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万人嫌放弃修仙了>第95章

  自从盛决负气而去,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没有人随时在身边叫我伺候他,张口闭口强调我是欠债的随从,我自然乐得轻松,入夜后也歇在他的房间里,枕着我用惯了的熏香。

  然而今夜着实难以入睡,我辗转反侧地挂怀着,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朵淡紫色的小花。

  那到底是谁的灵力,明明如此熟悉,却又好像在记忆里埋得太深太深,想要追寻都没个头绪。

  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我索性披着衣衫坐起来,将那朵花捧在手里细细端详。

  易代云能借用它的特点制作药水培育器灵,那我是否也可以提炼出它的特性,以此改良某些丹方,甚至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丹药呢?

  捏起一片柔软的紫色花瓣,我在脑海中仔细搜寻那一张张丹方,试图找出一个与它契合突破口。

  避水丹,淬魂丹,凝境丹……突然,一道电光贯穿我久远前模糊的记忆,仿佛是一张许久不曾见过的脸在我面前重新睁开了眼睛。

  “九泠姐姐!”

  我终于想起来了,留在这朵花上的印记全然就是九泠姐姐的味道,当初她在我们丹神宫里就是最会做点心的,于莳花弄草也很有一番心得。只是后来她下了山去与一位男子成亲,从此就再也没了音讯。

  一想到种出这紫色小花的人原来就是她,我惊坐而起,多年前与她相处的情谊涌上心头,让我再也没了睡觉的心思,当即跳下床直直奔出门去。

  我按捺不住满心的激动,只想循着易代云告诉我的那个地址去见她,然而前脚刚踏出房门,灯笼照不见的阴影处便陡然伸出一只胳膊,拦腰将我一抱:“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你?!你哪里冒出来的?”我被突然出现的盛决吓了一跳,连撞进他胸膛时被磕了一下的鼻子都顾不得了。

  “你先说你要去哪里,”盛决染了一身淡淡的酒香,却寒着一张脸,烛光在他背后铺开,反而映得他那半明半昧的面容越发冷峻,“这么晚了,到底什么事那么着急?”

  但我因为太过兴奋了,丝毫也没留心他神色中的异样:“具体哪里我也说不清,我对你们烈洲的路又不熟,反正就是易代云采花的那个地方,我想去……”

  “白天的时候你不是答应我说你不去的吗!”他仿佛受了刺激一般骤然打断了我,胸膛不规律地起伏着,“你答应要留在这里陪我的!就为了那一朵花,你又要对我出尔反尔?”

  “不是为了一朵花,我是要去找人,”我连忙解释道,“我白天是答应你了,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种花的人可能是我的旧识啊,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你不会介意的吧?”

  “我当然会介意,”盛决的手紧紧扣着我的肩膀,一寸一寸慢慢往下滑,直到牢牢攥住了我的手腕,虎口卡住那只黑色的蛇镯,“装不介意真的太累了,我装不下去了。反正无论你是要找人还是要找花,也没什么区别,我都是会被你抛下的那一个,我何必还要继续装?”

  “乐集央,我告诉你,我就是介意,非常非常介意。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的嘴里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一句真话!”

  我被他脸上难掩痛苦的神色所震,只能呆呆听着他对我的控诉,甚至分辨不出他眼底那赤红一片的血丝,密密麻麻牵扯出来的是不甘还是愤恨。

  “当初在那个幻境里,是谁说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和我见面,又是谁亲自跑来烈洲找我,在门外大声喊我的名字,一直等了我三天?明明是你先欠我的,你和那些男人早有纠葛却还要再来招惹我,你说失忆就失忆了,说想起了又想起来了,那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音断得突兀又粗粝,明明是他在紧紧地掐着我,却仿佛我们两个的地位颠倒过来,是我一直掐着他不放,才让他连一句话的平稳落地都维持不了。

  “乐集央,莫非我在你心里……”他喉结重重往下一滚,像是咽下了挖心割肉的酷刑,他疼得太厉害了,连带着他每一次落在我手腕上的目光,都让我觉得刺痛难捱。但他偏就是喊不出疼的那种人,所以也只是冷笑起来,寒雪侵肌的深痛都勾连在唇边。

  “莫非我在你心里……就当真可有可无?”

  在那双极力控制却不得不染上湿意的眼睛里,不甘,愤恨,好像都有,但好像我又全都猜错了。

  有一瞬间我仿佛在他眼中看见了震耳欲聋的闪光,足够疯狂也足够狠辣地钻开了他的皮肉,钻开他身上层层结茧的自保的本能,钻破胸腔奋不顾身地朝我奔来,比火焰更滚烫,却又叫我拿得住摸得着。

  因为这把火早已被他吞入胸腔消化了千千万万遍,他把自己烫成飞灰再一把把收捡起来,捧在我手心里的只不过是他骨血的余烬,如果我来得再晚一些,就连这点点余烬都要被寒风吹散了。

  不……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样的认知让我一时惊惧,猛然别开脸去,不敢再与他对视,可盛决却扣着我的脸将我的目光重新带回来,非要自讨苦吃:“你说你除了那个蛇妖还有个男人,那个人是谁?”

  “……”我根本说不出话来,他那样捧着我的脸,手上低得不像话的体温自然也传到了我身上,与此同时,我又感到腰上似乎还有另一双手,从他血淋淋洞开的胸膛里伸出来,抱着我。

  但那双手也在一点点变冷下去。

  “是在你失忆前就认识的?你认识他……他们,都比认识我更早?对么?”盛决的语气非常古怪,他已经不再刻意忍耐着什么,只是……用喉咙修饰过的嗓音和胸腔里直接滚落出来的截然不同,我很听不惯。

  我真希望我这辈子都听不惯。

  他的手从我脸颊放下去,到颈侧,双肩,最后圈在我的腰上,一如他心声所愿,双臂越收越紧:“他们……也都是你瞧着便觉欢喜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