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一山难容双绝艳【完结】>第71章 不得于飞兮

  太子的死因已经真相大白,五人兵分三路,姜流霜明面上说着去向堂妹询问黄寒玉的下落,钻出地陵一溜烟的直冲监牢而去,牢房倒似比客栈更亲密些。秦红药怎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过有人在牢房里守着姜潭月也好,免得洛王爷想先下手为强,也就随她去了。

  楚画同沈绘两人在客栈中要了一间上房,关上房门絮絮叨叨起来,一个人说应该写的夸张些,另一个人又说夸张只会适得其反没人相信,秦红药抱着萧白玉经过她们房门前都能听到不断的争论。虽然谈话途中被萧白玉的伤打断,但楚画应是对她们极有用的一人,若能借着她掌握的证据一举扳倒金铁衣,九华派上下同掌门才能洗净一身脏污。

  只是不知楚画有多少的可信度,看起来倒是同沈绘熟识,等片刻后守着萧白玉入睡后再来好好探探她的底细。客栈的老板娘端着一盏柱灯,盈盈的在前面引路,为她们推开房门后却并未离去,在门口踌躇半晌道:“两位女侠,你们还记得我么,几月前你们在成都酒楼救下的那个乞丐。”

  秦红药刚把怀中之人轻轻放下,让她平平的趴在床上,两人闻言一起回头看去,方才对话时灯火昏暗,并没有仔细去瞧老板娘面貌。可现在被她提醒后,再打量一番都很难认出眼前之人,毕竟当初是个衣衫褴褛蓬头乱发的乞丐,现下却衣冠整齐发髻不乱,那眉眼的确是有几分熟悉。

  萧白玉下巴搁在枕上,想起当时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时光荏苒后她们的处境都有了变化。看起来老板娘现在也是生活美满吃穿不愁,与几月前被夫君抛弃的孤苦摸样完全是云泥之别,便也由衷一笑。

  老板娘见两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脸上拘谨稍退,认认真真的道谢道:“都是两位女侠出手相助我才没有在泥潭中越陷越深,后来我一直想当面向两位女侠道谢,但奈何不知两位姓甚名谁,今日真是老天有眼,方才一见我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只能说这江湖未免太小了,楚画也说天意助人才能让她见到萧白玉,成都对她们来说只有一面之缘,却接二连三的碰到熟人。萧白玉撑着力气与老板娘客套两句,秦红药是做不来寒暄这等事,只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的肩头,沉默的要她放松下来,别因说话再动到伤口。

  老板娘极有眼色,看两人都是风尘仆仆,萧白玉好似还行动不便的模样,当下止住了话头,让她们稍等片刻后端来了一大桶水和三四小菜,都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看来是送她们进屋前就叫人先行备好了这些。

  老板娘替她们关上房门后,秦红药站起身探了探水温,热度刚好,又转头叼了块熟肉两三口嚼烂吞下,都没有问题,便一边咀嚼一边模糊问道:“白玉,你要先进食还是沐浴?”

  这话像极了一对平凡夫妻,又转念一想她们都已拜过堂,当然算得上是真正的夫妻,这样的关系陌生而又甜蜜。萧白玉趴在枕上扑哧一笑,笑声都沉沉的埋进了软枕中,只剩闷闷的轻响。秦红药回头瞧了她一眼,不确定她刚才有没有说话,疑惑道:“你说什么?”

  “说你傻,我这个样子趴在床上能做什么。”萧白玉抱着枕头看着房内腾起的丝缕热气,不知不觉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天色还早,周遭被夜幕笼罩,又深知秦红药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便在安全的踏实感中放松了身心,渐渐合起了双眼。

  只是刚经历过地陵那一幕,即使身体疲惫却心神振奋,还是不大能睡得着,萧白玉也没有强求入睡,只当闭目养神,侧耳倾听着另一人的动静。只听她脚步声在屋中来回,又是水声轻响,接着她又带着一股热气坐回床边。

  “就算不能沐浴也要换一换衣衫,你这件又破又脏的,这么大的血腥味亏你睡得着。”秦红药感觉自己都变成了一个老妈子,跟在她屁股后面说前提后,自己是最讨厌唠叨的,谁不听话杀了便是。但估计这几天唠叨过的话比她过去这一辈子加起来都多,就怕她受冷挨饿的。

  萧白玉感觉背上的衣衫被掀起,先是一阵轻轻的凉意,转瞬又被覆上一块滚烫的手巾,热意从脊背窜向四肢,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头,适应后只觉全身舒畅。

  上过药的伤口还是很明显,秦红药避开伤口为她擦干净背上的血迹,中间几次去换洗手巾,被她这般用热水擦过身体,身体的疲倦之感都褪去不少。萧白玉枕着手臂偏头有一眼没一眼的看她,双眸缓慢的眨动着,只见她目光都落在自己背上,神情倒是十分认真,双眉还拧的很紧,许是看到伤口的痕迹就不大开心,从她耳后滑落的碎发在脸颊旁微微晃动,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萧白玉刚想伸手替她把碎发挽上去,秦红药凶狠的眼神就飞了过来,似是来不及从看到她身上伤痕的恼怒中切换出来,一瞪眼止住了她的动作,粗声粗气道:“你要拿什么,说,我给你拿。”

  其实她那一眼被散下的鬓发遮住了,萧白玉并没能接到她的眼神,但光听她好像吃了火/药的语气都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头发乱了。”

  秦红药一手还带着水气,胡乱抹了两下倒是借着水意抿住鬓发,她压好萧白玉的手,恶狠狠的道:“这点小事我自己还做不了么,你安生趴着就好,别总让我叨叨行不。”

  秦红药嘴上说的厉害,下手擦拭时还是足够轻柔,她也是发现了自己的心口不一,没来由的起了一股闷气,咕哝道:“我都快成一个老妈子了,偏偏有人还不领情,就会整天找事。”

  萧白玉平白被冤枉了一通,哪里没有领她的情了,若是不关心她至于现在趴在这里动也不能动么,却知她到底还是太过担心自己,也不和她硬着来,只悠悠道:“寻常夫妻之间不就是这样的么,还是你又想反悔不愿同我做夫妻了。”

  秦红药手上一顿,对上了她带着笑意的明眸,心中的闷气都被她一笑抚平,化作柔柔的一声轻哼道:“我们已是拜过堂了,谁也不能反悔。”

  “拜堂只是走个过场,你要是想反悔谁都拦不住,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萧白玉不满意她的回答,故意拿话激她,心中很清楚自己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应,毕竟上一次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还一心沉浸在寻死觅活中,现在想来只觉得可惜。

  果见秦红药竖起细眉,手上擦拭的动作也忘了,严厉道:“拜了天地便是发过誓,我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之人,但从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我说要同你在一起便是生生世世要同你在一起,说爱你便永远只爱你一人,死活都不会变。”

  萧白玉脸上的笑意控制不住的扩大,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重把脸埋进枕中,不让她瞧出自己因她一句话就满足起来,笑的似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秦红药没听到她的回应,还以为她仍旧不信,伸手便将她的枕头抽掉,把她脑袋扳过来对着自己。

  却不料瞧见她脸上的笑意,似是在舒心的享受这一刻的美好时光,轻松而真切,一双眸中有诉不尽的温柔。秦红药很快便反应过来萧白玉原来是在套她的话,就想引着她说出真情切意,然后一个人埋在枕头中偷乐,实在狡猾无比。

  萧白玉却不给她生气的间隙,拉了拉她的手腕,轻声道:“红药,你低下头。”

  秦红药瞪了她半晌,还是抵不住她的柔软目光,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去,她心里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她要比萧白玉长上几年,江湖阅历比她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也是自己先明白这份心意的,怎么一牵扯到感情上的事总被她牵着鼻子走。但即使如此,却还是甘之如饴,这是不是很有问题啊。

  但想不明白是一回事,她主动送来的亲吻又是另一回事,她微微仰起头双唇就碰在一起。秦红药更深的低下头去,一手垫在她脑后,让她不必一直僵着脖颈,红唇泄愤似的碾过她的唇瓣,反复感受过她的柔嫩后,才意犹未尽的探出舌尖,仔细描摹着她的唇廓,品尝着专属与她的清淡香气。

  萧白玉侧伏在床上,腾出一只手揽上她的脖颈,与她极尽亲密之能事,感觉到她的舌尖在齿间轻点着,顺着她心意松开牙关,潜藏的舌被她卷起时好像连心也一起被卷了起来,被她一口口吞食下去。另一边刚搂上她脖颈的手就被她拽了下来,手腕也被她紧紧握住,不许她乱动。

  这也不让那也不许,萧白玉咬了一口她的舌头,力道不轻不重,但秦红药连躲都没躲,她唇边溢出一声模糊的轻笑声,又被唇瓣揉碎,不知吞进谁的嘴里。探入口中的舌尖好似如鱼得水,硬生生摩擦出一片火热,掀起巨浪翻涌,萧白玉被她吻得喘不过气,却又舍不得推开她。

  有急促的鼻息打在秦红药脸上,她心中暗笑,再让萧白玉故意说那些不中听的来套她的话,定要把她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满意。只是一想到与自己接吻的是她,只有她一人能同自己唇舌缠绵,也只有她一人能靠的如此之近,让自己放下所有戒备防御,将全身心都展示在她面前,一颗心就软的化成水,再想不起什么恼怒愤意,一味沉浸在这份无间的亲密中。

  将她本有些泛白的唇瓣吻至水灵鲜红,才微微挪开,顺着唇角一路啄吻下去。萧白玉终于得了喘息的空当,全身的力气都被这一吻抽走,沉沉的趴在她手臂上,昏昏然的打开身体,任她挤进脖间,又绕到肩后,吻上不着一缕的后背。

  秦红药歪坐在床边,身体几乎架空在她上方,垂下的衣角会时不时蹭上她背部,即使心神已动摇至恍惚,却还是记挂着不能擦到她的伤口。秦红药勉强让自己坐起身,将方才抽出的枕头重新塞回萧白玉脑后,腾出自己的手来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衫,随手往旁边一甩又立刻俯下身去。

  背后的温度忽然抽离,凉意带着不为人知的失落才刚涌上,但熟悉的香味又再度笼罩下来,背部随之落下如雨点般的细吻,萧白玉隐隐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可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也或许是因为那一吻夺走了所有的空气,身处越来越浓烈的火热中,竟生不起半分拒绝的心思。

  清明渐渐在交缠中融化到一丝不剩,秦红药吻着她光洁的背部,爱恋又心疼的轻蹭着她伤口的边缘,明知她现在已感觉不到痛楚,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向那金蚕丝是如何割破她的皮肉,深嵌进她的身体中。那一瞬间或许只有冷意,可她又是如何在剧痛中一直硬生生支撑下去,在涌入的官兵包围中一声不吭,只是不愿扰乱自己心神。

  但又怎能不乱,她倒下的那一刻背部大片的血迹就像针尖一般扎入眼底,她没有任何功力护体,若是金蚕丝再偏几寸,贯穿了她的肺腑,那自己又能如何处之,当真还能活的下来么。即使这样,她分明知道自己能用来抵挡的只有□□,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扑在自己身上,这份情谊彼此都一清二楚,又何须纠结谁先说出口,谁又在套谁的话。

  “秦姐姐!我们拟好告示了,你要不要来看一眼,没问题我就多抄几份贴出去!”突如其来的叫声撕破了稠密的缠绵之意,咚咚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秦红药停顿了一下,却对外面的声音不管不顾,眼看就要触碰到那处,又怎会甘愿停下。

  萧白玉身子一僵,双眸睁开瞧着眼前夜色的漆黑,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是一下敲门声,彻底让她清醒过来,一把扯出了秦红药还埋在她衣衫里的手,哑着嗓子道:“红药,去开门。”

  为什么她能脱身的这么干脆利落,方才分明是同自己一般的心神模糊,秦红药咬着牙抽了一口气,发出咬牙切齿的嘶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坐直身子,拉下她被自己掀起的衣衫,又扯过一旁的棉被覆在她身上,才翻身下床,怒气冲冲的猛然拉开了房门。

  门一开一张薄纸就贴到自己面前,还能听到沈绘兴冲冲的声音:“这可是我和楚姐姐商量了半个时辰的告示,保证写的精彩。”

  秦红药竭力控制自己的力道,不让握紧的手指一不留神就把面前的人撕个粉碎,一寸寸拉下那张薄纸,指尖都已掐破纸张。沈绘看着她笑出尖牙的表情一愣,又上下打量着只穿一件内衬赤着脚的她,皱眉道:“秦姐姐你也太不地道了,我们在这累死累活你倒脱衣服去睡觉了吗?”

  秦红药笑的冰冷,牙尖的寒光一闪而过,声音却柔媚的问她:“我要是真不地道,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沈绘浑身一抖,抱着双臂搓了搓胳膊,胆寒道:“秦姐姐你别用这种语气,怪渗人的。”

  “红药,请她进来。”漆黑的房内传来清淡的唤声,沈绘似是找到救星,一猫腰就从秦红药身边钻进了屋内,只是她们未点烛火,黑麻麻的什么都看不清。沈绘摸黑找到了烛台,火苗一亮才看清屋内物事,散了热气的饭菜还摆在桌上,床铺旁的浴桶里也只剩下皮温的水。

  只是地上随意丢着一件外衫,床边的两双鞋也是凌乱的摆放着,沈绘挠了挠后脑勺,感觉自己似乎打扰到什么不该看见的场景,难怪秦姐姐笑的像是要吃了她一般。她目光又飘到床上,却见萧白玉衣衫整齐的侧伏着,头发也纹丝不乱,面上也是平静无波。

  好像又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啊,沈绘看着秦红药关上门缓步走近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表情怎么看都好像要把自己给做掉。但秦红药只是绕过她坐在桌旁,就着烛光浏览了一番手中薄纸,的确写的没什么问题,她给了肯定道:“就这么贴出去吧。”

  沈绘如获大赦般接过黄纸,一转身就想溜出去,萧白玉却出声喊停了她:“沈姑娘,你可熟识那位洛王妃,我想多了解一些。”

  “萧姐姐唤我一声小绘就好,她们都这么叫我。”萧白玉一开口,无形的威压似乎少了许多,沈绘自来熟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继续道:“江湖有一句话说北有侠盗踏雪轻,南有义贼盗墓绘,萧姐姐你可听过?”

  见萧白玉点了点头,沈绘才有些得意道:“后一句说的我,前一句自然就是楚姐姐了,其实我就是因为仰慕楚姐姐的侠盗之名,才把鬼谷之术用在盗墓上,久而久之江湖中便这么称呼我们了。”

  名声再响亮说到底也是个飞贼啊,不过沈绘这无声无息的功夫不用在偷盗上还真是浪费,秦红药讥讽笑道:“被说成是贼还这么自豪,也是少见。”

  沈绘不以为意的哼道:“那你还被称做妖女呢,也没见你自惭形秽啊。而且我同楚姐姐都是劫富济贫,偷来的东西都送给了穷苦人家,一分钱都没用过。”

  “人家富人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劫来济贫,这年头有钱也错了吗。”秦红药还没忘自己也算富人一列,那一叠叠的银票用都用不完,萧白玉也是亲眼见识过她散财童子的模样,知她这气从何来。

  这两人一见面可能只剩下斗嘴了,但沈绘却忽然正色起来,认真道:“不是的,楚姐姐专挑那些浑身不义之财的人下手,那些人千方百计夺取百姓的血汗钱,都是些奸诈至极的人,纯良商贩她是绝不会动。我盗的也都是昏君暴君之墓,我们不会失了分寸的。”

  这般听来楚画倒是可信之人,也能理解她为何出此下策硬要当杀父仇人的妃子,她应是相当有自信能偷出些许证据来,若有此人相助,揭穿金铁衣的阴谋便也不是难事。待沈绘离开去城内四处张贴告示后,秦红药才坐回床边,扶着萧白玉趴好,真心笑道:“连老天都在帮助你呢,你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福能遇见我们这些人。”

  萧白玉瞟了她一眼,凉凉道:“我要真积了福就不会遇见你了。”

  这就是所谓的床上一套床下一套么,前一句还说着一直在一起转头就变了脸,恐怕精通川剧变脸的戏子都没她这么迅捷。秦红药堆起坏笑,凑近道:“白玉,你看天色还早,我们……”

  萧白玉丝毫不给情面的转过脸,一副我要睡了请你安静点的姿态道:“你莫要忘了我还有伤。”

  秦红药噎了一下,瞪了她的后脑半晌,才又默默的轻笑一下,罢了,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