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这么高?”老人看得呆了。
“哇!!”小孩兴奋得眼睛都亮了,拉了拉风骁的袖子,一脸激动,“先生快看!那就是祷过山!没想到祷过山居然那么高!比天还高!”
老人也感叹道:“以前都只能看到半山腰,还以为这山没有多高,原来这才是祷过山真正的样子。”
祷过山高耸入云,直指苍穹,随着那毫无规律的震动,山上的雪被震落了下来。
感叹完,老人不禁忧愁担心起来,“这么反常,山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风骁凝视着山巅,为老人解答:“应是山上有妖相斗,山上结界被破坏,因此显露出了真实模样。”
“什么是结界?”小孩问。
风骁笑说:“一种障眼法。”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叨扰已久,在下该告辞了。”风骁侧身道:“老人家,谢谢您的水,愿您此后无病无痛,永享安康。”
老人笑了笑,“先生客气了,天色已晚,先生若是不嫌弃,可以在此歇息一晚。”
风骁人看着温和的,说出的话有几分随性,“不了,在下想去祷过山上凑凑热闹。”
“我也想去!”小孩兴奋的举手。
老人揪着小孩的衣领,没教训小孩,倒是第一时间劝风骁,“这时候上去恐有性命之忧,先生不如等山上平息了再上去。”
风骁拒绝了老人的好意,拢紧外衣,独自往祷过山走去。
没了扰人的幻雾迷境,风骁轻易的上了山。
只是他来得到底晚了些。
他要找的那只妖一动不动的躺在雪地里,身下的雪都被鲜血染红,它的翅膀被折断,散落一地的羽毛上带着血肉,是生生从身躯上拔下来的。
身上处处都是抓伤,那一道道血口不停的往外渗血,可想而知得有多疼。
风骁生来对自我的情绪就控制得很好,尤其是怒,可他想,以前他之所以控制得很好,仅仅只是因为那些事情跟本不值得他动怒。
真正的愤怒是控制不住的。
而他,也没想要控制。
猿猴们看着突然出现的人类,立马上前将人拦下。
风骁身边似有一层透明的墙,猿猴们根本无法近身,反倒被弹飞了出去。
“人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猿猴们龇牙咧嘴发出警告。
风骁充耳不闻,走到濒死的小妖身边,轻淡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这只小妖,我带走了。”
猿猴们怒极。
“岂是你说带走就能带走的,当我们是死的吗?!”
风骁眸光轻扫,嗓音轻润,“尔等之命,在下也一并收下了。”
-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一整盆都放在床前,床上的小人儿睡得很熟,一动不动,活像是没了气息。
风骁坐在书案前,离床的距离有些远。
书案上铺着一张白纸,风骁一手拦着袖子,一手执笔蘸墨,开始在纸面上勾画。
不多时,出现一个大致轮廓。
像鸟,又不像鸟。
三足而立,双翅人首。
风骁没有着色,在左侧写下小字。
曰:东五百里,祷过山,一异兽,三足,人面
画上异兽正是床上昏睡中的小人儿的本体。
在风骁搁笔的时候,小人儿从床上坐了起来,白嫩精致的小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与防备。
“你是谁?”
风骁缓缓抬眸望过去,面带微笑,“在下是你素未谋面的师傅。”
小人儿:“……”
见小人儿不说话,风骁便又开口,“我叫风骁,是个寻仙问道的痴人,路过祷过山,碰巧救了你。”
小人儿半信半疑,“哦。”
风骁说:“我此生志在修行,不打算娶妻生子,又恐将来年老无人照看,死后无人收尸,遂想寻个将来可以给我养老送终的,我看你正适合。”
小人儿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合适。”
风骁轻笑道:“无妨,我觉着合适便好。”
小人儿起身就要走,掀开被子一看,顿时羞红了脸,连忙又把被子盖了回去。
他他他他怎么化身成人类小孩的模样了?而且还什么都没穿!
“手指头大点有什么好害羞的。”风骁笑得愉悦。
小人儿知道自己的修为几斤几两,是断不可能化形为人的。
“你做的?”小人儿问。
“嗯。”风骁眉眼含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嗯!”小人儿觉得不可思议,细雪般微凉的眼眸里竟生出一丝火热来。
他梦寐以求的化形,眼前这个人看着不靠谱的人类居然帮他做到了,不仅如此,还把他从猿猴手底下救了下来,还治好了他的伤!
风骁笑问:”现在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要!”小人儿直接爬坐起来,跪在床上,对风骁行了磕头大礼,“拜见师傅!”
小人儿没有拜过师傅,也没见过,只是曾听说了几句。
人间的礼数大抵都是磕头拜见,左右也就这样了。
这个头把风骁磕得实属愣了一下,随即带了笑问:“可有名字?”
“没有。”小人儿摇头,“他们都叫我怪物,恶妖。”
风骁思虑片刻,“qu,quru,曲汝,瞿如……便叫瞿如如何?与你啼声谐音。”
“好。”
得到同意,风骁提笔在纸上加了一句:名曰瞿如,其鸣自号
风骁没收过,也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师傅,总之只要饿不死就好了。
但眼下,风骁有点发愁。
这段时间为了让小徒弟有个良好的环境养伤,他身上的银钱都用来住店买药材了。
每天吃得也是有鱼有肉,他得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看好小徒弟。
于是乎,现在身无分文,恐怕第一天收徒就要让小徒弟饿肚子了。
说起来,早上店老板已经差人来催他交银子了。
思忖片刻,风骁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袖口。
他面容隽美,一双眸子半垂着,深邃而温和,神色含着几分平易近人的慵懒散漫。
一身素色长袍,长发简单的用发带束起了一半,几缕发丝乖顺的垂在胸前,他拿了挂在木架子上的灰色毛领斗篷披上,方才看向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的小徒弟,“小徒弟,衣服穿好,师傅带你去见见世面。”
“嗯!”瞿如连忙裹着被子去拿旁边矮凳上放着的一套衣服,拿在手上,却不知从何下手。
从山里来的小妖并不知道怎么穿衣服,浑身僵硬的让风骁给他穿。
风骁一边穿,一边教,耐心和心情都出奇的好。
瞿如板着脸,转向一边,并不看风骁,时不时的应一声“嗯”。
系好腰带后,风骁抬手捏了一下瞿如红得滴血的耳朵,调侃道:“耳朵要熟了。”
瞿如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猛的躲开,抿着嘴瞪着风骁。
风骁笑了笑,“既然过去了,就把书案上的东西收一收。”
瞿如转头看身旁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书案。
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张平铺开的纸,上面画了一副图。
这上面画的有点眼熟。
忽然,瞿如神色一怔,转头看向风骁,“师傅,这上面画的是我吗?”
风骁:“嗯,像不像?”
瞿如仔细看了看,“有一点。”
风骁眉梢微动,“只有一点?”
沉默了一会儿,瞿如道:“很多点。”
风骁轻笑一声,“识字么?”
瞿如摇头,“不识。”
风骁招手道:“把画拿过来。”
瞿如将画从镇纸地下抽出来,走到风骁面前,把画递过去。
没想到风骁并没有接,而是蹲下身,与瞿如平视,把着瞿如的小手将画展开,指尖轻轻点在画上两个小字上说:“这便是你的名字。”
瞿如看着那两个字,微微蹙眉,后面那个如字看着简单,瞿字看起来很复杂。
看了一会儿,问道:“你的呢?”
风骁牵起瞿如的手,将人领到书案前,从瞿如手中将画接过铺在案上,提笔下方写下:风骁
瞿如反复将这两个字看了很多遍,从各个角度都看了,仔细记在了脑子里。
既是师傅,又是救命恩人,自然是要好好记住的。
因此,瞿如最先会写的不是‘瞿如’,而是‘风骁’。
此时的瞿如尚且将风骁看作值得尊敬的师傅和恩人,世外高人,修为高深。
然而很快他就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外面尚且下着雪,不过雪下得并不大,就算不打伞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风骁是个穷讲究的,打着把画了红梅的油纸伞缓步走在风雪中,如闲庭信步,悠闲自得,颇有几分矜贵公子的气度。
旁边跟着的瞿如板着张脸,身上背着一个比他身体还大的包袱,看起来不像是徒弟,倒像是个小书童。
小小的身躯背着个包袱走一步晃一下,乱七八糟的前往走。
风骁也不是欺负小孩儿,良心发现的冲小徒弟伸出手,“小徒弟。”
瞿如正要把包袱递过去,救听他师傅语调轻缓的说:“下雪天路不好走,手递过来,师傅牵着你。”
这位新晋师傅良心有点,但是不多。
瞿如:“……”
大冷的天,人们不愿意出门,街道上偶尔有几个人走过,眼瞅着已经走了很远,瞿如忍不住开口询问:“师傅,我们要去哪?”
风骁言简意赅,“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