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在路上看了他们一阵,沙鲁他们是有经验的冒险家,在雪山也能很好的保护黎礼,所以在安琉柯自顾自地说着什么要拿最后一味药剂时,阿贝多也就随她去了。

  世间没有纯粹的黑,就像没有纯粹的白一样,这最后一剂药,他认为是不存在的。所以,安琉柯是否真的能拿到,也是可能性极小。

  但他并不会轻易放弃,或许再走远一些,再多看看身边的景象,就又能有新的发现。可到他真的将这未完的实验完成之时,黎礼还能等得到吗?

  又或者说,其实黎礼根本不期待。

  下山后,阿贝多犹豫着,看着天色。

  现在黎礼应该也跟着冒险队回营地了吧……就当作是告别,再看她最后一次?

  阿贝多安静地顺着山路来到山脚,一身白色外套在雪地里格外隐蔽,他随意站在一棵树下寻找黎礼,想着她应该还戴着他给的那条围巾。

  却在人群里搜寻许久都没有看到。

  沙鲁他们朝这边走来了,再待下去估计要被发现,那就又要花时间与他们聊天周旋。算了,没见到也罢,本来也不是需要执着的事情。

  阿贝多转身打算离开,脑海里想着该去往何处才能找到纯粹的魔息能量。

  身后他们谈论的声音也传来,提到了黎礼。

  阿贝多的脚步一顿。

  “那小姑娘真的知道阿贝多在哪儿吗?我在他常在的实验室都看了,没人,一路上也没见到他人影。”沙鲁有些担忧。

  “她总不会不知道阿贝多在哪还硬是要在雪山待着吧?要是饿了怎么办?”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声。

  “这就是我担心的点,”沙鲁叹了口气:“那孩子看着那么大点儿,人又呆呆傻傻的,能不让人担心吗?”

  “你也太操心了,她看起来都成年了。要是真有问题应该会下山找我们的,实在不行,过几天我们去找她?”

  沙鲁这才放下心,点点头表示赞同。

  黎礼没跟他们回营地?

  为什么不回?

  阿贝多一边往回走一边皱眉思索。就她那个烹饪水平,迟早把自己饿死在雪山。

  都说了让她好好跟沙鲁他们在营地里待着,怎么这么闹呢?他又不在雪山,这家伙不会真傻愣愣一直等着吧?

  回想起沙鲁说的话,想想黎礼的性格,嗯……别说,还真有可能。

  她的性格的确有些单纯执着,但若思及原因,也是因为她对他的信任。如果……如果黎礼真的厌恶他,直接跟着冒险队离开就好,就不会回到雪山等他了吧?

  阿贝多很快找出其中的因果,高兴地得出这个结论后,心情豁然开朗地轻松。

  虽然离开的时间不长,但阿贝多还是加快了步伐,远远地就看到黎礼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堆着不成型的雪人。

  马上又要交谈社交,但似乎并不算负担,或者说,如果是黎礼的话,倒也可以稍微期待一些。

  “根基不稳的话,堆得再高也会崩塌。”阿贝多从黎礼身后出现,颔首看着她:“怎么来雪山了?不是让你在营地里等我吗?”

  黎礼有些惊喜地扬眉:“你来啦?”

  转而又闷闷地拍拍雪人:“我本来也想听你的,免得你找不到我。但是我总感觉你马上就要扔了我走人。”

  可怕的直觉。

  阿贝多愣了一下,想着或许这也是人类值得研究的一个原因,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着撒谎:“怎么会呢?”

  “我看到你给我留下的药剂了,我都喝了,”黎礼摊手:“不过刚喝完时没什么感觉。”

  “嗯,差一剂药。”阿贝多略显低落:“是我技艺不精,无法完成你的要求。”

  黎礼诧异:“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想提桶跑路吧?我又不会怪你!”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貌似……的确如此?

  阿贝多少有的愧疚。那些因人造人身份而产生的自卑和茫然,在黎礼身边时似乎尽数消散,心情也变得轻松单一。

  对了,做实验时的就是这种感觉,单一的追求,单纯的快意。

  “再说了,”大概是看阿贝多的神情有些变化莫测,黎礼又赶紧继续道。

  “再说了,后来我又拿到了碎裂之镜,很快我就感觉身上产生了一些变化,我猜,那个就是最后的材料吧?”黎礼看着阿贝多,非常真诚地感慨:“我运气真好啊。”

  “碎裂之镜?”

  没听过的名字,但阿贝多认为,或许不是因为黎礼的运气好,而是安琉柯。她真的找到了最后一个材料,所以交给了黎礼?但是,她是怎么找到的呢?

  黎礼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

  “嗯,是死去的镜掉落的材料。他是最邪恶的魔神,被……一个送我项链的好心奶奶杀死的。”

  好心的老奶奶?

  阿贝多在内心冷笑一声,并不怎么认同。

  将自己的自卑和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进行误导,可不是一个好心人会做的事。但黎礼这么认为,阿贝多也不会故意破坏这个形象。至少某种方面来说,阿贝多姑且认可她身为炼金术士的能力。

  “死后她变成了一捧黑土,她和你一样是黑土中诞生的白垩之子。我一千年前就认识她了,想必她一个人这些年也过得不怎么好吧。”黎礼想到了【详情】里的画面。

  是她带给镜新生,最终又亲手杀死了镜。

  他们本可以互相搀扶鼓舞的好好活下去,可镜生来的劣根和无情,无疑再一次加深了安琉柯的偏执和自卑,最终造成二人的悲剧。

  听到黎礼还替安琉柯说话,阿贝多心里有些不高兴。

  他不也是人造人,虽然确实低迷过一小段时间,但他不是也不容易么。

  黎礼忽然站起来,双手用力拍打阿贝多的肩膀,神色认真:“所以,阿贝多也要打起精神来呀!好好跟人相处吧,用你的学术获得大家的喜爱,人其实很善良的,大家绝不会厌恶你。”

  围巾半搭在她的手臂上,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她努力做出肯定的表情,试图让阿贝多相信她的言语。

  实际上阿贝多已经信了。

  但他却做出沉吟片刻的表情来:“或许应该做一做调查,通过数据来看结果。”

  “那……那也可以的!”黎礼表情积极,很希望从阿贝多这里得到什么正向反馈似的努力看他:“如果数据不错,你会好好接受自己吗?你不会某天忽然想不开,觉得人造人很可悲就……呜呼去了吧?”

  “这么说的话,倒是让我感觉有几分悲伤。”悲伤是不存在的。

  “啊,你不要悲伤!呸呸呸,我太不会说话了,你当我没说就好,咱们还是先做调查吧?看到结果你肯定会心情好很多。”黎礼这会儿就已经开始自信满满了。

  她绞尽脑汁:“不如堆雪人吧?这个有趣,可以用来缓解疲劳。”

  这么努力的小家伙,阿贝多觉得有趣的同时,又有些不忍心了。

  “堆雪人?并不感兴趣。”

  黎礼放弃挣扎,摊手询问:“那你感兴趣什么?”

  像是终于听到想要的提问,阿贝多勾起嘴角,忽然停下脚步看黎礼:“你。”

  黎礼战术后仰,呼吸一窒,都不敢说话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人类是需要呼吸的。别紧张得忘了呼吸,”阿贝多顿了顿:“我只是对你目前体内力量的状态很感兴趣。”

  他又看了一眼黎礼,带有不易察觉的得逞:“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吓死我了,阿贝多老师有时候真会开玩笑。”黎礼呵呵地干笑,甩着围巾边边。

  “抱歉,如果冒犯到你了,下次我会注意。”

  来到实验室,阿贝多果然还是第一时间来到试验台前,黎礼非常自觉地取了点儿头发递给他:“这些够吗?”

  “够了。”阿贝多将发丝放入试管内,简单地往锅内放好材料后,搬出自己的画板。

  黎礼第一时间来到锅旁,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等它煮好。

  “就这样,保持不动。”阿贝多忽然说了一句。

  黎礼连忙咽下口水,啊了一声,抬头看阿贝多。

  他拿着笔,正认真地坐在画板前,专注地看着黎礼。

  “你在画我呀?”黎礼思考片刻,机智作答:“也是实验的一环吗?”

  阿贝多作了模棱两可地回答:“对我来说,是的。”

  既然如此,黎礼也就努力配合了,她一动不动,感觉自己都要把汤水盯出花儿来,也不见阿贝多说好,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提了一嘴:“还没好吗,我的脖子都酸了。”

  “画画和实验一样,需要灵感,灵感是需要时间堆砌的。”他说:“况且,我画画时,你也不用丝毫不动弹。”

  黎礼立马放松身体抬头幽怨地看阿贝多,仿佛是在责怪他怎么不早说。

  可看到他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又实在生气不起来。

  嗯,也怪我没问吧?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黎礼也坐不住了,敲碗踩着小碎步:“熟啦熟啦,是不是可以吃了?”

  一抬头,看到阿贝多勾起嘴角,手下动作流畅。

  “还画着呢?可以吃饭啦。”

  “只是一时来了灵感,”阿贝多搁下笔,拉下纸张盖住,来到黎礼身边,揭开锅盖:“很香,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