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有时候也弄不清楚自己在别扭什么。
他对自己的纠结感到无法理解，同样无法理解的还有明明早就切断了精神链接，为什么还是不能完全斩断和赵南鹤之间的关系。
深夜里四周安静得时钟上指针走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以前赵南鹤对自己的欺骗和背叛，叶庭当然不能原谅，这也是反复爱上赵南鹤会让他感觉到痛苦的根源。
叶庭都忍不住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些受虐的倾向。
不管怎么说，这些痛苦像是一根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的刺，他想要忽视，却一直扎在自己心上。
拔不出，也忘不掉。
叶庭第一回认真地开始回想起自己和赵南鹤的过去。
当他拣回一些记忆时，发现在这段反反复复的感情中，从一开始他就踏入了深渊。
他努力地给这种情况想找一个解释。
最后叶庭只能把这种情况归类为结合过的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相互吸引。
这形成了他和赵南鹤的关系之间的一种奇妙的纽带。
或许就是有这纽带在，尤其是在第二次动了感情之后，叶庭心里总有一部分一直挂念着赵南鹤。
叶庭始终捋不清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为什么自己一面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远离伤害过自己不知道多少次的人，一面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即使是在没有记忆的时候也会对赵南鹤产生感情。
或许是羁绊太深，或许是因为有些感情体会之后就无法再忍受孤独。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才形成了叶庭这份无法割舍的情感。
他对自己失了言，他跌入了同一个梦境两次。
思绪飘得有些太远，叶庭稍微回了神，让自己尽量不多想这些杂事。
等了好一会，红尾蚺完成了对雪豹精神体的修复治疗。
“嘶。”
“你别怪我。”
叶庭知道精神体这会憋不出什么好话，干脆没去解读红尾蚺的意思。
“拜托，能不能搞清楚，你是我的精神体。”
一天到晚胳膊肘劲往外拐。
心里有诸多不快，叶庭偏过脑袋朝赵南鹤打量了好一会儿。
果然第一眼就合自己胃口的长相现在看也还是很喜欢。
叶庭扶着赵南鹤的额头，对他本人的精神图景也大致进行了一些外部的修复。
更深层次的修复叶庭没有继续。
现在赵南鹤没有意识，他不想，也不合适，在这个时候进入赵南鹤的精神图景。
大概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客厅这么脏乱，叶庭不太情愿地收拾干净了地上的酒瓶。
然后他发现最大的问题是躺在客厅中央的赵南鹤。
叶庭再次唤出了红尾蚺，给了精神体一个指令，将赵南鹤送到了床上。
这么对待一个不请自来的酒鬼似乎是仁至义尽了。
“嘶？”我们多久回去？
“回去？”
打理完屋里的事之后，叶庭恍惚间以为自己还住在这里。
“你说的对，是该回去了。”
他反应了一会儿，随后拿上了自己的东西，便准备离开。
......
赵南鹤睁开眼睛，窗外的霓虹灯灯光透过窗帘打在自己脸上。
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坐起身，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
他记得自己昨晚是在沙发上喝醉过去的。
赵南鹤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除了有一些发热的迹象，身体也没有别的不适。
他扫视整个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不安的情绪在心里一直褪不下去。
“！”
赵南鹤捕捉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叶庭的向导素。
他赶紧打开了自己的精神图景。
雪豹在图景里睡得很香，赵南鹤看到精神体明显恢复了很多，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叶庭来过了。
昨晚在自己的梦里，他梦到叶庭回来了。
原来这是真的。
空气里残留的向导素浓度不低，赵南鹤凭直觉判断叶庭还没有走远。
凌晨三点多。
赵南鹤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
昨天是在十点过的样子醉过去的，算上精神体修复的时间，叶庭应该才刚出门不久，可能是叶庭临走前的关门声吵醒了自己。
赵南鹤来不及套上外套就冲出了门。
刚跑到楼下，他就看到了一个自己日夜想念的身影。
“叶庭！......”
这个时间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此刻赵南鹤的声音似乎比平时听得更清晰些。
路口的红绿灯屏幕上闪烁着红色灯光，灯下的人听到赵南鹤的声音后缓缓回了头。
一片被风吹掉的叶子落在了叶庭的肩膀上。
叶庭还没有说话，赵南鹤就没忍住朝他奔了过去。
靠近叶庭时赵南鹤发现叶庭竟然没有躲开自己。
叶庭看他就穿了一件短袖，提醒道：“现在这个季节，虽然白天挺热，但晚上温差蛮大，容易着凉。”
赵南鹤没听进去这句话。
他望向叶庭，眼神里但情绪多到快要溢出来。
他试着想去牵住叶庭的手，但是这次被叶庭躲开了。
“别丢下我，好不好......”
语调里是无法言说的痛苦。
叶庭却没什么逻辑地说道：“我刚刚是在等绿灯，然后过去那边来着。”
而在叶庭说完这句话的这一刻，红绿灯的灯光发生了变化。
“你别走......”
叶庭心里叹气，他知道这个问题迟早是要面对的。
“赵南鹤。”
叶庭抬起眼，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温和而又坚定。
“赵南鹤，看到红灯的时候，就该停下了。”
赵南鹤顿时听明白了叶庭的意思。
他整个人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要害，他愣住了，手臂微微颤抖。
他伸出手再次试着去握住叶庭的手腕。
叶庭没有再做出什么躲避的动作，他的这一丝从容让赵南鹤更觉得心慌。
赵南鹤声音哽咽着说道：“叶庭，你别走......能不能不要走了......”
太久没这样安安静静地两个人说过话了。如此熟悉的声音飘进叶庭耳里，叶庭的心跳似乎都跟着停滞了一秒。
叶庭非常非常讨厌自己的理智被情感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等内心猛烈的情感冷静了些许后，叶庭才淡淡地说：“赵南鹤，你没有权力管我的自由。”
叶庭感觉有东西滴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抬头一看，是赵南鹤的眼泪。
像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样，赵南鹤又问：
“但是......你要是真的想走，昨晚你就不会留下......对吗？”
叶庭沉默了半晌，而后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不开你？”
赵南鹤垂下头，躲开他的眼神，却没有回答。
大约半分钟后，赵南鹤才回答了叶庭的问题。
“不是的，是我离不开你。”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传出，在叶庭听来，振聋发聩。
“你害得我又要再等一个红灯。”
叶庭被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岔开了这个话题。
“这个路口的红灯要等好长的时间。”
赵南鹤还想试着留住叶庭。
“小落......”
赵南鹤忍不住心里的痛意，泪水从眼眶里涌出。
“你不是问过我，我是不是你的哨兵吗......”
“我是你的哨兵吗......”
“我是的话......你为什么不带我回去？......”
“小落，你再带我回去，我们回去，好不好？”
那么亲密的称呼，赵南鹤每说一句，叶庭的心情就跟着越来越摇摆不定。
“赵南鹤。”
许久后，叶庭才开口。
赵南鹤愣然道：“你说......”
“难道没有人，就没有哪怕一个人教过你——看到红灯的时候，就应该停下了吗？”
等到红灯再次消失，叶庭终于找到了从这么一个尴尬的场面里逃走的理由。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赵南鹤想用质问来换一个可能：
“你明明可以放着我不管——”
没有等赵南鹤说完，叶庭已经走过了这个路口一大半的路程。
“叶庭——”
“你......”
叶庭本能地回头想回答他，清醒后才发现自己这个行为有多蠢。
没必要一直跟自己较劲。
叶庭想道，放过自己吧。
“我还没有找到......”
“足够让我觉得能原谅你的机会。”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