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杨雨露醒来，发现她们又自然而然地抱在一起了。而宿清醒来后，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放开手，侧身躺到了一边。
当晚睡觉时，宿清主动往床中间挪了挪，杨雨露也不再睡得那么外面。
对此，她们谁也没说什么。
三天后，寒气退散，气温再度转暖。宿清的伤口也完全恢复，可以正常地运动了。
又一个清晨，宿清迷迷糊糊地醒来，她照例推了推怀中的小村姑，示意她快些起床，去给自己熬粥做饭。而宿清自己，自然是和以往的十来天一样，再躺在床上眯一段时间，睡够了再缓缓收拾起床。
可是今天，杨雨露换好衣服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宿清也拉了起来，顺带帮她套上一件外衫：“宿清，你的伤已经彻底好了，那么之后的两周里，你也应该帮我分担一些家务……做饭就不为难你了，但至少得学会洗菜洗碗。”
宿清眼神瞬间变得诧异起来，良久才发出一丝声音：“……嗯？”
洗碗……？她没听错吧？
别说洗碗了，她那双手，就没洗过她自己身体以外的任何东西。
杨雨露像是没看见宿清诧异的神色似的，自言自语补充道：“嗯……不仅是洗碗洗菜，洗衣服也得学……”
宿清脸色冰冷下来，眸中久违地染上怒意。
杨雨露看着她冷厉的眼神，神色变得有些怯怯的，却还是伸手，将她拉到了门外。
“宿清，我知道，你想的是，我们是平等的交易关系，这段时间我照顾你，等你摆脱了困境，再来补偿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月后，你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是说或许，你以后就被困在这个小乡村里，一直出不去，怎么办？”
从最开始，杨雨露就有想过这个可能。
然而宿清的脸色却越加阴沉。
她猛地甩开杨雨露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不可能！”
除非整个国家都完了。
宿清小时候是听着类似的话长大的，所以，她一直对亡国的字眼尤其敏感。
虽然明知不可能亡国，一定会有人将她找回去。虽然明知杨雨露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杨雨露的话更只是无心之过。但暴怒之下，宿清却仿佛丧失了所有理智，一巴掌便向杨雨露扇去。
杨雨露没有收下这巴掌，反而牢牢抓住了宿清的手腕。
杨雨露力气很大，几乎让宿清动弹不得。
“你……”宿清盛怒，“……放肆！”
杨雨露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宿清，眸光澄澈，有害怕，有委屈，也有一丝深沉的认真。
“宿清。”杨雨露声音低弱，“你……好好想想。”
说完，她放开宿清的手腕，转身开始淘米洗菜。
宿清站在原地，心里逐渐冷静下来，良久过后，她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晴空，长叹了一口气。
这之后，宿清搬了个小凳子，坐到杨雨露身边，安静看着她的动作。
杨雨露看出宿清有想要学的意思，唇角微微抿起，手上的动作也故意放慢了些。
……
下午，风清云朗。
杨雨露站在门口，迎着微风伸了个懒腰：“宿清，学了一上午，现在差不多可以实践一下了。”
说是学，其实就是宿清看她干活，看了一上午。
杨雨露说完，便拎着一个小包裹，大步垮了出去，往田野深处走去。
宿清犹豫一下，跟上杨雨露的身影。后边，崽崽“汪”的一声，欢快地摇着尾巴跟在两人身后。
宿清本以为杨雨露是带她来摘菜的，然而已经走过菜田了，杨雨露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过田野，径直走向幽静的深山中。
宿清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如果不是信得过杨雨露的品格，她还以为，杨雨露是要把她卖了呢。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两人一狗停在一条小溪边。
崽崽看见潺潺溪水，一下子夹着尾巴，趴下呜咽。如果不是杨雨露及时提住它的脖子，估计它下一秒就转身跑走了。
宿清眼皮微弱地跳了跳，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你的第一课……”杨雨露声音轻快，“就是给崽崽洗澡！崽崽它一个冬天没洗澡了，现在天气转暖，我们两人正好帮它洗干净。”
杨雨露有认真考虑过，洗衣服、洗碗对宿清来说难度暂时太大了，不如先从洗崽崽开始。反正崽崽个头大，她一个人洗不干净，也得有人帮忙。
“洗，狗？”宿清脸上原本就很微弱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虽然这些时间，崽崽单方面和她感情很好，她也不再害怕这只大狼狗……但是，要她给它洗澡？仅仅是摸一下那只灰狗，宿清就觉得脏了自己的手，更别说还要给它洗澡了。
“对啊。”另一边，杨雨露已经挽起裤脚，拎着崽崽到了水里。
大狼狗崽崽被摁在小溪里，瑟瑟发抖地呜咽着，不时朝宿清投去求救的眼神。
宿清咬牙切齿：“……不洗！”
一人一狗奇异地达成共识。
崽崽欢快地摇摇尾巴，溅了杨雨露一身水。
“来帮我嘛。”杨雨露甩甩身上的水花，声音软了些，“我一个人洗不了，你去拿包裹里的皂角泥，往崽崽身上抹就可以了。”
杨雨露话音还没落，崽崽又猛地甩了甩，弄得杨雨露头发上都沾起水花。
杨雨露没有穿外衫，衣服很薄，很快就被水花浸湿了。她的头发上、衣衫上都挂着水珠，当她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宿清时，宿清心里莫名一动，竟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宿清。”杨雨露拉长声音，又对宿清眨了眨眼。
“……好吧。”宿清受不了杨雨露撒娇般的声音，她压下心里不明朗的那些的情绪，从杨雨露扔在地上的包裹中掏出一把皂角泥，满脸嫌弃地走向崽崽。
崽崽见宿清突然叛变，原本摇得欢快的尾巴不动了，夹在两腿之间瑟瑟发抖。
宿清愉悦地“哼”了一声，甚至觉得给这只脏狗洗澡，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情了。
反正狗比她要难受。
宿清完全没有意识到，身为九五之尊的她，竟然因为一个小村姑，沦落到和狗较劲的地步上。
宿清三两下把皂角抹好，立马后退几步，站着不动了，留杨雨露和崽崽在水里大眼瞪小眼。
“宿清，你帮崽崽洗一洗吧，我要摁住它，手动不了。”杨雨露可怜地眨着眼。
崽崽：“……嗷！”
看它那不高兴的样子，意思应该是让宿清别过去。
宿清沉默片刻，笑了：“怎么洗？”
“就像洗头那样！不过崽崽被毛粗糙，不用太仔细，随便抹抹就好。”杨雨露眉眼弯弯，“谢谢你啦，宿清。”
宿清再次靠近崽崽，伸手在它身上胡乱抹几下，一股厚重的腥味立刻涌入她的鼻尖，差点儿没把她呛得摔倒：“咳咳……”
“崽崽是有些臭……”杨雨露也有点尴尬，“以后多给它洗洗澡就好了。”
看着小村姑略带愧疚的表情，宿清努力捏出一个违心的浅笑：“没关系。”
她手上的动作却用力许多，把水里的崽崽推得七歪八倒，只能靠杨雨露的双手支撑。
崽崽：“……呜。”
等宿清抹完皂角，杨雨露便将崽崽除了脑袋以外的部位，全部摁进水里，让溪水将它冲洗干净。
“好啦！”
杨雨露一放手，崽崽就迫不及待站起身，欢快地甩甩水。
不仅是杨雨露，就连来不及退开的宿清也被甩了一身的水花。
宿清刚想对着崽崽发火，大灰狗就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一溜烟跑没影儿了，只剩杨雨露一个人站在溪水中，对着宿清笑。
比起刚才，杨雨露的衣衫更湿了些，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线。两股马尾辫沾了水，也柔顺地挂在肩膀上，有股说不出的韵味。
除此，浸了水的衣衫……有些透。
不仅躯体的线条能看得一清二楚，就连身前那两点也……
春日的阳光下，宿清的脸突然有些红。
宿清突然回忆起，以前有一年夏天游湖，宫里一位妃子故意掉在湖中，用她湿漉漉的身子来勾引她。妃子的眼神怯弱，像只撩人的妖精。可当时，宿清只觉得恶心，还不等她开口，宫人们就拉走那位妃子，给她换了件干净衣服。
可这时看着杨雨露，宿清心里却没有半点不悦，只觉得好看极了。
又有些勾人。
是因为眼神吗？杨雨露眸中完全没有勾人的意思，澄澈得如山间清泉，又如无瑕碧玉。可偏偏越是纯洁无瑕，就越让宿清觉得心痒痒。
宿清脸红愣神的那一瞬，杨雨露已经走上岸，飞快穿好鞋子：“宿清，走啦，我们回家……呼，冷死我了。”
宿清跟在杨雨露身后走了几步，突然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杨雨露身上。
“你干什么？”杨雨露诧异地瞥她一眼。
宿清反问：“你不是冷吗？”
“啧。”杨雨露扬扬下巴，“谢谢啦。”
看来大半个月过去，她也不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嘛。
杨雨露心里一动，突然回头，拉住宿清的手。
杨雨露的手指很软很暖，手掌也很小，指根部却因为长期劳作，结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宿清手指僵了僵，却没有挣开，任由杨雨露牵着。
走了会儿，宿清手指动了动，主动反握住杨雨露的手，将她小小的手掌裹在掌中。
“宿清，我们是朋友了？”杨雨露眼睛弯起。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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