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三井隼人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眉头微蹙,“你怎么会在这里?”

  “咳咳,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年轻人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鄙姓太宰,太宰治,老爷子,多次见面,请多指教哈。”

  碎屑簌簌掉落,烟尘缭绕。

  听到这个名字,那些本来围住清水善的人纷纷后撤,将三井隼人护在其中,和真也连忙上前一步,站到优人身前。

  唯有清水善,也不言语,更没有动作,只是无奈地看了眼破出个大洞的天花板,静静负手而立。

  “太宰君,这个动静可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啊。”

  烟尘散去,绷带青年纵身一跃,从三米之高的天花板跳下,稳稳落地。

  “从天而降,英雄救美,这个出场方式不帅吗?”

  他朝清水善眨了眨眼睛,鸢色的眸子一片闪亮。

  “还不错。”黑发青年扬了扬唇,意外捧场,“不过任务经费不多了,这个窟窿得麻烦你走私账。”

  他又朝窟窿里看了一眼,花白一片,再没有更多人影。

  “别看啦,你的王子身后没有千军万马~”

  “这老登把镰仓架设联系横滨的所有通讯都切断了。”太宰治打了个哈哈,朝三井隼人乜斜一眼,“看来他真的挺怕这儿发生的事情被森先生知道的。”

  “……单枪匹马,你还跳下来?”清水貌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这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他们的人。”

  太宰治哼了一声,又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刀,抛向清水。

  那赫然是清水从岩流那儿借走的,最后落在港口黑手党的名刀“鸢”。

  “早就想给你了,正好当个入会见证,配现在的气氛,很合适。”

  绷带青年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把雷贝塔,揣在掌心握住,回头看了眼清水,鸢色的双眸满是笑意,“对啊我单枪匹马跳下来干什么?没有用又碍事,反正你总有办法,我不如在上面看戏。”

  雷贝塔的保险栓打开,“咔哒”一声轻响,“但在上面看他们围着你,我就觉得很不开心;我一不开心,就什么都不想考虑了。”

  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中,清水善闻言,失笑。

  好吧,真是个相当“太宰治”的回答,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他掂了掂长刀的重量,用手腕转出个漂亮的刀花。

  “那就烦请太宰先生守好我的身后了。”

  ***

  劈、砍、刺、抽。

  侧身闪躲、直冲、踢、回旋。

  肩膀、胸腹、大腿、手腕。

  时隔多年,重新拿到这柄“鸢”,亲切地却如同从未与它分开过。

  耳边不断响起子弹的闷响,上弹夹,退弹,卡啦哒,卡啦哒,雷贝塔的声音逐渐在脑海中清晰,他开始能够在纷杂繁乱的枪声之中准确找到属于太宰的动静。

  身边的人倒下一个,又上来另一个,源源不断似乎根本不会有尽头。

  好在三井和真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所以清水与太宰应对起来虽然狼狈,但仍有余力。

  “清水,你设下的谜团对他来说是不是太复杂了。”后背贴上另一个与他如出一辙的温热坚实的肉/体,他听到太宰喘着粗气,余光撇到青年额际淋漓的汗水,脸颊上还有迸溅上来的乌糟血迹,“我都说了应该考虑一下蛞蝓的脑容量!”

  总是站在幕后出谋划策的狡黠青年忿忿道。

  清水将刀背对着手肘,用衣物拭去鲜血,“他如果真的没来,你有办法出去吗?”

  太宰硬怼在某个倒霉蛋腹部开了一枪,喘了一口气粗气,回头,“当然,多费点功夫而已!”

  “那就麻烦你了。”清水腾身而起越过一连串脑袋,反手击刃,一连扫荡四五个敌人。

  “什么意思?你没做plane B?”太宰大惊,脚下踹人的力道顿时大了三分。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plane ABC只是思考一会儿和思考多一会儿的区别,虽然事实情况上总是plane A更有实际价值和操作空间——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只有一种时候,他们会信誓旦旦做出有且仅有一种决定。

  他认为自己的谋划绝对没有落空的可能!

  这一认知令太宰不由一震,他本能察觉到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慌。

  在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中,鸢眸青年握紧了掌心的雷贝塔,更多的人围聚过来,他不着痕迹地向侧边走了两步,将更多的敌人留给自己。

  清水没有回答太宰的疑问,他的全部身心都放在了挥刀和击刃之上,从熟练变得更加熟练,从锋利变得更加锋利。

  又是连续三次挥刀,每一次都有人倒下,再度抬手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

  “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巨浪滔天,劈头盖脸,仿佛心肺赤/裸,激荡其中,摄人心魂。

  然后,平稳的地面开始晃动,仿佛巨兽苏醒,即将破土而出;紧接着地面开裂,缝隙迅速由拇指大小这么一点,变成巨大的沟壑,站在上面的人吱哇乱叫着掉入其中,连带着巨大的摇臂机一起。

  三井优人原本在角落中,还沉浸于三井隼人给他带来的巨大震荡中没能回神,见他斥巨资购入的设备坠入深渊,忙冲出去,却被和真死死按住。

  这一巨变还没结束,灯管寸寸爆裂,天花板紧接着发出嘎吱一连串响动,缝隙从一个角落开始出现,很快向对角线蔓延。

  最后,咔!

  巨大的轰鸣席卷了一切声色,真正意义上的天崩地裂。

  太宰第一时间就拉着清水俯下身体维持平衡,刚一站稳脚步就迅速转向了某个坚固的掩体寻求庇护,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知道接下去会有这种“天崩地裂”的场面。

  被拽着手腕的清水对这一莫名的机警表示疑惑,哪知太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拆家嘛,他老本行了。”

  鸢眸青年在轰隆隆的背景音中又嘀咕了一句,“啧,不过这场面,哈……难道知道自己来晚了,所以打算超额完成KPI?”

  清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从记忆中挖出港口黑手党历年行动报告中所有关于“双黑”合作的行动,对太宰的总结深表认同。

  外头的暴力行为还在继续,那些没有被“地震”解决的三井家成员们十分荣幸地获得了来自重力使亲切的拳脚问候……

  的确是……超额完成了KPI……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终于终结,清水与太宰靠在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的掩体上,双双放松了身体。

  目光向前,视线尽头,瓦砾之间,黑衣人歪七扭八倒了一片,狼藉之中,一个年轻人向他们走来,踏着熹微晨光,橙发飘逸,恣意张扬。

  浑身浴血,但光芒万丈。

  太宰忍不住在心中对比了一下他们二人的初登场,哼地一声撇过头去,觉得牙酸。

  橙发青年两三步走到他们面前,满脸戾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弹舌。

  “你们两个——”

  “混蛋”二字没有脱口,就被一个温暖的拥抱卸去了所有力道。

  “好久不见。”

  中也浑身一个激灵,握紧的拳头“啪”地松开,铿锵有力打算“寻仇”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地。

  “喂喂喂喂喂你干什么!”被眼前这幕戳瞎眼睛的太宰治恨不得立刻用手撕开这俩人,但是清水的拥抱浅尝辄止,并没有给他发挥机会。

  “见面礼,”清水善疑惑,“朋友之间,不该这么做吗?”

  “可你没抱我!”太宰治咬着牙提高了音量。

  “……同事的话……握手?”说着伸出手去。

  某人气极反笑,背过手去瞪了他一眼。

  清水不明所以。

  混乱的三角关系被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

  “和真?和真?你给我起来!”

  是三井优人。

  他刚从废墟中爬出来,就反回身拽着另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被埋在废墟中,不知生死。

  三井隼人就在一旁看着,没有逃,也没有帮忙。

  拽了两下没拽动,优人四下望了一圈,将目光对准了清水善。

  “师兄!救他!他在下面!”

  清水看了优人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为什么?他死了,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如愿以偿地成为三井家唯一的继承人。

  哀求的眼神霎时凝滞,优人一慎,下意识回望了一眼三井隼人,却没有言语,他狠狠攥紧手心,终了吐出两个字,“救他。”

  清水看了一眼中也,发现中也环胸看着自己,他又看了眼太宰,太宰也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

  于是黑发青年蹲下身取走不知是谁掉出来的手机……

  “您好,120吗,这里是镰仓市小町通XX酒吧,这里发生了地震……嗯,不对,是瓦斯爆炸,有多人受伤,请及时救援……”

  挂断电话,清水发现自己正被两双眼睛紧紧盯着。

  一双鸢色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黑/手/党……

  一双蓝色的眼睛说,我就在边上你找120救人?

  总之,在两人不可理喻的目光中,清水讪讪地走向那片可能埋着三井和真的废墟。

  他挑了根趁手的梁木,找准角度用力一撬。

  钢筋铁板顺利挪边,露出三井和真苍白染血的面孔。

  随后,他丢下工具,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向三井家仅存的还能站着的一老一少。

  “二位,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

  120来得很及时,一起赶到的还有110、119和一众新闻媒体。

  媒体朋友们大力谴责了这种恐怖袭击,强烈要求警方彻查还镰仓和平安宁。

  “啧啧,暴力。”太宰治看着新闻发出与记着一致的谴责。

  “呵,你不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吗?废物。”中也反唇相讥,“没有我你就等着当三井家后花园的肥料吧。”

  “没有我给你开锁你出得来吗?”

  “哈,我早就恢复了力气要不是为了麻痹三井优人那个傻缺我会在那里待这么久?”

  与三井家的战斗结束了,内部的战斗还在继续,清水善深吸一口气,为他们一人递上一杯热茶,企图削减火气。

  “二位,”年轻人正襟危坐,“我有话想说。”

  正准备撸起袖子吵架的中也和太宰齐齐回头。

  “……谢谢。”

  没有太宰和中也的协助,他这个入职考核,可能还得再拖延不少日子。

  “中也,尤其是你,谢谢你信任我。”

  这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中也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他撇过头去,“没什么,你相信我,所以我相信你,仅此而已。”

  “喂……你俩差不多了……”太宰治郁郁地闷了一口热茶,不出意料被狠狠烫到,“我回回猜中清水的心思我都没骄傲——”

  被茶水烫到之后咬到了舌头……

  中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大声宣言太宰治此时此刻的吃瘪场景他会录下来在港口黑手党的大屏上反复播放。

  但太宰还是□□地说完了他想说的话,虽然大着舌头。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清水的计划的?”

  这条蛞蝓什么时候长了脑子?

  “想明白?”中也震惊,“这种弯弯绕绕的东西谁能想明白?我TM现在都没明白!”

  “……”

  不是你没想明白怎么在紧要关头出现啊!

  “但是不明白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知道一点就好了!”中也抬手,指着坐在边上的清水善,“这个家伙绝对不会背叛同伴!”

  两个心思深沉者一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可奈何的意味。

  用最简单的心思,攻破最复杂的计谋。

  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没关系,但我相信你,你有你的理由,而我站在身后,永远给你我所有的力量。

  赤忱者的武器,就是这么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