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朵众星捧月的山茶花
从梁佑家回来的第一晚, 林亦书找出梁佑往常送的礼物。
她从前把它们放在自己最宝贝的地方，就差供了起来，只要是梁佑送的她都喜欢，从来没有自己的意愿。
她忙活好半天把它们一一搬出来, 每一样都是崭新的样子, 她从前保护得很好, 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可现在再看，不是她不舍得拿出来用，是根本没有适合她的东西。
原来这些年梁佑送给她的礼物不是高跟鞋就是不适合她佩戴的首饰, 夸张浮华得戴不出门, 反观她送出去的礼物哪样不是精心准备, 却也不见梁佑放在心上。
没去棉台镇之前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可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 感受到许多陌生人的善意, 一个个都与梁佑产生莫大区别，如果连不相熟的人都能待她好, 为什么梁佑总是对她置之不理？
她现在清醒过来, 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因为不在乎, 不喜欢。
不喜欢她的人, 她也不要喜欢了！
梁佑是这样，沈呈也是！
林亦书叫来家里的佣人帮忙把这些东西都拿出去扔掉, 佣人瞧见满屋子的金银首饰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些……都扔了？”
“嗯！”
“可是小姐，怪可惜的……”
林亦书想了想, 随手抓几串珍珠项链塞给她，“我记得你女儿好像是喜欢珍珠, 你们要是不嫌弃，这些就送给她了。”
杨姐女儿名字就叫珍珠，和林亦书年纪差不多，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放假的时候也会来林家做事。
杨姐赶忙说：“哪会嫌弃呢，之前小姐送她的那些包包她可喜欢了，只是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林亦书笑笑，“不嫌弃就好啦，快收下！”
杨姐心动不已，在林亦书的劝解下笑眯眯揣了起来。
虽然佣人这个名头听起来不好听，但是在林家做事这么些年，林家从上到下从来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好处也会想着他们。
杨姐一家四口从刚开始挤在五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到现在已经买得起大房子，不光是他们一家，在林家做事的所有人都已经和当初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好处是谁给他们的，大家都记在心里，只会对林家忠心耿耿。
杨姐看着即将被扔的东西一脸心疼，刚准备搬，听到林亦书沉思的声音，“这些东西我虽然讨厌，但是就这么扔了的确可惜。”
杨姐一拍手，“对啊小姐，实在太可惜啦！”
“那不然都送给你们。”
“不不不！”杨姐吓坏了，她拿一点好处就已经心满意足，可不敢贪心这么多，要是先生夫人知道肯定不会让她以后再接近小姐。
林亦书一想就知道杨姐担心什么，不难为她了，突然她想到，“要不然咱们把这些卖成钱，一部分给我的基金会，一部分送去给庆源本地的福利院，有的是人比我们更需要这些东西！”
杨姐喜笑颜开：“这样好！小姐总是这样心好，以后会有好运的！”
“那就借您吉言啦。”
“可是小姐，咱们要怎么卖呢？”
林亦书用手拍了拍就近的珠宝盒子，笑容神秘，“我有办法。”
*
梁佑的爱好之一是去拍卖会，在那里享受别样的挥霍和纸醉金迷，是很多有钱人都喜欢做的事，他也不例外。甚至有几样送给林亦书的东西也是他在拍卖会拍下的，谈不上太喜欢，就是享受那样竞争追逐的感觉。
悠娜最会投其所好，在梁佑休息时递给他一样最新拍卖会的邀请函，上面的主题“明珠蒙尘”几个字吸引他注意力。
“有多久没去拍卖会了？”
“一个月。”
是有点久了。
好像从林亦书去棉台镇后他就没什么心情，她回来后对他爱搭不理，他就更没什么心情去了。
“听说林小姐也会去。”悠娜别有深意地提到。
这倒是让梁佑很意外，“她以前从不去这种场合，只会窝在家里画画，无趣得很。”
悠娜一笑，“人都会变的嘛，林小姐今年都大三了，快大学毕业了，也是大人了，耳濡目染，肯定还是喜欢这些的。”
她说着话，慢悠悠绕到男人身后，纤细的手指放在男人双肩缓慢滑下去，梁佑舒适地叹了口气，捏住她的手，“听起来是值得去走走。”
“我也想去。”女人娇滴滴在他耳旁撒娇，梁佑轻笑了下，“这就看你表现了。”
办公室的门紧闭，这个时间段只有秘书悠娜能够进梁总的办公室，身边的人心照不宣从不会提，有钱人的把戏罢了，只可怜林家那个小千金什么都不知道。
**
拍卖会当天名流众多，庆源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梁佑今日带的女伴是悠娜，原本他也想带林亦书，可林亦书竟然拒绝了他，还说自己已经有男伴，这把梁佑气得不轻，他倒要看看在这庆源除了他，还有谁敢做林亦书的男伴。
进内场后梁佑第一时间寻找林亦书身影，看到她侧脸的一瞬，梁佑难得愣住。
她今天没穿太隆重的衣服，只简简单单一身白色旗袍，长发慵慵懒懒地用一根簪子盘起来固定着，身上唯一的点缀就只是那根白玉簪子，在众多花花绿绿的女人中尤其显得干净纯粹，如一朵沁人心脾的山茶花。
悠娜眼见梁佑已经看入神，眼底不悦闪过，妩媚声音拉回男人神志，“梁总看什么呢？”
梁佑怎么可能承认看林亦书看得入神，“没什么，过去吧。”
悠娜明显感觉到梁佑的步伐比起刚才急切许多。
“亦书。”梁佑刚开口就被人拦住，是林徊。
“梁总有事？”
梁佑皱眉，“我找亦书有话说。”
没想到林徊反倒完全挡住他视线，让他无法再看到林亦书。
“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今天是我妹妹的男伴。”
“你？”
林徊贱兮兮一笑，“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他扫了一眼梁佑身旁打扮妖娆的悠娜，“你不也经常带她出席重要场合嘛，我这个做哥哥的陪妹妹怎么了？”
梁佑表情冷沉下来，“林徊，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我找亦书有事，让开！”
林徊同样收起笑脸逼近一步，“少在这里跟我扯你梁总的威风，从小到大我最看不惯你这模样！你也知道我脾气，我说不让就不会让，要不然你亲自问问鸢鸢，看她愿不愿意理你。”
他甚至侧过身，愿意给梁佑这个机会。
悠娜感受到梁佑扶着她腰的手一下子收紧力道。
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只除了小时候他家底没有沈家雄厚时曾点头哈腰讨好过沈呈，自那以后梁佑就下定决心要超越沈呈，可现在做到了，林徊凭什么还是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
梁佑再怎么不悦也不会在这个场合和林徊闹僵，抬眼看向林亦书，她正和几个太太说话，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亦书”，顿了顿才转过头来。
看到她的脸，梁佑又愣了会儿，他竟然从不知道比起明艳，林亦书更适合中式的温婉，真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书卷气。
梁佑走神的想到，她画画其实也是有优点的，至少在气质这方面完胜许多人。
“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亦书淡淡看着他，以及他放在悠娜腰上的手。
梁佑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非常自然收回手递向林亦书，“过来我身边。”
林徊在旁边翻白眼，他从前怎么不觉得梁佑像只花孔雀一样可笑，前一秒还搂着别的女人呢，现在就恬不知耻邀请他妹妹。
林亦书在他和悠娜之间来回看了看，从前都是这样，很多重要的场合梁佑不太会带她出席，他总说她会辛苦，然后走到哪里都带着悠娜，仿佛悠娜才是他的女人。
她从前傻乎乎的以为梁佑真是心疼她，其实只是觉得她笨，不如悠娜长袖善舞能为他长面子吧。
林亦书没回应他，而是转身走到自己的席位坐下，一眼也没有朝梁佑这里看，梁佑这只举在半空想要邀请她的手一下子变成笑话。
他眼神僵硬地移过去，她姿态优雅地品着茶，好像再也不是总跟在他身后唯唯诺诺那个小姑娘。
林徊冷笑着打掉他手，“把你的脏手拿开，我妹妹珍贵无比，不会要便宜货用过的二手玩意儿。”
他朝悠娜扫去一眼，似乎觉得晦气，赶紧走开了，把悠娜气得脸上一阵青紫。
等林徊走开，悠娜立刻抱住梁佑胳膊，“梁总，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闭嘴！”梁佑看向有说有笑的兄妹，表情凝滞着低声对悠娜开口，“去把沈呈给我找来，轮到他还债的时候了。”
悠娜当然知道梁佑想做什么，也不是没有亲眼见过，笑着点了点头。
*
沈呈过来时拍卖会还没开始，他在人的引领下走到走到梁佑身边。
“有事？”
他并不想和梁佑有任何瓜葛，可当初沈家破产也欠下梁家不少钱，上次去梁佑家里给他打扫书房也是因为梁佑要求用这个来抵债，只是他没想到会遇见林亦书，也没有想到梁佑的目的是为了侮辱他。
已经无所谓，在债务没有还清之前他没资格谈尊严。
梁佑示意他看林亦书所在的方向，沈呈抬眼瞧见一抹白色山茶花，是从未见过的清新亮眼，她真是适合这样的打扮，美丽得直叫人高攀不起，沈呈恍惚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挪开眼。
“你不是想还钱吗？去让林亦书坐到我身边来，那你欠我的钱一笔勾销，否则利息加倍。”
沈呈没什么动作，反而抬起头盯着他。
林亦书不是一个物件，凭什么被人这么要求？
她也不是他想拿捏就拿捏，想怎么就怎么样的人。
“你看着我干什么？还不快去。”
沈呈是在想，难道梁佑一直都是这么对她吗？
他垂下眼，语气很淡，“我无法左右她的想法。”
“是吗？可我查到的信息告诉我，在棉台镇的时候她最听你的话。”
“你查错了。”沈呈无比平静，冷冷淡淡。
梁佑最讨厌他这副样子，从前他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不见他有一分张扬嚣张，斯斯文文的让林亦书喜欢得不得了。
现在他家已经败落，他却还是这样满身风骨，宁死不屈的模样！装给谁看！
“不愿意也行，现在就把欠我的所有钱还给我。”
这样明显的为难，他以为沈呈会有所松动，可他依旧老样子，“你知道我现在没钱。”
梁佑眼神一下锐利，盯了他一会儿站起身，“跟我来。”
他离开座位，沈呈也面无表情的跟上。
林徊注意到那边动静，看到沈呈时定住眼，总觉得这人很熟悉，“梁佑旁边那人谁啊，怎么这么眼熟？”
林亦书百无聊赖看过去，看到沈呈时微微拧起眉。
他怎么在这里？
梁佑不知道和沈呈在说什么，根据她对梁佑的了解，他这副模样显然是在压抑怒气，可沈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得梁佑一下子站起来离开席位，随后沈呈竟然也跟了上去。
林亦书有点不好的预感，却赌气转过头来没有理会，“不认识。”
林徊还在继续回想，“是吗，我觉得他太眼熟了。”
他见林亦书似乎不太高兴，也就没有再讨论。
梁佑和沈呈来到休息区，梁佑先推门进去，沈呈跟进去时，里头的人让他关门。
沈呈眼眸一垂，已经想到会发生什么，只平静关上门，一瞬间身上巨痛，梁佑一脚踹到他背上。
沈呈撞到门上，咬牙重新站直。
梁佑慢条斯理解开领带，“你别老是这副清高的模样，要是林亦书知道你这样窝囊，你说他还会喜欢你吗？”
沈呈语气淡淡地警告他，“她不喜欢我。”
他是深陷沼泥里的人，他不想林亦书和他扯上一丁点关系，她应该像今天这样众星捧月，而不应该被污蔑喜欢他这样的人。
梁佑走过来一拳头打在他左脸，沈呈头微微偏过去，又平静看向梁佑，直将梁佑看得火大。
“她当然不喜欢你！她对你的好都是因为怜悯！”
沈呈却笑了，嘴里的血衬着他苍白面孔，和以往的斯文冷淡不一样，“我承认她是在怜悯我，可惜啊，她似乎不会怜悯你了。”
这只是沈呈的猜想，要不然梁佑也不会失控到让他出面。
这话一下子踩到梁佑痛处，他失去和他闲话的兴致，开始对沈呈拳打脚踢。
沈呈没有反抗，以往都是如此，被打一次消一笔债，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半小时后，梁佑已经打得筋疲力尽，可沈呈依旧能从地上爬起来。
他一脸的血，仍旧冷淡看着他，“打完了吗？”
梁佑喘着气没能回答。
沈呈随意擦了下眼角的血，推门出去。
痛还是痛的，他步行慢了许多，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不远处林徊的说话声，“你来这里做什么？拍卖快开始了。”
林亦书大步往前走，她总觉得很不对劲，沈呈怎么和梁佑认识？他们离开席位是去干什么了？
沈呈刚才面对梁佑时始终面无表情，这会儿终于开始慌张，顾不得身上的伤，跌跌撞撞随便找了个藏身的地方。
直到林亦书远去，沈呈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梁佑刚整理好自己准备离开，门就被推开，林亦书从外面走进来，一句话没说，也没搭理梁佑，先在屋里找了一圈。
被无视的梁佑有点不悦，“你做什么？”
“他人呢？”
“谁？”
“沈呈，我看见他跟你过来了。”
梁佑倒笑了，玩味看着林亦书：“亦书，你好歹也是林家众星捧月的独生女，被人那样侮辱还惦记着他？”
林徊一下子眯起眼，“谁侮辱她？”
梁佑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林亦书也已经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被人侮辱了，还似乎知道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