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万人嫌放弃修仙了>第26章

  难以言喻的恐慌几乎要将我兜头淹没,我喉咙缩紧,险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当然知道我在怕什么,因为太怕了,恨不得我此刻还在那幻境里,恨不得闻山羽还能再骗我一回。

  但他没有。

  他的目光,他的神情,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真真切切剖给我看的心肝,我若还硬要说那是假的,那我就太该死了。

  “这是你的小葫芦啊,央央,你还是没把我们想起来。”

  闻山羽颓然闭了闭眼,泪水滑落时,刀尖的花瓣也簌簌地颤。

  “我好后悔啊,要是我来得再快一点就好了,在你们结成契约之前杀了他,或者那时候我没有上当,没有离开你,而是守着你醒过来,是不是一切就跟今天不同了?”

  “可是对不起,我没有做到。”

  泪水洗出他苍白的面颊,连同那满身淋漓的血色一并夺去了他眼中的温度,他身上那种曾令我畏而生厌的凶戾之气也消失殆尽了,仿佛被人抽筋剔骨,只余一件空荡荡的纸皮。

  但唯独是这样的他,扔下短刀双手捧起雪昙,小心翼翼地让花瓣触碰自己面颊时,我竟觉得他比那朵无根之花更荏弱可怜。

  倘若我没看错,闻山羽的的确确是有一身妖兽血脉的,可那天性嗜血的异族,也会为了什么人而收起利爪么?

  “我又不是衍最,他有那么多的人手,整个镜洲都是他的地方,他想找你,一下子就有那么多人出动,眨眼间就找到你了,而我呢,我呢?我那么想你,一天见不到你都觉得意乱心慌,却足足找了那么久才终于又见到你。”

  闻山羽痴痴捧着那朵花,仿佛只有这花瓣能抵他的饿,解他的渴,眼窝里残留的些许水光隐隐将他渊黑的眼眸照出了几分扭曲,那目光看得我脊背生寒,只怕他要再将心口挖一个洞把那朵花填回去。

  幸好他没有。

  而他的眼神也告诉我,他根本不是怕痛,而是不愿让自己的血肉弄脏了花瓣上的白。

  不知他做了什么,总之是平静的将那雪昙收起了,才重新抬头看向我:“央央,我想要你,只想要你。这件事衍最不答应,乐悯不答应,谁都不答应,只有你答应了,你也说过只要我一个人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这一句话了,所以你不能想不起来。”

  “你不能。”

  他倾身靠近我,双手捧起我的脸颊,指尖是用抚摸那花瓣的温柔在抚摸我,仔仔细细的,从眼角眉梢到鼻尖唇珠。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一丁点可以被介入的空隙,他理所当然地吻上来,他要说的话也在唇舌交缠间给我了。

  不止是要我听到,更要我记住那每一个字的温度,每一个音节落在我舌尖时连绵不绝的颤抖。

  “我们之间本来就应该只有我们的,我好多年前就开始爱你,你也说过你只想跟我在一起的……央央,快想起来吧,我难受得想杀人,也难受得快死了。”

  堵在我心口的坚冰被他的血捂化了,从胸腔热到眼睛里,最后濡湿了脸颊。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连刀刃剜心都不觉得痛了。

  因为他的心早就已经不在他自己身上。

  可那个牵走他一颗心的人,怎么会是我?

  我和衍最的少时婚书,和盛决的阴差阳错,和闻山羽的爱厌颠倒……

  此刻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我竟难以自持地怨恨起了三年前的自己,我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把事情弄得那么糟糕?

  “我来晚了两次,一次是你和衍最订婚,一次是你和盛决结成血契,一步错,后来就步步错了……”

  而闻山羽并不怪我,只是哑声低语着,有些字音浅得连我都听不分明:“这次让遗阙布置了……血成三结,该够了吧?”

  我忍不住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你和遗阙又是什么关系?”

  “不要问我,央央,”他垂眼看着我,唇边依然牵着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如果你不能想起我的话,那我也不要你想起别人。”

  “我从来也没忘记过你……”我这话说得实在心虚,却也只能躲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下去,“不过你说得对,我的确记忆有缺,所以我现在着急赶回碧洲,有我师尊在,我肯定很快能想起来,到那时……我再来向你赔礼道歉。”

  倘若在我失去的三年记忆中,闻山羽和我的关系已全然颠倒,那我先入为主闭目塞听的顽愚,弃了他而与盛决牵扯纠缠的一幕又一幕,哪里是一句轻飘飘的赔礼道歉就能揭过的。

  其实今日种种,从来错不在他而在我。

  但凡当时我能给他多一点点的耐心和信任,一切都会和今天不同,可我却生生把一件很简单的事折腾得两厢亏欠,我该如何补偿,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我只能更对不起他一点,做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不管是道歉还是补偿,都让将来那个恢复记忆的我去做吧。

  眼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有师尊的安危,其余一切都可以抛开不顾。

  “既然如此,那你不该让我送你回去吗?”闻山羽用指腹拭去我唇边湿润的水光,揽在我腰上的手片刻也不曾减力,“我比谁都盼着你早点想起来。”

  我心里酸得厉害,咬了咬牙,才低声道:“那就拜托你了。”

  倘若不是所有事情都堆积在这一时一刻发生,我也不会动这无耻的心思,我甚至愿意把所有精力都拿来找回那份记忆,如果找不回,哪怕跪着求他也好,我都要求他原谅我,求他把过去的一桩桩一件件巨细靡遗地告诉我。

  可是不行的,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