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真挚又无比肯定的话语令散兵一时失语，他怔愣地望着瞳那张话语间不自主流露出笑容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使魔笑的样子。
她笑得和你很像，但或许是因为她作为使魔那生而具有的纯粹与疯狂，她笑得比你要更加没有顾忌、没有掩饰。
这也越发昭示着她所言之真心。
不知不觉间，那抹笑容也传染到散兵身上，他浅淡地笑起，不知是喜还是悲地轻声喟叹一声：
“你们还真是爱她。”
“您在嫉妒吗？”瞳坏心思地半眯起眼睛，完全不带藏地发问到，但她却也并不在乎答案，只自顾自地又说：“不过您也不必嫉妒，因为唯也爱着您。”
“深深地爱着您，甚至是可能会让您感到窒息地爱着您，这倒还令我们有些嫉妒呢。”
散兵明显不信，他抱起手臂轻挑眉毛，“她让你说的？还是你自己在这儿添油加醋？”
“当然都不是”，瞳一脸无辜地耸耸肩，她的唇角仍残留有真切的笑意，“散兵大人，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正如我方才所说，我们使魔能感受到主人的所有情绪和思想。而她对您到底有多喜欢这种事，这种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所感知的事，我当然是有深刻的体会的。”
“从见到您的第一眼起、又或是从与您签订契约的那一瞬间起，主人便开始喜欢您了。而随着时间，她对您的喜欢是越来越多，增长指数也越来越恐怖。”
“她有想过把您永远地放在她的视线之中，有想过您那可能离开愚人众的未来她要怎样与您共同面对，有想过如果这个世界的最强与您为敌她要如何化解一切……”
散兵被瞳的这些话砸得不知该作何言语，只耳尖发红地听她继续道：
“各种奇奇怪怪的、异想天开的与您有关的未来，主人在偶然想到或是合理推测到后，都会找时间思考那时她要如何保护您为好。”
“虽然接下来这话您听了肯定会生气，但主人确实是有想过，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那她愿意为您的安全支付她的死亡，要知道，她其实是很讨厌疼的。”
生气？这确实是有的，他才不需要你用自己的死亡为他支付什么，但比起生气，散兵更多的是惊异和茫然。
虽然他老早以前就觉得你不太正常、有些变态，但今天听瞳把你的内心想法这么一揭，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散兵觉得他以前对你的那些形容简直都错了。
还错得离谱。
你这样不乏理智却又满是极端的情感，在散兵眼中已经不是不正常和变态所能形容的了，反倒是还因为过于离谱而显得带有些婴孩般的纯真，令他对此一时间竟没有生出厌恶、回避之类的负面情绪，只想着像这样情感怎么可能存在？
怎么可能存在于他身上？
“……你没有骗我？”消化好一会儿那些话后，散兵舔舔嘴唇，声音略微干涩地开口问到。
“没有骗您。”瞳回复得很快，看起来似乎还有在为他的这份质疑而感到不满，“我也没必要骗您。”
“主人在想什么我们都知道，但那也得是所有‘我们’才行。而我们每一个在想什么，主人是全都知道的。”
“我可不想被她讨厌。”
“这样”，散兵淡淡地接上一句，然后意图明显转移开话题，“那接下来呢？还有要带我看的东西吗？”
盯着散兵看上几秒，瞳到底没有实施心中那迅速生出的想要刁难他的想法，只例行公事地回答到：
“我们目前所处的初始云屋是主人穿越后、来到提瓦特前所经历的最初阶段，在这之后还有十二个阶段，不过主人想让您看到只还有四个片段。其中有一个片段也处于这间云屋，其余则各自位于另外三个阶段。”
“但主人说，这十二个阶段，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带您走完。而这之中您如果有除那四个片段之外的、其他的想看的记忆，我也可以给您看。”
“穿越是什么？”散兵这时才关注起这个词语，他想你口中的穿越与他所理解的穿越大概并不相同，“而且听你这话，你主人穿越之前的记忆在这里是没有记录吗？为什么？”
心中暗暗肯定散兵的这份敏锐，瞳向他解释道：“从一个世界去到另一个世界，且这里的两个世界是指基本法则、宇宙构成、力量体系等层面不同的两个世界，这就是主人口中所说的穿越。”
“主人最初是生活在一颗名为地球的星球上，而那颗星球也对应着一个与这里、与方才那些记忆中出现的世界都不相同的世界。”
“因为一场意外，主人在地球死亡，然后来到了这些记忆中的那个世界，这是她的第一次穿越。后来又因为高于单个世界层面的高阶管理者赋予她的机制，主人又去往了另一个世界，这是她的第二次穿越。再后来，同样是因为机制，主人又来到了这里，这是她的第三次穿越。”
“那之后还会有穿越吗？！”散兵的话中带着些他没能控制住的急切，不如说他自己都有些没意识到他有多么在意这件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瞳故意缓缓开口，但到底也没有对此隐瞒什么，“不过大概率是不会了。”
“因为能让主人再穿越的应该只有那个高于世界的无情家伙，但那家伙可被主人摆过一道，也知道主人曾经许下的愿望，它恐怕是不会再来招惹主人了。”
“高于世界，宇宙，法则”，散兵低声念叨起这几个词语，然后面容谨慎地向瞳发问道：
“提瓦特呢？整个提瓦特其实也只是世界一隅？还是说提瓦特即为世界整体？”
“当然是前者，我的大人”，散兵这生灵初识世界的模样令瞳甚觉有趣，她对于自己的所识所知倒也不藏着掖着，“和主人曾经所处的地球一样，提瓦特也不过是这个世界所处宇宙之中的一颗普通星球罢了。”
“所谓的天理，提瓦特的最高存在，她降下的那些神罚在我看来，应该都会为了限制提瓦特的发展，让提瓦特不那么瞩目。”
“我想，她大抵是个想要避免外星球、或者其他世界的注意的保守派。”
瞳这极为大胆和超常的发言让散兵不由一阵沉默，接着他问：“这些话，是你的，还是你主人的？”
“既是我的，也是我主人的”，瞳微微笑起，神色中颇有些得意，“闲来无事时，我对提瓦特的星空进行了观测和研究。”
“那片映现有众生命运的星空在主人和我眼中可都奇怪极了，我们从未见过这样不似星空的星空，像是被谁人披上去的想要遮住真相的星空纹样的布似的。”
“至于研究成果，我们暂时只勉强确认了一件事，也就是我回答您的那句，提瓦特也不过是这个世界所处宇宙之中的一颗普通星球罢了。”
又是一阵沉默。
几分钟后，世界观遭到冲击的散兵姑且平复下自己上下波动的心情，他又问：“你之前提到的高于世界的存在是什么？还有，你主人穿越前的记忆呢？”
“高于世界的存在是让主人在第一次死亡后穿越的家伙，它吧，就是一个职责为维持诸多世界的稳定的管理员。它让主人穿越呢，也就一偶然。”
“因为它会定期让不同世界间的灵魂产生流动，换句话来说差不多就是，它会随机抽取在这个世界死去的人去到另一个世界给它打工，以助它维持各世界稳定。”
瞳省去了“须是高维度到低维度”这句话，因为你只允许她最多说到世界管理员相关的基础概念，而且这还要她根据散兵听后的反应来判断究竟可不可以。
毕竟你可不想对散兵造成类似于须弥历史上的禁忌知识污染的伤害。
就瞳看来，散兵对这些信息的接受程度还算良好，考虑到你想以后永远和他在一起，她便也再多说了点：
“听它说，像它这样的存在还有很多，它们就和普通的打工人似的。不过这当然不同，毕竟它们所管理的可是各个世界，而且它们不具备情感功能，一切行为都是以目的为导向。”
“也是因此，主人才得以在第二次穿越后活下来。因为那家伙没能正确地预料情感的力量，结果就被以情感为基础动力的魔法少女和魔女给使了一次绊子。具体是如何的话，待会儿我会带您去看相应的片段的。”
“至于主人穿越前的记忆，因为那已经超出魔女这个身份所能链接的范围，所以它们没有被这个结界所记录，都只在主人的心里。”
本不过是对“穿越”二字的普通一问，却没想到他竟会随之知晓如此之多的、比天理都还要禁忌许多的信息。
不对，天理或许都无法与之比较，毕竟有关世界管理员的那些事，恐怕是连天理都不知道。
如此看来，魔神也好、神明也好、天理也好，它们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依瞳所言，提瓦特也不过世界一隅，再往上又还有着诸多其他世界，而这再往上，谁又知道会不会有更为高级的存在呢？
“您要休息一会儿吗？”瞳适时打断散兵的思索，“这些话一时间难以消化，您可以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再继续前进。”
散兵同意了她的话。
而在他同意后，一套圆形桌椅在他们旁边自地面升起，上面那些精致的托盘或者蛋糕架上摆有许多甜品，都是散兵见你平时爱吃的。
不过，上面也有单独摆有几样他爱吃的。
与此同时，一只使魔跟着出现，它站在同样凭空出现的台子为散兵沏上一杯热茶，然后动作毕恭毕敬地递给散兵。
接过使魔递来的茶，散兵没有喝，而是问瞳：“这些都是些什么？”
正想使唤那只使魔给自己做上一杯奶茶的瞳转头看向散兵：“您放心，能喝也能吃，这些都是用主人储存在空间内的食物和水做的。”
“质量上您也不用担心，主人不懂茶，买的都是最贵的，找的卖家也都是不敢忽悠我们的。”
“而且这些东西到了主人的空间里都会仿佛时间静止一般，不会变质，几乎都是最好的。”
散兵听得不由一笑，心里不免想到这些是不是你专门为他准备的。
这番思考最后自是无果，他只悠悠地喝上一口茶，醇厚甘润的绝佳口感令他唇角的笑意添上些赞赏之意。
“她在这方面倒是真会享受。”
“平时她会使唤你们服侍她吗？”散兵好奇地问，手里拿起一根小吃。
“会的，不过来到提瓦特后就很少了。”
“怕被其他人发现？”
“嗯。”
“呵，她藏得确实是好啊……”
半小时后，散兵与瞳继续往初始云屋深处走，最终他们来到一个格外隐蔽的角落，那里藏有一份像是被刻意压缩的记忆。
“我想我需要先为您说明一下主人在这个世界所绑定的一个机制”，放映这段记忆前，瞳对散兵说，“其实之前就应该说的，只是那时我觉得没那么必要，也便放到了现在。”
“而且在这期间您向我询问有关穿越的相关事宜，我想我现在说也是更合适了。”
散兵“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瞳开始吧。
咳嗽两声假装清清嗓子，瞳神色认真地开始说明：“自来到那个具有魔法少女的世界起，主人便被世界管理员派发下了任务，其名为清除世界漏洞，一般而言即为解决在那个世界以魔女形式存在的世界漏洞，这里我们也只提及这类情况。”
“那时的主人并不知晓世界管理员的存在，她只知道如果她不执行那些自动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任务，那么她便会遭受相应的管制。”
“这里的管制具体表现为，如果主人三小时内不到达任务地点，那么她将进入强制挂机模式，战斗力会大幅度下降，与之相对的是疯狂系数上升，结果就是主人会无法控制自己地既不情愿又累得要死地去完成那些任务。”
“再说到魔法少女和魔女，魔法少女，青春期少女被外星生物所蒙骗从而……”
魔法少女，垃圾丘比们通过玩弄人心而创造的如同僵尸的新种族。
魔女，魔法少女的可悲归宿。
而你，莫名其妙的穿越者，变成过魔法少女也变成过魔女，还变成过使魔、变成过猫咪、变成过二年级小学生。
你用着不同的身份、在同一段时间内轮回许多次，并且永远无法真正死亡。
「自杀等手段无法结束你的生命，请不要做多余的事浪费时间折腾身体。」
最开始你没有在意这句话，第一次自砂后你厌恶起这句话，第二次自砂时你却又庆幸起这设定能加速你的刷新。
因为太疼了啊，疼得要死了，索性你自己给自己一刀，眼一闭、再一睁，应该就好了吧……
记忆云屏此时正放映着你的第一强制挂机、同时也是你第二次自砂的时候，杀死了零食魔女的你避免了巴麻美的死亡，却也因此进入挂机模式。
你怀疑这任务时间卡得别有用心，后来的几次轮回也证明，它确实是不想让你去影响巴麻美的死亡事件。
不过之后每次你都无视了这明显的警告，再怎么艰难也会想尽办法解决零食魔女先，这导致挂机模式这一威胁在你的眼中逐渐不构成任何威胁。
到最后你甚至是有些习惯了。
散兵看着屏幕中疼得干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你却是怎样都习惯不了，而这样的画面播放了不止一次，毕竟你可这样干了很多次，瞳把相关记忆都放给他了。
他看见你每一次都会在强制模式触发前离开那些同伴的视线，看见你每一次都会强制模式结束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干躺着等待恢复，看见你每一次都会在这个事件结束后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和那些女孩子嘻嘻哈哈。
“她有病吧？！”散兵气得说出这么一句，却又就此便没了下文。
他不知道要怎么斥责你为好，无论怎样斥责，都像是他在批判你的那般行为不是吗？
他做不到，没有心思也无从思考他对此认可与否，他只是做不到。
屏幕里的你都那么疼了、那么努力了，他又怎么能在你的结界内批评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去完成你想做的事？
“有病”，瞳出乎散兵意料地接下他的话，“主人确实是有些病，她在某些方面太过坚持了，坚持到不顾自身安危了。”
“这么疯狂，主人是在成为魔女前便有魔女的潜质啊。”
“屏幕里你主人这样，你就这个表现？”散兵目光冰冷地注视面色如常的瞳，其中似乎还带有丝丝敌意。
“您是觉得我该心疼吗？”瞳毫无惧怕之情地咧嘴一笑，“可这都是主人自己愿意做的事，她也事先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所以我并不心疼哦。”
“您也别生气。我们使魔可不是人类啊，并不会那么多愁善感的。”
“这个世界的轮回持续了多少次”，无视瞳的话，散兵冷着脸问道，“那些不是作为魔法少女存在的轮回又是怎样的？我要看。”
瞳用手指比出数字“二”，“二十次。”
“其他轮回的话，您确定您要看吗？我是会带您去看其中一周目的一个片段的。至于剩下的，虽然并不多，但至少也有一半可能会污染到您的眼睛。”
“忘了你主人和你说的话了？”散兵厉着声音提醒她到，神色有些不耐。
“好吧”，瞳服务态度良好地挂起假笑，“我会带您逛完那些地方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我真没想到这章也没见到！！下一章应该会了，应该会了。
2.写完世界管理员（私设私设）那几段后，感觉这之后散兵在提瓦特的剧情吧，恐怕是要有大变化，但我也还预料不了，等我写吧。
3.可能会有人觉得这章又水又啰嗦？抱歉，作者也有点这么觉得，但作者又觉得都挺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