。
“爸今天不想吃鸡蛋。”沈照云说。
沈呈没吭声，低着头咬了口鸡蛋才忽然说，“袋子里有条围巾是给你的。天冷，家里没有取暖的东西，你围着围巾再睡。”
沈照云欣喜地拿出其中男款那条，是咖啡色条纹状的式样，沈照云爱不释手，“好看，爸喜欢。”
沈呈看他喜上眉梢，就伸手拿过围巾给他戴上，沈照云眼神温暖地看着沈呈，等系好后他才小心翼翼摸摸脖子上的围巾，“好暖和。”
沈呈也笑了下，“喜欢就成。”
“喜欢！不过我天天在家里面戴这个干什么，你留着戴。”他想取下来，沈呈按住他的手，“我年轻，哪里就冷了，给你就拿着。”
沈照云这才百般欣喜接受。
两人都吃完后，沈呈把碗收去厨房洗，出来时沈照云已经把围巾取下来叠好。
沈呈一边放碗，一边问，“怎么又取下来了？”
沈照云脸上全是笑容，“现在还不是特别冷，别戴脏了，我要等下雪的时候戴。”
他把叠好的围巾放在枕头下面。
沈呈没再说什么，把另一条女款围巾拿回自己房间，出来时他告知沈照云，“林亦书明天会来我们家。”
沈照云愣了下，马上露出笑容，“鸢鸢要来！”
似乎除他之外，每个人都能十分从容的喊出她小名。
沈呈垂下眼从厨房打了一盆水出来，“她来吃顿饭，我把家里打扫一下。”
沈照云说好，也在力所能及内整理好床上的卫生。
沈呈看了一眼，没说话。
林亦书对人总是先付出，也总能收获别人对她的好感，就连曾经脾气暴躁的沈照云现在都喜欢她，还因为他转变脾气。
沈呈一边用力擦桌子，一边又控制不住去想她。
因为林亦书要来，第二天沈呈难得的请假，他早早出去买菜，能力范围内想给她最好。
但林亦书说要自己带菜来这不是假话，她带的菜足够塞满一整个冰箱，问题是沈呈这里没有冰箱，哪怕是冬天，怕是就这样放久了菜也不会新鲜。
沈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亦书放下菜又跑到门外去招招手，几个工作人员竟搬着一台冰箱过来。
沈呈立刻握住林亦书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林亦书让工作人员把冰箱送进厨房装好，才回头看沈呈，“我送你们的搬家礼物啊。”
见沈呈面色一变，林亦书也跟着变脸，“这个冰箱你可不要想着不用，我的这些菜如果不放进去很快就会全部烂掉，那才是大大的浪费，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送你的电脑你为什么一直不用！”
沈呈心虚地转开眼，“我准备还给你，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是不能还是不想要？”
沈呈看到冰箱已经被拿出来插上电源，工作人员在检查质量问题，他下意识皱眉，“是不能。小姐，我是个男人，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能总是接受小姑娘的付出。”
林亦书当然明白他有自尊，可是他总守着这样的自尊，却把日子过得这么难，得不偿失呀。
似乎能看出林亦书想什么，沈呈叹叹气，“小姐，不是因为自尊，是因为原则。我不想让别人说你闲话，说你……”
“说我什么？”林亦书背起双手俯身靠近他。
沈呈后腿几步连忙错开眼，“说你……倒……倒贴。”
林亦书早就知道肯定会有人这么说，一定有人觉得她倒贴梁佑不成现在又来倒贴沈呈。可她却觉得喜欢一个人，想对一个人好是没有错的。
至少坦荡，喜欢梁佑时对他是真心实意好。
感恩沈呈，所以想尽可能地帮助他。
这没有错，这不是错。
难道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就应该等着别人来宠爱吗？
况且沈呈这样的性格，他才不是主动的人。
女孩低头想着事情，沈呈满是懊悔，他还是说了伤害她的话。
“对不起。”
林亦书打起精神，“你没错，反正大家总是这么嘲笑我，我都习惯了。”
“不是，你其实不是……”沈呈明明急切的想说什么，却总在关键时候抿紧嘴角。
林亦书看他着急，笑了笑，“你想说我对你不是倒贴，你也喜欢我？”
沈呈大震，慌乱不已：“我没有！”
林亦书撇撇嘴，“没有就没有，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沈呈心跳哗然，后背都隐隐爬出汗意，嗓音颤抖得仍有余悸，“别乱说话。”
林亦书气得瞪他。不承认不承认！总有一天你会承认！然后哭哭啼啼求我！
想着这些，林亦书在心里暗爽，也懒得和他计较了。
冰箱已经没有问题，工作人员帮忙把新买的菜放进去，和林亦书打声招呼就离开。
沈呈走到冰箱面前，“需要多少钱，我会一并还你。”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她这样说话，又是吓得沈呈呼吸几乎停下，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看她，林亦书不服气地一笑，“别的东西来报答我。”
沈呈眨着眼垂下眼睑，才终于能平稳呼吸。
他决定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总归欠她的所有他会一并还。
“想吃什么？”
林亦书拍拍冰箱，“有什么菜我就吃什么。”
他点点头，“那你出去坐一会儿，我来做饭。”
“我帮你呀。”林亦书挽袖子，沈呈连忙把她拉去自己卧室，“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做好饭叫你。”
林亦书左右环视一圈，他的卧室很干净整洁，还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淡香，好像和他身上的一样。
林亦书忽然垫脚凑到他脖子处闻了闻，自言自语道，“是一样。”
而沈呈已经僵住，只有眼球能动，缓慢将目光放在她脸上。
女孩漂亮的脸近在咫尺，明亮双眼映出他愣神模样。
他迟缓地重新移开视线，哑道，“我去做饭了。”
林亦书坐到他床上摸他的被子，“好。”
沈呈被她抚摸这个动作搞得血气上涌，匆匆忙忙离开卧室，奔进厨房后才大口呼吸。
闭眼想到的是她垫脚来闻自己的模样，是她纤细手指抚摸他床被的温柔。
沈呈静不下来，身体燥热，痛恨自己的龌/龊，毫不犹豫抬手给自己一巴掌，这才总算清醒一点，也只有一点。
他慌忙拿出冰箱里的菜，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也选择冰水，试图浇灭心里和身体蒸腾的不该有的妄念。
他浑浑噩噩洗着菜，忍不住想林亦书在她卧室干什么，虽然他已经事先把关于她的所有物品都藏起来，可他的床摆在那里，林亦书现在坐上上面，还会不会躺上去……
沈呈狠狠闭眼，又抽自己两巴掌。
在想些什么！
两个小时后，沈呈难耐的做完一顿饭，沈呈先去沈照云房间把他背出来坐好，这才脚步僵硬地走向自己卧室，缓缓推开门，女孩趴在他床上已经睡着，旁边还有一本翻到一半的医书。
沈呈愣了会儿，走到床边蹲下。林亦书呼吸平稳，他就安静看着，几分钟之后，他才有些不忍心地叫醒她。
林亦书睁开睡眼惺忪的眼，沈呈清俊好看的脸近在咫尺，她没急着起来，反而凑到沈呈面前去。
沈呈想退开时，林亦书伸手抓住他衣领拉过来，“我梦见你了。”
沈呈一怔。
林亦书继续说，“你猜我梦到你干什么？”
距离太近，沈呈又无法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喉结滚了滚，煎熬的道，“……还是先吃饭吧。”
林亦书才不理会他的转移话题，放低声音柔柔道，“我梦见下雪了，我们站在雪地里，你就像这样……”她声音越说越低，唇却越靠越近，沈呈僵得完全愣住，两人的唇近乎毫米，她轻道，“亲我。”
沈呈被这声音蛊惑，即将伸手托住她脑袋想要吻下去。
林亦书忽然从床上翘起来，“吃饭吧！”
她走出卧室，留沈呈一人愣神，僵僵地望着自己想搂她的手，最终狼狈闭眼。
他可以确认刚才那一刻，他是真的想亲她。
沈呈走出卧室时林亦书已经帮忙把碗筷摆好，沈呈过去拉她坐下，“你先吃，我来。”
就像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林亦书也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沈照云很喜欢和林亦书聊天，欢声笑语不断，这间总是冷冰冰的出租屋因为林亦书的到来变得不一样。可沈呈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一直心不在焉。
晚上的时候真的下雪了，沈呈拿着伞送林亦书离开。
她喜欢雪，撑着伞也总想出去玩，沈呈总怕她冻到，只允许她玩一小会儿。
她推掉沈呈的伞拉着他跑进雪里，沈呈连忙拿出那条女款围巾给她戴上。
林亦书乖乖地看着他。
沈呈轻道，“太冷了，我送你回去。”
他要去拿伞，林亦书拉住他衣服，把手伸进他的兜里。
沈呈沉默，垂眼来看她，犹豫片刻才抬起手隔着自己的衣服从兜外面握住她的，想要以此为她取暖，“很冷吗？”
“下雪了。”她的睫毛也落了雪，眼睛晶莹美丽，就这样看着他，把沈呈的心看软。
他忽然又想起她刚才在卧室做那个梦。
“嗯，下雪了。”
“沈呈，你低头，我有话要对你说。”
沈呈略微犹豫，还是俯下身。
林亦书抬起下巴对着他耳朵，“刚刚在卧室没有亲到我，你是不是很失落？”
“……”沈呈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的确，很失落。
女孩在他耳边笑了一声，然后温热柔软的唇轻轻吻在他耳垂，“现在亲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