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万人嫌放弃修仙了>第83章

  好冷啊,这么冷的天,我觉得并不能算是什么大喜的日子。

  腰腹被勒紧的痛感渐渐消失,不是因为我变得迟钝了,而是原本抱着我的衍最慢慢松开了手。

  这个仍坐在我身后,却一点点将他的体温收回的人,是我曾经的未婚夫,我现在的盟友,也是我血缘上……同母异父的哥哥。

  我浑浑噩噩地抬头,听着衍夫人讲述那个镌刻在时光上游的故事。

  “当年我们师兄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日日相伴,形影不离,山中岁月倏忽而过,那些攒下来的点点滴滴,如今说来不过四个字,情投意合。后来奉师尊之命下山除妖,途径人间小城边上的一个镇子,那日恰巧有一对夫妻成亲,我说那嫁衣当真好看,师兄,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衍夫人的目光落在我身边,我和衍最脱下的两身红衣就堆叠在床沿,一眼看去不分你我。她似笑非笑地道:“那时你说,会叫我穿上比那更漂亮的嫁衣,成为你的道侣。”

  “可也是在那个镇上,我们失手被擒。那只妖王性极凶恶,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衍最的父亲恰好出现并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死在一块儿了,”她顿了片刻,笑声忽然转冷,“我真不甘心啊,我们就该死在那里的。”

  “那个人救了我,也看上我了,你畏惧那份救命之恩,便一口否认我们之间的情谊,还远远避去了我找不到你的地方,直到我生下衍最你才肯见我。然后,你又后悔了,因为我缠上你了,我们又有了央央。”

  衍夫人抬起两只手肘,做出一个怀抱着婴儿哄睡的姿势,接着双臂一展,屋内本已熄灭的红烛再度燃起幽幽的火光。

  “再后来,那个人死了,我想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却再次把我丢下,带着央央跑得更远,更远……可如今怎么样呢,师兄,当年你欠我的那场婚礼,我还不是让我们的儿子兑现了。

  “师兄,你记好了,我们之间,永远都是你输给我。因为你想要的太多,而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完成了她的叙述,默然凝视着早已颓然跌坐在地的乐悯,安静的目光里既没有疯狂也没有仇恨,只是非常、非常冷静的,一直看着那个连自己的身躯都无力支持的男人。

  他们之间纠葛种种,纵有千般良景也抵不过他的懦弱,而纵有万般懦弱又抵不过她曾对他相许情深。

  肩上忽然一重,衍最的心跳声倾压下来,从急促到突然的中断,随后整个身躯都擦着我的后背倒了下去。待我回过神时,我已将他接到了自己的怀中。

  从他口中溢出的猩血将我身上的单衣再度染红,看着他昏迷中仍然难掩痛苦的脸,衍夫人到底还是对这个误神闯入她生命中的儿子剩余了一点温情:“看来央央没打算迁怒他,那很好,既然今天已经说了那么多,我索性就再多说点。”

  “当年那个人与我结为道侣时,我的修为还很不足,他便启动了衍家秘境里的移灵之阵,将自己一半的修为灌给了我。后来他再去除妖,就是因为亏了这一半的修为,所以……死在那恶妖嘴里了。”

  她微微偏头,朝着衍家秘境所在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你别怪衍最平日里对你管束那么严苛,好像是个只会修炼的傀儡似的,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步上他父亲的后尘,为了一个资质不足以与自己比肩的道侣付出半生心血,最后却落得下场凄凉,到死都不知道害死他的这笔账究竟该算在谁的头上。”

  “而且,他待你这般别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在我身上,”话到这里,她停顿片刻,眼中仿佛闪过了什么,“因为你是我替他选中的道侣,他最讨厌听我摆布,就总要顶着脖子跟我作对。他哪里都像他父亲,唯独这一点犟脾气发作起来,才稍微有些像是我的儿子。”

  我仍然呆坐着,抱着怀里逐渐变冷的身躯,而我也冷得厉害,不能为他取暖,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替他擦拭唇边的血污。

  动了一下快要察觉不到存在的手,皮肤擦过另一片触感相似的皮肤,我垂下眼睛,才发现昏迷中衍最的手掌也正正好盖在我的手上,我们的指尖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上下叠压,仿佛有些像是……彼此错过的十指相扣。

  我慢慢翻转手掌,将指缝一一对上他的指缝,试了试,却没敢就这样握住他的手。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过去。”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我没办法就此将他们当做我的父亲和母亲,只能暂时脱离这具他们给予血肉的身体,从被撕开的心口里逃了出去。

  目光凝结在空中,我仿佛看见另一个我低下头来,悲哀地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捏起我的下巴一开一合地说话:“那我也请……请你们再告诉我一下,既然明知道我和衍最是兄弟,当初又为什么答应让我们结为道侣。”

  “不是这样的,不是!央央,我当时……我……”师尊终于开口了,他扶着身旁的立柱想站起来,身体却仿佛不听使唤,“我那时根本不想答应,我一直在反对,是……是她跟我说这只是一个借口,她只是想把你接到身边陪陪她,她说她那么多年没有见过你……”

  “她说她太想你了,她想见见自己的儿子,所以我……我才答应的,你当时年纪也小,根本不懂情爱之事,更不是真心想和衍最结为道侣,你且去衍家暂住几年,日后再行解除婚约便是……”

  乐悯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目光蜷缩成卑怯的一团,混着痛悔的眼泪滴落,无声无息地渗入地面。

  原来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衍夫人骗他说婚约是一个借口,可以光明正大把我接回家当儿子照顾,否则人多眼杂,会招至别人怀疑我们真正的关系,于是他就照做了。

  所以,是慈父成全了慈母的一番爱子之心,才造就今日我们的兄弟乱伦?是吗?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却知道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什么叫怒极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