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在新月轩订的菜很好吃,她本人对你的关心也让你感到很温暖,但你不是看不出她尽量隐藏起来的生气。

  “对不起,荧,还有派蒙。”所有人都停下筷子后,你趁此机会向荧她们认错到,坐姿端正、表情严肃。

  “不和你们商量就直接逃走这件事实在是我过于自私。我忽视了你们这些身边人的感受,无视了你们可能对我施以的帮助,不仅是对你们情感的伤害,还是对你们能力的不信任。”

  “再者,因为我是彻底但又不彻底地失踪,留下了瞳这个线索,进而还害得你们还花费了不少不必要的时间和精力来找我……”

  “才不是不必要呢!”派蒙被你这话气得直跺脚,她叉着腰飞到你身边,然后小老师似地教育你说:“唯你根本就不用想这么多好吧!你只要知道我们都很在乎你就行啦!”

  “而且,道歉的重点是要让对方感受到歉意,才不是让自己陷入无意义的自我反思呢!”

  “我觉得派蒙说得很对”,荧朝你露出浅浅的微笑,“唯你不用想那么多,前面的道歉已经足够了。”

  而后她问你说:“所以,之后你是要继续和我们一起旅行?还是说要先陪瞳完成约定?”

  荧从瞳那里听说了约定的事。

  “先再向纳西妲道歉,接着完成和瞳的约定,再然后”,说到这里你笑着挠挠脸,“这我也还不知道。”

  “我觉得我应该帮助纳西妲稳定须弥局势才行,而且之前我和纳西妲也有过一个约定,我想她可能要使用它了。”

  “反正暂时我是不会再和你们一起行动,不过你们放心,等到时事情都定下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感觉唯真是到处都是约定呢。”派蒙吐槽你说,她还拿出手指来数了数,“和散兵的那个契约,和瞳的度假约定,现在又有和纳西妲的约定,好多。”

  “以后少用约定吧唯”,荧劝你说,“你似乎有些太过依赖它了,一些明明不必要的情况也要使用它,很累的吧?”

  “……嗯。”其实你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约定的力量是真的很好用。信任、情感、力量等都可由约定获得,而魔力、念力之类又都是建立誓约和约定等的上好工具。

  可既然向来寡言的荧都这么专门提醒你了,你也能感受到她所言皆出于真心。

  “我知道了”,你笑着回复荧说,“我以后会少用的。”

  “口头约定我是无所谓”,荧没有让你就这么简单回应过去,她紧盯着你,眼神莫名附有某种的压迫感,“但你常用的约定都是具有力量效应的吧?”

  “我从瞳那里听说,你会用魔力之类让它们如不履行就会实施惩罚。”

  然后荧原本的冷凛表情消融开来,她笑着建议你说:“唯,学会不那么认真吧,有时真的只是心意传达到了就可以了,玩笑是可以有的哦……”

  荧的话让你在回去后细细琢磨了一天,晚上做梦时你都还和倾奇者就此事仔细讨论了一番。

  倾奇者也觉得你不应该再总是使用约定的力量,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利用契约的力量来解决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临时问题。

  而且他还用起了你之前教过他的一个词,叫做超前消费。他形容你说:

  “唯的行为就像,因为觉得凭自己目前各方面的能力暂时无法获取那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所有就借用未来可能实现的美好约定、和与之相应的束缚提前预支了那些东西。”

  “和你曾教给我的超前消费的概念相比,这里只是把人类社会的货币换成了信任、情感、力量之类无法量化的东西而已。”

  然后他像是难得有机会反过来监督老师的学生一般,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格外认真。他半是请求半是劝告地对你说道:

  “唯你之前可特意提醒过我这种事的危害,那你自己也应该注意才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对方那圆圆的眼睛和圆圆的脑袋怎么看怎么让你欢喜,再加上他说的那些话,你笑着摸摸倾奇者的脑袋,同时温声答应他说:

  “好好好,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我都那么教你了,不以身作则是说不过去。”

  和倾奇者相处得越久,你就越无法从他身上看到散兵的影子,他们只是外貌上很像而已,其他方面那可是完全不同。

  倾奇者在你的教导和鼓励下变得挺开朗,交了些不错的朋友,也有了自己的兴趣和爱好。

  每次再见到你时,他都会和你分享自己近段时间碰到的各种新奇事,也会向你讨要你又一次消失不见的补偿礼物。

  尽管最后一点是你在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教育一个尚若白纸的生命后,也是你觉得自己相当于是在培养一个新生儿后,你才一次次地让倾奇者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

  哪怕那些失踪是因为梦醒的不可抗力,但经你观察,倾奇者因其所受到的情感伤害也是毫无疑问的。

  何况直到现在你也无法确定,那到底是真实风格的梦境、还是因梦而连通的平行世界。

  所以,作为掌握主导权、且能力压倒性的更加强大的一方,能补偿的你当然会尽量补偿。

  再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弥补你的童年遗憾了。

  你那常年缺席的人渣父亲就不说了,你母亲每次回来似乎也没怎么让你好受过,比起母爱之类,你更多的其实是感到无所适从和害怕变化……可他们好像从来无所谓你是否适应。

  所以,当自己也站在那个位置时,你希望你能给下面被动等待的那人更温和的爱、尽量平等的爱,也是你曾经无比想要得到的爱……

  第二天,你又去到净善宫向纳西妲认错。和荧相比,你对纳西妲还有着刻意隐瞒贤者计划、并不加以阻止的错误。

  耐心听得你详细的认错发言后,纳西妲先是详装生气地又指出些你的错误,然后她笑着告诉你说,你是时候兑现你之前同她的约定了,你也应该言行一致地承担起你的责任。

  但从后面她又让你先好好休养一阵、还送给你和瞳各自一个须弥人身份来看,你觉得纳西妲恐怕其实也没怎么怪你,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得过分。

  再然后,就是完全接收瞳前段时间的记忆了。

  现在你只知道提瓦特人集体忘记前任草神、除纳西妲和派蒙外又都忘记散兵;散兵是从世界树出来后才换了身衣服、性格中途有大变;以及博士会幻觉制造、还又有使魔经过他手后失踪了。

  这些都是瞳在你从沙漠回来后,一通全打包给你的基本和要紧信息。至于更全面的信息,这就需要你腾出一段不算短的空闲时间,专门用于记忆接收才行……

  几乎所有事都在你的接受范围内,瞳把你交代给她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但这里唯独要排除散兵跳入世界树这件事!这也是瞳唯一没有介入的后续部分。

  你觉得散兵跳树这个行为真是不可理喻到极点!真是自以为是!真是幼稚!真是、真是不会爱惜自己啊啊啊!

  明明你以前都那么爱他了,他怎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很有价值啊?!跳树这种类似自砂的行为他怎么能那么简单地就做出来啊?!

  刚好你也还没来得及告诉散兵你们之间的契约已经解除,你想你应该趁这个事儿把他给约出来,再和他好好聊一聊,仔仔细细地事无巨细地好好聊一聊。

  绝对、绝对就再主动聊这么一次!

  你拜托使魔送出邀请信,三天后,你与散兵在普斯帕咖啡馆碰面。

  你为此专门订了个没有和其他桌挨着的、三面靠墙的位置,加上你能生成适当隔断声音的屏障,你想你们之间的谈话应该不会引来他人奇怪的注视。

  正式开始谈话前,你先提及了对他的称呼一事:“我读取了瞳这段时间的记忆,知道你修改了所有提瓦特人的认知,不再是愚人众第六席散兵,你可能也对这个代号没什么好印象。”

  “但非要说用别的什么来称呼你,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所以我还是叫你阿散可以吧?应该不会让你感到冒犯吧?”

  虽然你在之后的谈话中,就没再用到过这个称呼。

  你的礼貌明显让散兵很不自在,他的眉毛微微皱起又松开,嘴唇欲言又止地翕动两下,不过最后他只轻轻一个点头,低头搅着咖啡不再看你:

  “嗯,可以。”

  “那我就开始说了”,你也觉得这样有些难受,但你实在不知道其他的做法,“那个,就是你获得神之眼的那一瞬间,我们之间的主仆契约就跟着解除了。”

  然后你向散兵简单解释了一下你们之前的契约何以成立,这份契约又为何会因他获得神之眼便就此解除。

  听完你的解释后,散兵对此还有些意外:“所以,我以前也有核心?”

  接着他抬起头,眼中含光地问你说:“那是怎样的?像人类的心脏一样吗?”

  他眼眸中的光亮让你不忍心拒绝,可惜你也给不了散兵他想要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那对你的身体而言是怎样的重要,我只知道那是你的生命集合而已,一个抽象又笼统的概念,我的力量能找到它只是因为它们天生会捕捉这种东西。”

  “这样吗”,对此他却也并不失望,他只是抿起唇又问你说:“除此之外呢,你还有别的什么要和我说吧?”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了。

  你下意识地想要抚慰他,但回想起你将要对他说的那些话,你还是强忍着习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告诉他说:

  “我还从瞳的记忆里知道,你之前跳了世界树,那种像是自砂的行为,我想……”

  你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跳?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你还活着吗?难道他就无所谓你知道他的死亡后的反应吗?

  “……我想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做这种事,以及我希望你别再做这种事了。”

  沉默在你们之间蔓延了两三分钟,然后散兵静静地把目光移到你的脸上,但他的眼神还是跳闪着,只一下又一下地对上你的眼睛。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吗?”他学起你之前的礼貌,但语气显然要比你小心许多,像是在试探些什么。

  你被你俩之间这越发微妙的气氛搞得很不得劲,于是你便直接了当地选择打破它。

  你用勺子在自己的杯碟上“叮——”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在乎你啊。”

  “就算分手了,我对你的感情也不是一下子就消散了,虽然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但该说可惜还是不幸呢,我还是很在乎你。”

  “所以说,你跳进去的行为真的让我很生气。就不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了,你好好考虑一下你自己行不行?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自己的生命啊!”

  说到这里你忍不住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上身前倾地靠近对面人。你颇具威压地紧紧凝视着他,同时用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我说你好好看一看你自己好不好?你这家伙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你也还有很多优点啊!你能不能多爱一爱自己?又能不能多看看你周围的世界?能不能别那么自私又自以为是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不说别人怎么样,我就说我自己。我之前那么喜欢你你是都看不见吗?你怎么就没有哪怕一点地认可自己的价值呢?怎么就没有因为那些喜欢而犹豫哪怕一下呢?”

  “我有犹豫的。”散兵垂着眸子小声插入你的话说,他的嘴角噙着不被你所看见的弧度极小的浅笑。

  “有犹豫,但真只有一点是吧?”说完你仍在气头上地对他冷哼一声,然后又继续数落他道:

  “还有你对荧所说的无用,你隔了一个多月才敢向瞳她们打听有关我的消息,明明之前在瞳面前表现得很想见我、结果却还是选择跳树。”

  说到最后你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气什么为好,反倒是有些无奈地咧嘴笑了起来。

  你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重新坐下,眼睛逃避着光亮:“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好像显得我还怪奇怪的,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我们以后各自安好吧。”

  “之前我选择和你分手,是因为我怕你在我身边身体会越来越差,你之前过度修行流出的黑色液体让我畏惧你可能到来的死亡,我不想要失去你,所以……”

  “现在和我解释这个做什么?”你对他轻笑两声,觉得他简直是在做可笑的滑稽表演,“不想要失去我?可你把我推开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失去我吗?”

  “还有,死亡?”说到这个你可就更乐了,“哈哈哈,和我在一起那么久,你也该知道我怎样才会真的死去吧?”

  “而且你觉得如果我要死了,我不会通知你?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只为了爱你,还要你也爱我啊,怎么?你觉得我要死了是会丢下你默默去死不成?我也还没无私又可怕到那种程度。”

  “再说了,你担心我流出的那些黑色液体你就直接问啊!问我怎么了?问我为什么?问我怎样才能恢复原样?反正才不该是把我束缚起来又不好好照顾我!”

  说到这儿,你的火气就又上来了:“你这家伙每天早出晚归的!留几个人送东西看门就当好了不得了?!你还不如让我跟着你,好让你能随时注意到我的情况呢!”

  “无聊的时候你不在、疼的时候你不在、想哭的时候你也不在,你说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种办法真是无用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我那时候最需要的是你本人啊你懂不懂?!”

  “抱歉”,散兵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越垂越低,“是我以前想得不够仔细,做得不够周到。”

  “……都没什么了”,缓过气来的你嗓音低了下来,眼睛也自觉有些尴尬地没处放,“而且我也该说抱歉,这两次见面我好像都在指责你,还指责得有些过分,明明我们也没什么特殊关系了。”

  “对不起,我对你说话严重了。”你诚心向他道歉到。

  “那……要复合吗?”散兵适时提出一个令你觉得可怕的建议,这自是立马遭到你的回绝:“才不要!”

  “为什么?”他瞬间有点蔫蔫的。

  “因为好累”,你不假思索地说,然后你短暂无视礼貌,拿勺子指着他说,“我现在状态不好,你现在状态也不好,复合只会是双重折磨哦,而且我现在不想再谈恋爱。”

  “那我们有可能复合吗?”他居然都有眼巴巴地看着你那味儿了。

  这让你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倾奇者,但想起他对你做的事和倾奇者对你做的事,你觉得你这联想真是对倾奇者小可爱的不信任。

  “你这直接问我算个什么事啊?”你别来脑袋,就是不对上散兵的眼睛,“你自己想啊,哪有直接这么走近道的。”

  你却听见散兵笑了,他用手指轻戳一下你放在桌上的手背:“那么,唯,你愿意帮我想一个新名字吗?”

  “不要”,你冷着脸抽回自己的手并拒绝了他,“新生的名字什么的,你给我自己想啊,叫别人帮你想又算个什么事啊。”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学会独立面对自己未来的人生啊?虽然你以前是有过不少一个人的时候,但独自可不是独立!”

  “可你不是别人”,他又用那种酷似眼巴巴地眼神望着你了,“你是我过去的爱人,也是我现在仍在爱和喜欢的人。”

  幸亏你没喝咖啡,不然你觉得你可能会把自己给呛到健康之家,毕竟现在你可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好几分钟。

  咳咳咳咳!!爱、爱爱爱人??

  他居然敢承认“爱”这个字了??

  散兵走过来轻重刚好地拍拍你的背,试图帮你缓解咳嗽,但他还是不忘对你施以暴击:“现在的我承认了,我就是爱你,无可取代地爱你。”

  这家伙最后还轻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尼75才出,之前75歪刻晴,加上这已经是四连歪,我成大非酋了T^TT^T,真的蔫了,想退游T^TT^TT^T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