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 曾经在玄门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

  这家最擅布置招财进宝的风水阵,自然备受追捧,家族也是枝繁叶茂, 四世同堂,子嗣繁荣。

  可就是从八十年前的某一次祭祖开始, 一切都变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朗朗乾坤的好日子, 文家子孙聚首老宅, 请了先祖牌位,三牲六祭,就待三拜九叩——

  谁知, 家主才带着人跪下去,香炉里的香就断了!

  之后一片黑云遮日,祠堂里阴风阵阵, 把蜡烛都吹灭了。

  从那以后,文家子嗣就开始生怪病, 没几年, 偌大的家族就死得只剩下两三人。

  这还是文家当时的当家人有决断,事发不久就把自家最有天赋的几个小辈从族谱里除名, 让他们改名换姓。

  这还不够, 那几人还以入赘的方式, 投到了别家门庭。

  如此种种, 才保住了一点血脉。

  “这玩意, 就是那次祭祖,突然出现在文家的祠堂里的,当场就把文家的祖宗牌位全打翻了, 凶得很。

  我听我那死鬼爹说过,这玩意儿原来还是文家第一位踏进玄门的老太爷的陪葬品, 谁知道怎么就跑出来了,把一大家子祸祸成这样。”

  张老板没劝住方程,到底还是带着两人上了二楼。

  “您想想看,这东西得有多凶?”

  方程自然知道那东西不是一般的凶。

  之前他在街口看了一眼,整条古玩街,就这一片气象最不凡。

  ——一条铜黄色的盘龙圈着一柄黑金色的剑,剑势气势汹汹,盘龙疲态尽显。

  那铜黄盘龙正是这家店的风水阵气场所化,用不了多久,这里的风水场压不住那把剑了。

  张老板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可惜找了许多道上的人来——之前的长衫男就是一个,都没法子。

  要不是病急乱投医,他也不会松口让方程上来看这要命玩意儿。

  言琛有些奇怪道:“老板既然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怎么还收这东西回来?”

  “哪里是我主动找死。”

  张老板说起来是一脸的晦气。

  “刚刚不是说文家还活了几个改姓的后人吗?不瞒您二位,这玩意儿就是其中一个送过来的。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欠了文家一条命,我是没办法,才答应他用店里的风水场镇一镇。

  就这,我还三天两头倒霉,两只脚走出这个店,必见血光!

  邪性的是,我还管不住我的脚,非要往门外边走!

  好在祖宗保佑,出去一只脚,吃点苦头我就醒过神了,没真丢了小命。”

  这坐牢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他也是一肚子的苦水。

  “说到这儿,我得和您说清楚,这玩意儿不是我家的东西。虽然那孙子说是去找法子了,三年都没个信,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但我也不能私自做主卖掉。您真要带走,咱们得先立个契,他若来讨,您得还回去。”

  “这是自然。”

  方程应承下来。

  那凶物就放在二楼的一处供台上,用一个长匣子装着,匣子上贴满了符纸。

  张老板并不上手,他还没活够呢。

  方程让言琛站远些,自己过去打开了长匣——

  刹那间,张老板手心里的平安符化成了灰,言琛也感觉到口袋里烫了一下,锦袋里的驱鬼符、平安符、安神符化为齑粉,同时无名指上的连理枝戒痕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

  张老板心里正怕呢,看到这一幕,连忙凑过来。

  挨着言琛站着,果然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阴气就少了一大半。

  这下子,他对方程是信心大增。

  方程看见匣子里的东西,却是皱了眉。

  言琛忙问:“怎么了?”

  方程把匣子竖起来让他看,问老板:“其他的呢?”

  原来,匣子里只是一柄断剑,剑柄上只有一小截剑,剩下至少五分之四的剑体都不在这里。

  张老板实话实说:“不清楚,他拿过来就这样了。”

  方程失望地扣上了长匣子。

  看他动作,张老板心里咯噔一下,怀着一点侥幸问:“您?”

  方程摇头表示自己不要了。

  他缺一把趁手的法器,在气场里看到这是一把剑才动了心思。

  就这一截,他要了也没用。

  张老板顿时苦了一张脸,“那您有法子封住这东西吗?我真是被它折腾怕了,这三年不说我家店生意都做不了,我是没有睡过一天踏实觉啊。可怜我老张家三代单传,就剩我一个,还没娶媳妇儿——”

  不等他继续卖惨,方程直接道:“可以。”

  张老板的眼泪顿时一收,大喜过望道:“您就是我的亲恩人!我和我祖宗十八代都谢谢您!需要什么,您只管吩咐!”

  言琛被他夸张的言辞逗笑了。

  见他高兴,方程的表情也带了笑意,说道:“我手上的东西不趁手,先用七张镇压符帮你封住它,不过最多只能封两个月,之后得想别的办法?”

  “您有办法?”

  张老板忙问。

  方程点头,他立刻笑道:“那我这身家性命就托付给您了!”

  方程手上没有镇压符,带着言琛回到楼下。

  他抽出一张黄纸,开始折。

  张老板一看,他竟然是要现场画符,顿时心里就有点打鼓。

  小老弟,这逼装得有点过了啊,快把您家祖传的镇压符拿出来吧……

  撕。

  清脆利落的撕纸声响起。

  言琛看得目不转睛,方程笑道:“言言想玩吗?”

  言琛拒绝诱惑,“有正事呢。”

  “不急,来。”

  什么事遇着言琛都得往后靠,方程牵着言琛过来,让他照着折痕撕着玩。

  撕——

  别说,这声音相当解压,让人愉悦。

  张老板:“……”

  过分了啊狗爷!

  有对象了不起啊!

  不过,很快他就跪下了。

  方程放手让言琛玩,自己拿着他撕好的符纸开始画符。

  朱砂加水调和,挥笔而就——

  七张,几乎一秒一张。

  张老板见他这一手,差点跪下叫爸爸,等符纸贴到长匣子上,阴森森的店铺瞬间回到人间,老板当场洒泪。

  天不绝我,祖宗保佑!

  我老张又活了!

  同一时间,方程和言琛的手机发出震动提醒。

  两人拿出手机一看,是覃凉的留言,让他们回电话。

  上面还有好几个来自覃凉和沙白的未接来电。

  方程眉头微动,之前没注意,他和言言走进这个店铺之后,手机信号被阻隔了。

  言琛心里一凉,“不会出事了吧?”

  说着,他已经回拨了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覃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听他语气还稳得住,言琛放下心来,“你和阿岁说。”

  他把手机给方程,方程接过来道:“出什么事了?”

  “我和小白在家看过了,果然被人动了手脚,已经叫人来拆,还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我们在他之前住的地方……”

  覃凉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他和沙白与两人分开后,就回了家。

  早上听了方程的说法,覃凉就安排人在家和沙白以前住的公寓检查了,没查出什么来。他没敢掉以轻心,所以才要劳烦方程帮忙看看。

  这次回来,他们特意在进门前就戴上方程给的眼镜,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玄关灯里冒出来。

  覃凉脸色一变。

  “小鲨鱼,去外面等我。”

  覃凉立刻伸手关了灯,想进屋看看,还有哪里被动了手脚。

  沙白脸都吓白了,抓着覃凉道:“你别去,等方爹回来再说。”

  覃凉给方程打电话,没有人接,再给言琛打,也是一样。

  他不是退缩的个性,仗着平安符,就要进屋。

  沙白见拦不住,坚持和他一起进去。

  这一看,两人才发现,这屋子里藏污纳垢的地方真不少。

  客房和覃凉的书房没发现什么,其他地方却都遭了贼手。

  客厅,主卧,浴室,厨房,阳台,放映室,天花板上装的灯都有黑气渗出来,专门给沙白改的练习室更是直接有三盏灯都在冒黑气!

  这个家简直四处漏风,脏得让人恶心。

  覃凉直接让人来拆家。

  因为联系不上方程和言琛,他索性带着沙白去沙白之前住的公寓了。

  在同居之前,覃凉一般都在这里和沙白见面,不工作的时候,沙白就住在这里。

  两人到了一看更不得了,就没有一个地方没遭毒手。

  覃凉正要找人来拆,言琛的电话就打来了。

  方程并不意外,看了眼咧嘴笑着擦眼泪的张老板,说道:“你发个定位,我和言言现在就过来。”

  “好。”

  覃凉明显松了一口气。

  张老板道:“您这就走啊?”

  方程点点头,“这些打包,钱——”

  “嗐,您可救了我的命,千万别跟我老张提那俗气玩意儿。”

  张老板麻利地打包起来,坚决不肯收钱,反过来问镇压符要多少钱。

  方程也没提钱,领情地送了张老板一张平安符,后者乐开了花,千恩万谢。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方程问他道:“老板知道哪里进原石和桃木紫檀吗?”

  “知道知道!您贵人事忙,要不这样,我挑一批给您送过去?也省得您舟车劳顿的。”

  张老板殷勤道。

  方程知道他这是变相地要自己地址,不过这样确实省了他不少功夫,就把言琛小区的名字告诉了他,还嘱咐道:“檀木要好的。”

  张老板之前听了一耳朵,大概知道他要檀木是要供奉祖师牌位,自然知道轻重,满口答应。

  没让两人动手,张老板开了侧门,推着推车送他们去停车场。

  真正走出店铺的那一刻,张老板开心得直哭。

  旁边的店铺老板看见他安然无恙地走出来,都很惊奇,纷纷来询,“张老板,您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眼神却都落在方程和言琛身上。

  张老板啐道:“滚滚滚,别瞎打听——喂,那边的,你拿手机干什么?找死啊!”

  方程摇了摇头,“不用管。”

  送了人回来张老板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说了。

  ——看这群人拍的糊了吧唧的都是什么鬼,能不能看出个人形都得看缘分,更别说辨认对方的身份。

  “高人啊!”

  打发了一众打听消息的人,张老板一拍大腿,开始掏手机联系老朋友。

  小命能不能苟住,就看这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