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汐向来没脸没皮, 自诩貌美绝尘。还真没想过易无澜喜欢她,是喜欢上了她的性情。
但她给自己定的那两个形容词……就连易无澜的眉眼之间也满是笑意:“温柔贤淑、宜家宜室?”
沐言汐理直气壮:“我没有吗?”
易无澜:“嗯,这似乎……”
沐言汐拉扯着易无澜的衣襟将人往床上一掀, 熟练而又自然的用唇堵上了易无澜的唇, 相贴的胸膛回应来同样加快的震颤。
感受到身下之人浑身都僵住了, 也不知道是被她的举动所惊到, 还是因为她的话。沐言汐十分得意,故意分开易无澜紧闭的唇,舌尖在上面轻轻舔舐,就是不探进去。
她抓着易无澜凌乱的衣襟,稍稍远离,低声细语:“这似乎什么?我难道不是你温柔贤淑的道侣吗?”
易无澜一愣,缓缓抬眼。
沐言汐靠得她极近,嘴唇若即若离的蹭过来,在唇角印下湿热的痕迹。易无澜与沐言汐亲密之事做了无数回, 那些印在骨子里的克制也早就被磨得所剩无几。
易无澜被撩得忍不住倾靠过去, 要将这个吻彻底落实时, 沐言汐却慢条斯理的往后移开唇,靠到了床柱上。
床幔上的绑绳被拉扯到, 扬起在半空, 覆在一侧的肩上。
那双狐眼中的情.欲晕开在眼眶,带出蛊惑人心的魅惑。
一来二去,易无澜扣在沐言汐肩后的手按得更紧,细白的手臂上隐有青筋凸显。
许久, 易无澜才迎着沐言汐揶揄的目光, 低声道:“……是。”
沐言汐勾唇:“明澜仙尊可不能打诳语,该不会是哄骗我的吧?”
易无澜扣在沐言汐后肩的手微微一松, 倾身向她,眼神在明亮烛火的映衬下,满是她的倒影,“手放下来。”
沐言汐像是被蛊惑了,下一秒腰身被一双冰冷修长的手扣上,反压在了床铺上。
沐言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白皙的脸颊泛红,在凌乱的床铺间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与脆弱。
易无澜的吻落了下来,贴着沐言汐的唇落至脸颊,一路吻到耳畔,随后道:“不骗你,你不需要学那些。”
她的声线清冷干净,丝毫听不出是在床笫之间。动作看似强势,却更像是安抚。
“更何况,你也学不会。”
沐言汐上一秒还沉浸在易无澜对她的情深意重之中,此刻却像是被打回了原形。
“我怎么就不……”
话说到一半,易无澜的吻已经落了下来,手扣住了沐言汐扑腾的膝弯。
沐言汐一时不察,腿被压得太狠几乎抽了筋,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脑中想要狡辩的话已经完完全全被抛开,就连出口的痛呼也在易无澜接下来的动作中拖出婉转的调子。
沐言汐思绪万千,感官几乎都随着易无澜的吻游走,易无澜竟然不打一声招呼就……
触电般的酥麻感袭来,她究竟有何符合贤妻良母的品质已经不再重要。沐言汐在微怔之后,两爪子干脆搭上易无澜的肩,腰身微微一动去迎合,并且想将神识探过去双修。
可她的额头刚要贴近,易无澜就将她往回按:“别动。”
指腹的力道似是没收住往下一按,沐言汐浑身一颤,好在易无澜似乎只是不经意的动作,低声嘱咐:“飞舟上未设禁制。”
沐言汐的眼中满是迷离般的水雾,活色生香:“未设禁制?”
“姬荣或许还没睡。”
沐言汐身体僵硬,因易无澜的主动伺候而意乱情迷的大脑在瞬间清醒过来,难以置信道:“会被听到的!”
她微微喘着气,对上易无澜漆黑含笑的眼眸,发泄似的一口咬在她的肩上。
冰清玉洁高不可攀的明澜仙尊,平日里连求欢都要她勾三撩四才肯迎合,每回都给沐言汐一种拐骗良家女子的错觉。
如今脸上的神情虽淡,可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暧昧而又直白,青丝皆数散落下来,雪融般的气息侵入鼻腔,像是要将她里里外外都轻薄一遍。
易无澜肩头的牙印忽地一深,沐言汐揽着易无澜的手也松下去。易无澜体贴的将人揽在怀里,对她方才所做的迎合进行点评:“勉强也可算宜家宜室。”
沐言汐都快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易无澜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将她方才念念不忘的话拿出来说。
她恼羞成怒:“宜家宜室也不是你家的,回去就和离。”
易无澜并不受威胁,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怎么解道侣契?”
沐言汐:……还真不知道。
沐言汐:“但肯定会有人知道,只要我昭告天下要同你和离,定有不少人会为我寻找解除的办法。”
易无澜凉凉问:“是吗?”
沐言汐心头的那点小火苗在对上易无澜的视线后,倏忽灭了下去:“是,是的,吧?”
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没了底气。
她突然抬起头,狠狠瞪了易无澜一眼:“同你双修一回可以抵得上我自己修炼好几日,我才不解,要解也得先榨干你的修为。”
易无澜意味深长:“那你可得再努力些。”
沐言汐将易无澜往旁边一推,系上散开的衣襟,避开目光催促:“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到大雍国皇城了,我还有事想同你商量。”
易无澜低笑了一声,跟着沐言汐走过去。对于沐言汐这种只顾自己开心而不顾旁人的举动,她已经习以为常。
但毕竟今夜是她拒绝了沐言汐的双修,无法用神识共感。易无澜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灵力淌过四肢百骸,缓缓平息了身上的被蹭出的火气,又变回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尊。
沐言汐拿出姬荣给的皇城地舆图,手指轻轻在皇城中央叩了叩:“你有没有算过姬荣的命数?”
易无澜皱眉,立刻猜到了:“不可干预凡俗界气运。”
沐言汐不在意的哼笑一声:“这凡俗界都被那群鬼修搅动得不成样子了,我们就算再做干预也回不到它原有的命数。更何况……”
她为自己倒了杯茶,凉茶入口,神清气爽:“你若是没算过,又怎会带上姬荣?”
易无澜坐到了她的旁边,拉住沐言汐要倒第二杯的手,掌心灵力蕴过茶壶,待茶水温热,才松开手。
沐言汐戳她手腕:“喂,你说话啊。那姬荣身上明明就有帝王气运,生生因为那个国师而改变了先皇的传位,我们也算是拨乱反正了吧?”
易无澜:“还未见过大雍国如今的君王。”
沐言汐满不在意:“我看姬荣顺眼,我就想让她当皇帝,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易无澜:“我们来凡俗界是处理缚灵的,其他的,少管闲事。”
沐言汐不接易无澜递来的茶壶,她们都已经掺和进来了,就算不想管也得管到底吧?
翌日清晨,飞舟悄无声息降落在皇城中。
姬荣心事重重,眼下泛青,显然是一夜未眠。她跌落山崖的消息还要几日才能传回皇城,可城中守卫森严,就连街上也不时有官兵打马而过。
街上没什么小贩,人心惶惶。
沐言汐看向身后的姬荣:“这里不是你们的皇城吗?怎的如此萧瑟?”
姬荣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她换下了昨日的华服,身上穿着沐言汐扔给她的便服,发间也只带了一根古朴的玉簪。
沐言汐与易无澜可以不进食,姬荣却不行。她们落脚到一处较为偏僻的茶肆,木头支起的摊子旁落着一辆马车,除去她们外只有一桌人,正聊得火热,并未注意到他们。
“不是说长公主昨日还去那红尘楼了吗?今日怎么就死了?她可是摄政长公主,朝中那么多事情还等着她处理呢!”其中一名声音洪亮的男人拍着桌子,模样错愕无比。
他旁边的女人拍了一下他的头:“这么大声做什么,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据说那小皇帝都开始要二次测灵根广征修士为长公主复仇。”
“我也听说了此事,说是北齐派来的细作埋在了红尘楼中,趁长公主不备行了刺。”
“不对不对,我听说长公主是被逼自尽的呢,如今小皇帝年岁渐长,容不下她了。”
“切,你们那算什么。我听闻长公主通敌叛国,被皇帝知道后悄悄处理了,如今皇帝痛恨蛊惑长公主的北齐,要与他们不死不休呢。”
声音十分喧闹。
姬荣点的小馄饨很快被送上来,沐言汐嘴馋也要了一份。
她身旁,易无澜修长的手指拎起茶壶,安静听完,将用茶水重新烫过的勺子递给沐言汐:“小心烫。”
沐言汐叼着小馄饨,看向姬荣。
姬荣正侧过脸。
阳光恰好落在蓬外,姬荣逆着光,阴影晕染了她的眉眼,未着华服却依旧掩盖不了她骨子里的矜贵,带了强压着杀意般的威严。
沐言汐往易无澜身边靠了靠,传音给她:“你确定姬荣身上没修为吧?她要是去了修真界,我可得躲着走。”
易无澜淡淡瞥了她一眼:“那要继续干预吗?”
“都掺和进来了,当然要。”沐言汐的眼底透着兴奋,“姬荣就算真被杀了,死讯传回也要好几日,那小皇帝分明是抱着让姬荣必死的心去放出这些消息的,啧啧啧,好惨啊。”
“你说她会不会造反?”
易无澜目光垂敛,淡蓝色的衣袍将她身姿衬托得清雅无双,她伸手,又给沐言汐倒了杯水:“让她自己决定。”
若是之前,易无澜肯定就不搭理她了,如今显然是茶肆中行人的话所影响。沐言汐不动声色的捏捏易无澜搭在桌下的手,传音道:“仙尊,你越发有人情味了。”
易无澜无奈的看她一眼:“别闹,快吃。”
沐言汐悻悻闭嘴,却没将手松开。
易无澜总是以无情道为挡箭牌,在修真界中久居归墟殿高高在上,好似真的淡漠冰冷,不通人情。
可沐言汐知道,易无澜也是个极为温柔的人。
姬荣一直没说话,脸色却微微发沉,显然也是猜到了小皇帝的目的。
沐言汐十分善解人意的在她们三人外设下隔音结界,似笑非笑的问:“公主殿下,你这位弟弟,是要将你赶尽杀绝啊。他到底是太相信那位国师一定能杀了你,还是受了国师的胁迫?”
原本她们只是计划让姬荣假死,进京探一探究竟再做决定。没想到这小皇帝连人都还没杀成功,就已经走了下一步棋。
姬荣放下勺,声音里似乎有些感慨,又像是风轻云淡:“本王十六岁那年先帝驾崩,国师携遗诏传位,朝臣半数以上皆在国师控制之下,知道朝局险恶,朝不保夕,但本王还是强行在朝中留了下来。”
“为政八载,和朝中大臣起过无数争执,亦当堂反驳过国师之言,步步危机,本王的命无时无刻不在悬崖之上,但本王还是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姬荣双眼微微眯起,望向暗巷外打马而过的官兵,脸上毫无惧意:“还望二位仙长助我入宫,我要亲自查明真相。”
沐言汐没想到到这个份上了,姬荣还对那小皇帝抱有一丝期望。难不成,那小皇帝真的只是被胁迫了?
沐言汐对于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想去深思,姬荣这么多年都担着摄政王之职,若是她真无野心,就算小皇帝再出格,姬荣最后还是会选择原谅。
于是,她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们测灵根的地方,是在皇宫内?”
姬荣点头:“在皇宫内,我可带你们前去。”
测灵根的法器沐言汐在修真界见得多了,以她的神识,无需借助任何法器,都能一眼看出凡人身上有无灵根。
比如姬荣身上,便有一条粗壮的单灵根,是修道的好苗子。
但姬荣要兼顾皇权,自然就不适合修道了。
沐言汐关心的自然不是这个:“之前一直没有问你,你们皇宫中有没有什么法阵,或者你听过能用来炼制、吸收的东西?”
姬荣脸上一片茫然:“法阵?是用来测灵根的法阵吗?可那是个石台,只需将手放置其上,就能测出灵根,里面有什么阵法我看不出来。”
“非也。”沐言汐纠正她,“修士修仙用的是灵气与魔气,但若我的推断没问题的话,你们这里的人服用通灵丹后,是利用的蜃气。”
“蜃气这种气的由来复杂,我不做多解释,你只需要知道,凡俗界原先是没有蜃气的,即便是与修真界互通的落川之道,也无法将蜃气传递过来。”
姬荣似乎是听懂了:“所以我们能修炼,是因为有人将蜃气引了过来,你们要找的就是引蜃气的法阵?”
沐言汐松一口气:“不错。”
“毁了那个法阵后,那些修炼过蜃气的人会怎么样?”姬荣又问。
沐言汐静默一瞬,没有隐瞒:“他们没有修炼资源,修为会停滞在那一刻,时间久了,也许会遭到反噬,直到我们彻底毁去蜃气。”
姬荣心里有数了。
从那些已经服用了通灵丹修士来看,毁去法阵对他们一定会有所影响,反噬会何时到来,他们谁也不能确定。
而且大雍国一旦失去那些修士,周边各国也一定会趁机发兵,对于大雍国来说,定然是一场硬仗。
就算沐言汐将姬荣带回了皇城,她也不确定姬荣会不会同意她们的做法。
在姬荣沉默的时候,沐言汐靠向易无澜,传音过去:“如果我们直接闯皇宫毁法阵,可行吗?”
易无澜:“不到万不得已,不可。”
看来还是得让姬荣赞成这件事情。凡俗界的气运发展也会随着凡人的意识而改变,即便蜃气对凡人有害,但只要凡人都一致认定它不能被毁去,她们所做的事情便会被判为是外来的入侵。
若是姬荣同意这件事情,以她摄政多年的地位,能影响无数的凡人。这样的话,她们所做的事情就成了帮助凡俗界拨乱反正。
沐言汐叹了口气,深觉此事之棘手。
旁边那桌人已经用完膳,结账离开。良久,姬荣的脸上混合着极为复杂的情绪,眼神却沉定下来:“我带你们进宫。”
沐言汐一喜:“当真?”
姬荣笑了一下,自嘲道:“我亲眼目睹过那些修士丧失意识的全过程,若是放开通灵丹的限制,会有更多的人命填进去,大雍国迟早也是要乱的。”
“不是我愿不愿意,而是再这么下去,无论是大雍国的子民,还是所有的人,都会没有活路。”
沐言汐能感觉到姬荣语气中的无奈。
凡俗界身负灵根者不少,至少三分之一的人皆有灵根,如今那些服用通灵丹的人只是灵根最有可能被催发的那部分,等到这部分的人都变成了缚灵,定然会将范围扩大。
姬荣是皇室中人,测灵根逃不过她的眼,想必早已考虑到这点。
姬荣一席话,令沐言汐也觉得有些沉重。她望向通往主街道的小巷,那些官兵身后带着长串的百姓,观年纪皆从弱冠至壮年,神色匆匆,显然是被召集去重测灵根的。
姬荣询问她们:“我们何时动身?”
沐言汐看了一眼易无澜:“再等等。”
至于等什么,姬荣也没多问。
风透过茶蓬将易无澜的长发吹过,沐言汐手指将其卷起绕了绕,终于等到了易无澜的回复:“皇宫中蜃气的浓度最高,法阵应当就在宫内。”
那就不需要她们再挨家挨户搜寻。
沐言汐起身撤去结界,“走吧公主殿下,现在可以入宫了。”
*
皇宫,养心殿内。
姬承趴在宽大的御案上,瘦弱的身体披着宽大的龙袍,整个人神色恹恹。精致的笔架子镶金嵌玉,挂着不同式样的笔,未沾墨迹。
直到脚步声响起,姬承才像是活过来般,朝帘子掀起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国师,你终于来了!朕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来人一袭藏青色道袍,眉宇间可窥见匆匆的行色,正是衔阙宗的孤司偃:“陛下安心,答应过您的事,微臣怎会忘记?如今局势如何了?”
“朕哪知道如何了?那些缚灵不都听命于你?朕还是觉得有些欠妥当,若是我皇姐没死怎么办?她肯定要回来阻止我们的,到时候她把缚灵公之于众,还有谁会服用通灵丹?”
孤司偃听着这番质问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可他脸上还是笑着,摸出一枚半碎的玉佩:“长公主跌落山崖,尸骨面目全非,就连她身上的虎符也碎成了这样。”
“她,她……真死了吗?”姬承盯着玉佩上的血迹,眼眶渐渐酸胀,“父皇走的时候朕年纪尚小,小时候做噩梦,皇姐都会陪朕一整夜。朕背不了书被太傅责骂时,也是皇姐护着朕,陪朕逐行逐句的背诵。”
姬承对姬荣的感情很是复杂,但孤司偃并不想听这些话,于是敲了敲桌面:“长公主对陛下好,也是为了分陛下手中的权。如果长公主真心为陛下着想,怎会想要毁去通灵丹,又怎会远赴边境召军意图谋反呢?”
姬承:“她真的想要谋反吗?”
孤司偃:“每年五月初二测灵根时,长公主都会留下灵根最佳之人收在府中,这些年也是打着寻欢作乐的名头广搜灵修,目的就是为了将缚灵的真相公布出去,以求得民心,夺取陛下的皇位。”
姬承脸上的愁容终于散去,他点头道:“你说得对,姬荣死有余辜。”
孤司偃扫过御案上堆砌如山的折子,翻开一看:“今日又没批折子?”
姬承讨好般的将其往前一堆:“朕批的折子那群阁老总是挑三拣四,这不对那也不对的,就连朕写的字他们都要专门在写一封折子来指责,朕不想批了,国师帮帮我吧。”
孤司偃接过奏折,走到一旁的案桌上,目光逐渐变得冷淡。
变得漠然。
看向姬承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无价值的垃圾。
两个时辰后,传了午膳。
姬承看着孤司偃将一捆奏章递给内饰,也没有要抽几本检查的心思,倒是孤司偃主动开了口:“待此次测验灵根后,让玄甲军北上吧。”
姬承夹菜的手一顿,挥退伺候的内侍:“一定要打吗?”
“长公主死于北齐之手,陛下对皇姐思念至极,定然要为她复仇。”孤司偃一字一顿,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大雍如今的版图已经占了半个大陆,孤司偃以为他担心打不下来,宽慰道:“陛下手中这么多修士,随便派出一支军队,令让北齐俯首称臣。”
姬承犹豫道:“可北齐是除了大雍外最大的国家,我听闻他们百姓的数量有大雍三成之多,到时候治理起来岂不是很麻烦?”
孤司偃一愣,倒是忘了这个草包的德行。
他正要劝,就见姬承将筷子一扔,面对公务时的郁气全然散去,兴致勃勃吩咐内侍:“将翰林院那个林修撰给朕寻来,昨日他与朕的棋局还没下完,今日定要分出个胜负。”
孤司偃也没拦,姬荣自小就是被先帝当成继承者培养的,对于姬承也没太多要求,养成了弄棋听曲的性子,本应是个闲散王爷,却因一道诏书被困在龙椅之上。
但,姬承如今不也是心甘情愿的吗?
凡人,又有哪个能抵御住皇位的诱惑?
姬承到御花园时,玲珑棋盘摆在正中央,上面还留着昨日未完成的棋局。
林修撰还未到,姬承也不恼。内阁那堆老古板这几日又提出要编撰书籍,整个翰林院都无法偷闲,若是被知晓林修撰来了他这里,恐怕明日早朝又要被参一本。
姬承手握白子,细腻剔透的棋子微微泛着凉,姬承思索着棋局接下来的走势,脑中绘出一幅龙吞七星之景。
对面很快来了人,一片雪白的衣袍掠过棋局,执起黑子,落入棋盘。
姬承手中的棋子也很快落下,两人你来我往,姬承一直处于进攻之势,与他在养心殿近乎时近乎是两个人。
游刃有余,意气风发,棋局愈发明朗,游龙将成,七星黯淡。
对面的动作同样不疾不徐,二人下棋的速度近乎一致,姬承手中捻着几粒白子,正欲落下,喉间突然滚出一声疑惑:“哎?”
七星看似黯淡,可龙尾之处又似有新星亮起,被龙尾覆盖,若是不细看……
“怎么会这样!”
姬承赫然发觉,龙尾的另一端亦还有一方星宿,这并非是七星,而是渐成九斗之势!
林修撰的棋风看似温和,亦步亦趋,规规整整,姬承也按照他的指引一步一步走进他编织的陷阱之中,几步之内便落入一片凶险之极的境地!
随着白子不断落下,又被黑子取走、占据他原本的棋位,姬承额间的细汗越来越多,棋局近乎将他逼到绝境,龙困浅滩,而无所可出!
再度轮到了黑子,姬承死死的盯着棋局上空的手,指骨细长白皙,似乎不是林编撰的手。
林编撰出身寒门,就算为官几载,手上也断然不会是这样肤若凝脂!
黑子‘哒’一声,轻轻落于棋盘,彻底将游龙的生路堵死。
姬承缓缓抬眼,顺着雪白的衣袍往上,不见任何属于翰林院的纹饰,坐姿端庄雅正,一丝不苟。
他心下一沉,猛地抬眼,正对上姬荣望过来的视线,与他方才在棋局上感受到的窒息般的杀意没有任何关系。发间清凌凌的玉簪与他戴的还是同一根,是某回邻国进贡,他赠与姬荣的。
姬荣慢条斯理的将手中另一枚黑子扔回白玉棋罐,语气平静的宣布:“陛下,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