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悉,近日东京市内发生多起恶意袭警事件,还请广大市民朋友注意出行安全……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追踪报道。”酒店楼下面包房内的广播正播放着今日朝闻,惹得店主小姐姐发出一阵担心的惊呼。

  “专门盯着警察,这也太坏了吧。”她一边叹息着一边把面包递到我的手上,“看来更加不太平了啊,您带小朋友出门可一定要当心哦。”

  似乎是觉得我太年轻,她如此提醒道。

  “会的,您也是。”我笑着冲她道了声谢,牵着咲乐往外走去。

  “袭警?”咲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萩原哥哥和松田哥哥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我把面包装进她的袋子里,“他们都是很厉害的警察。”

  “说起来,昭也哥哥今天还好吗?”小姑娘脸上的忧色一点都没有消退,“昨天萩原哥哥说你不太舒服,路上又遇到了他,所以才拜托他来接我去比赛场地的。”

  “好多啦,缓了一下就没事了。”我揉揉她的头,“放宽心比赛吧。”

  “嗯!”她猛地点了下头,“我会好好加油的!”

  “不过以后其他的人来接你可千万不要跟着跑咯,就算是熟人也得先确认一下。好多案件就是熟人作案的。”我不放心得提醒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也是因为正好是萩原哥哥才跟他走的嘛。”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位于神谷镇二号街的浅井别墅广场。附近高楼林立,而咲乐的比赛场地,就在其中一座高楼之上。

  “20层?”我望了望门口的比赛立牌,“这么多人参加比赛的吗?”

  “不是啦,只有中间那几层楼是大赛场所。”咲乐掰着手指头数道,“因为油画组是最后一个组别,所以我们才在最高的20层。”

  “原来如此。”我和她一起坐电梯上去,“真的中午也不用接你吃饭?”

  “要画一整天呢,赛组委给我们都配了餐,哥哥你不用担心,下午四点来就行啦。”咲乐冲我挥了挥手,甜甜地说了声再见。

  “再见。”我也笑着冲她挥了挥,一直等人彻底进去,才移开了目光。

  今天的天很蓝,只有浅浅的几片白云缀在幕布上,勾出了一个笑脸。我盯着看了一会,只觉得笑脸似乎变形了起来,最终扭曲成了一个讽刺的人脸,像是嘲弄着我对世界荒谬的无知。脑袋在太阳下膨胀起来了,阳光也像保留着燃烧的本质一般,要葬我于火。

  好半晌,我才从这种目眩的迷晕感中回过神来。

  我下了楼,在对面街区的一家书咖坐下。本来是想继续通过阅读抵御这种密密麻麻蜂拥而起的荒诞,却无法在已经看过的书里寻找到片刻心安,于是我只好点了杯咖啡,强迫自己整理起拯救警校组的思路来,试图用任务带来的忙碌麻痹大脑。

  没过多久,窗外忽然响起了警铃声。

  一个年纪轻轻的警察冲进了店内,用喇叭高声喊道:“浅井别墅广场被查明安置有易爆物品,请广大市民朋友按照广播要求疏散避难。大家不要惊慌,请勿携带行李,排爆工作很快就会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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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炸……完了!咲乐!

  我立马风也似地往比赛场馆奔去。外面的人太多,我又逆着人流,行动速度并不算快。几个维持疏散秩序的警察还一度拉住了我,喝道,“你怎么不听指挥呢!那边是排爆区,很危险的。”

  “我知道。”我大声道,“可我的孩子还在那栋楼!”我指了指面前的银白色高楼。

  “你确定?”他的面色变了变。

  “应该是去参加美术比赛的学生家长吧。”不远处的一名警察扯着嗓子喊道,“就是那栋楼里被安置了炸弹。您放心吧,他们是最早被疏散的一波,已经带到附近的防空洞去了!您先去避难再联系也不迟。”

  “是哪个防空洞!”我挤了过去,恳求着答案。

  “这我哪知道啊!”他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别不要命了,听指挥就行!”

  完全无法让人冷静下来的回答。

  那可是……被安置了炸弹的一栋楼啊,万一要是罪犯挟持了人质呢?小孩子最容易被控制了不是吗?

  我悄悄缩进后面无人的店铺里,切换成灵体状态一路往高楼前飘去。

  这边似乎新增援了不少警力,来来往往挤着不少的人。我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个赫然是某个卷毛墨镜警官。

  身为队长的他并没有上去,而是拿着手机摁着号码。我几乎是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排爆组的主力队员不用亲临现场,只能说明……有另外的主力在主持局面。

  萩原研二!那个不穿防爆服的混蛋!

  我疯了般地往上冲去。血液的流动声、心脏的跳动声、粗重的呼吸声无不在剧烈运动间被千百倍的放大,仿佛下一秒就要一齐化为一道巨大的碎裂声。可我已经无暇顾及,只是蒙头往上冲去。

  也许厄运和命运,你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纠缠。

  “快逃!刚刚接到了警报!这枚炸弹会回秒!”一到二十楼,我猛地朝着那群警察喊去。正在打电话的萩原研二惊讶地转头看向了我,下一秒,我们一起听到了“滴——”的一声警报。

  回秒了。

  门口的警察慌忙往楼下跑去。而萩原研二却是反向往前冲刺,试图用身体盖住那枚炸弹。

  我胆裂魂飞,刹那间,也跟着往前冲去。

  三——

  “你快跑啊!”萩原研二的眼睛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冲着我怒号道。

  二——

  门口的警察拼尽了全力往下冲去,堆积在这层的黑衣身影越来越少。

  一——

  不知道从哪涌来地力量让我扑开了萩原研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我死死地制住了他,将他紧紧地挡在身下。

  而后闭起了眼,等待着落幕的到来。

  “我许愿,我希望我妻昭也能实现他此刻最想实现的愿望。”

  “嘣——”爆炸声响起,巨大的火焰和浓烟吞没了整层楼。墙壁碎裂,房屋坍塌,而立于一片颓圮间的我们,却是出乎意料的毫发无伤。

  “你!”萩原研二怛然失色。他分明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像是怕惊扰了我一般,关切道,“你……你这样……没事吧?”

  我知道,因为力量的消耗,我的身体又一次变得透明起来。

  但我什么也没管,只是顺着声音的方向循去了目光。

  硝烟之后,一个红发的男人站在门口,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因为疾跑的缘故,他额上布满了汗,呼吸也甚是凌乱。

  我就这么定定地看向了这个像神一样突然出现带来奇迹的男人,细细描摹着他的眼,而后凝望向了他瞳间的蓝。

  海浪因火光的炙烤而颤动,一层搡着一层,密密麻麻地朝我涌来。我无法呼吸,只能沉沦。

  在这铺天盖地密不透风的蓝里,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织田作——”我想挤出一个苦笑,脸上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织田作……”

  “太荒谬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了过来,从萩原研二身上捞起了因力竭而动弹不得的我。顾不上萩原研二既震惊又疑惑的目光,他带着我缓缓往外走去,好半晌才接话道,“嗯,太荒谬了。”

  “你没接我的电话,所以做完任务我就赶来东京了。”如流水般平稳的声音并不能浇灭我心底的火焰,反而瞬间被汽化,让我整个人被死死锁进了蒸笼里。

  他似乎很快意识到了我的不适,补了句“放心咲乐”,就沉默下去。

  “织田作,”我又喊他一声,像是想要从中汲取一点什么,“织田作。”

  他沉默地点着头,一下又一下,从不落空回应。

  我突然感受到了崩溃。像是玻璃做的梦幻水晶宫骤然倒塌,于是曾经拥有过的童话梦想也彻底碎裂,淡淡的绝望席卷了我。我的声音不由剧烈地颤抖起来,“织田作,”

  “我们好像回不去了。”

  “会回去的。”他的声音也有些哑,“相信我。”

  我倒在了他的背上。原本的安心感被满满的荒谬取代,意义缺失的苦痛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我,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给予我慰藉。

  “织田作,”我哭了起来,“我好想努力抗争啊。可是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到。”

  “我会帮你的。”他的声音依旧很小,却也依旧坚定,“我会帮你的。”

  疲倦的意识被无尽的洪流卷入黑暗深处,我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像电影开场一样的字幕在我的眼前浮现——

  《赛马》。

  我这是……又穿书了?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浓厚的香粉味逼得我喘不过气。我不由偏头咳了两声,近乎厌恶地看着这高档会所里的一切。

  到处都是放纵,到处都是欲望,只有故作姿态和自诩风流的西装皮套在不远处的舞场里翩飞着。

  很快,还有一只飞到了我跟前。

  “一代先生。”他油腻的笑容和色迷迷的眼神看得我几欲作呕,还没从爆炸中缓过来的头疼又烈了几分,“能有幸请你喝杯酒吗?”

  下一秒,一阵哀嚎传来。碍人嫌的西装皮套被一脚踹开,像火一般热烈的红发男子骤然出现在我眼前。

  “织田先生,”他折下了腰,“是我来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