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欧洲幽灵”是身份的象征,坂口安吾也拥有这把枪,最简单的指向,坂口安吾也是Mimic成员之一。

  加之他瞒着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与其他人暗中交易,安吾背叛港口黑|手|党的事实愈发明显。

  “也有可能是嫁祸。”沉默良久,织田作之助开口。

  太宰治一挑眉,目光转向清水善。

  若说几个月前,清水还并不清楚太宰织田和安吾三人之间的关系,自镰仓回来后,也该清楚明白了。

  后两者之于太宰治,就如旗会之于中原中也。

  只是织田的第一反应是想方设法找出利于友人的借口,而太宰遵循理智推测最可能的情况。

  清水看了一眼自己来的方向,嘴角微动,“我追的黑衣人,是和真先生。”

  “和真先生告诫我,不要掺和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太宰锁眉,“Mimic?”

  不止Mimic,清水在心中暗自否认,但是还有什么呢……

  森先生将坂口安吾失踪的事情交给了织田作之助,不是太宰治,也不是他,而是在港口黑|手|党中全无上进想法一心打杂的织田作之助。

  上司对升职并无积极性的下属委以重任,而非其他同样才能突出的下属……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森鸥外认为织田作之助在此事中有特别的优势。

  ——“清水君,你觉得横滨人民是怎么看我们的呢~”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内,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投在桌面上,漆红的实木一半滚烫明亮,一半阴冷潮湿。

  森鸥外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递上来的报告。

  离开横滨之前,他曾给森鸥外递交了一份关于整顿横滨里世界其他组织的行动计划书,镰仓那边事故频频,留在横滨的黑蜥蜴也没有闲着。

  短短时间内,港口黑|手|党在横滨里世界做到了一手遮天。

  他是怎么回答森先生来着?

  “强大、冷酷、睚眦必报、不可招惹的□□。”

  “但是再怎么强大也只局限于‘这里’。”森鸥外直起身体,修长的手指戳中了桌面阴暗的角落,“每一次任务都用瓦斯爆炸对公众解释就算了,但是对着异能特务科也这样……嘛,虽然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情他们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戳向角落的食指缓缓抬起来,森鸥外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清水君,有没有人夸过你的脸非常适合镜头?”

  “……”

  森鸥外的眼神越发露骨,“我看过你为医院拍的宣传片哦~非常棒!考不考虑来点体量更大的——”

  抬起的食指悬空片刻,向前,重新戳在桌面上,明亮的阳光落下,指尖显出几分莹玉般通透的质感。

  “发言人的位置空了好久,清水君,考虑一下?”

  森欧外筹谋的笑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深夜小巷的穿堂风混杂着血腥气袭来,和真的告诫仍在耳旁,安吾扑朔迷离的身份,织田手上的银之手谕……

  不,还差一点,如果是这样,应该还有什么东西去推动织田作之助完成某种选择。

  必须是那种毁掉之后,能让织田孤注一掷抛弃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东西!

  但是一个得过且过的港口黑|手|党底层人员,真的拥有这种东西吗……

  “多想无益,只要找到了安吾,一切就会水落石出。”织田作之助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将□□放回保险套内,“太宰,清水,今日麻烦你们了,尤其是清水,抱歉打扰了你的就职仪式。”

  “织田先生,如果觉得抱歉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之前的建议。”

  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清水身上。

  织田作之助缓缓摇头,“你知道,我志不在此,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但问题就是,有人不愿意让你过平静的生活。清水在心中默默抛出这句话,但他却不能将其与织田明说。

  “你为难他干什么?你那里缺人的话到我这儿随便挑呗~”太宰拍了拍织田作之助的肩膀,“芥川龙之介?或者他的妹妹,芥川银,你之前对他们二人不是也很有兴趣?”

  清水勾唇笑笑,以示拒绝,他手下的确缺人,但这两位芥川都不适合放在自己麾下。

  前者受太宰治亲自教导,与其说是下属,或许称之为弟子更贴切;后者的话,森先生有意让她学习杀人技术,这种东西,更不该从他的手中流出。

  “织田作的话,不杀人的黑|手|党,这个名号还不够响亮吗?

  “你让他吃吃辣咖喱写写小说还行,其他的嘛,就不必多强求了。”

  “小说?”

  “年轻的时候看过一本小说,但是怎么样都找不到它的下一部,有人告诉我小说烂尾了,想要结局的话可以自己写,”谈起这事,织田作之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想要动笔,但是还没有构思好故事。”

  这本无疾而终的小说有些耳熟,清水想起了在咖啡店遇到的那位绅士。

  “不会是一位杀手为了所爱之人金盆洗手的故事吧……”

  织田作之助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来是同一本。

  “我也看过那本小说。”甚至同样遇到了那个告诉我故事烂尾的作者。

  “不杀人的黑|手|党,织田先生是受了那本小说的启发吗?”

  就像他最开始的选择,寻求与官方合作,或多或少也与小说主人公的抉择有关系。

  织田作之助看了一眼太宰,摇头。

  清水觉得自己快要抓住关键点了,他与织田作之助似曾相识又迥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在这本小说上微妙地重合。

  ——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有浓厚的血腥气,雨丝落下来,接连不断,冲刷着地上的血污。

  “阿善,生命是有重量的。”一声轻轻的叹息,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死的人不是你。”

  无情的,冷漠的,是回想起来恍如隔世的自己。

  死的人不是你,所以无关紧要。

  “我和他是一样的。他可能是某位妻子的丈夫,是某个母亲的孩子,”回忆中的目光柔软又温柔,握刀的手被轻轻按住,“或许也有一个孩子在等他回家……如果有一天,如果我也像这样被人轻而易举的取走性命,不,甚至不需要别人动手——”

  “不可能。”斩钉截铁的语气,“你会好起来的,医生说过。”

  “那么来做个约定吧,阿善。我会努力活下来,在此期间,不要杀人,可以吗?”

  沉默。

  “好。”

  染血的刀刃被抽走,潮湿的手心被|干燥的手掌握住,接着里面被塞进了另一个物件。

  一只崭新的游戏手柄。

  “那就来做点男孩子该干的事情吧,比如……打游戏?”

  ……

  提笔却无法书写文字,除了这本未完的小说外,一定还有一个关键的东西支撑着一名杀手立下再也不杀人的誓言。

  一个与他相似的契机。

  “时间不早了,站在这里也不会有结果,等到明天再仔细勘察吧。”太宰治伸了个懒腰,他的下属们都站在一米开外,没有上司的指令不敢上前,“今晚你住哪里?需要我找人送送你吗?”

  “去一趟海边,上次答应了老板送些物资过去。”

  “哦~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的那点工资都进那帮小崽子们嘴里了吧~”

  慢着,小崽子们,哪儿来的小孩?织田先生结婚了?

  “是在战争中收养的五个孤儿,也不算收养吧,给点钱,得空的时候就去看看。”

  织田作之助轻轻阖目,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说起孩子的时候,他平铺直叙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很温柔。

  但这一笑容在清水眼中却如闪电劈过,一瞬间千头万绪刺啦作响。

  找到了。

  这就是那个关键!

  那个毁掉之后会令织田作之助丧失理智的关键!

  拿到最后一块拼图,Mimic和森先生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合格的首领会将部下放在合适的位置,必要的时候就舍弃,只要是为了组织的话,无论怎样残暴的事情都要去做。】

  这是森先生曾经教给他的成为领袖的首要标准。

  所以哪怕是自己的学生,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而成为交易的筹码吗?

  清水微不可见地扫了眼太宰治。

  他突然很犹豫,是否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两人。

  太宰还在和织田作之助开一些有的没的玩笑,在织田身边的时候,他总是很放松。

  他没有看出来?但是以他的能力,为什么会毫无察觉?

  是因为……信任吗?因为森先生对他来说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织田先生,可以告诉我那些孩子住在哪里吗?”顷刻之间,清水心中有了新的计较,“或许我也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虽然相识的时间不久,但无论是直接接触本人,还是通过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对清水还是颇有几分好感的,否则也不可能答应让他加入他和太宰以及坂口安吾的酒局。

  这种信任有几分来自清水与他相似的身份背景,但更多的大概是某种直觉。

  而他一向很信任他的直觉。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