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杏核茧>第29章 要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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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正松发完信息,去卧室找妻子。

  胡兰英穿着一身黑丝旗袍。坐在梳妆台前,正戴一副珍珠耳钉。

  瞧见他,她大方一笑:“记得吗老夏?这身衣服,还是我们俩刚结婚的时候你给我买的。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穿上。”

  夏正松握着妻子的肩膀。弯下腰,在镜子中看她:“岁月不败美人,别说这么多年。就是再过去两轮,你也还像当初那么漂亮。”

  “你呀,就是嘴甜,知道哄我。”

  珍珠耳钉怎么都戴不上防滑器,胡兰英叹气,一并给夏正松:“喏,还是你帮我带吧。人上了岁数,老眼昏花,这眼睛跟手都不好使。”

  “你才47,怎么就上了岁数?”夏正松帮妻子戴上耳钉,旗袍也调整好,“稍微一打扮,比20岁的还抓人眼球,胡书记宝刀未老,从头到尾都是大家风范。”

  胡兰英嗔笑,一拍夏正松,“什么胡书记?前头得加个副字。”

  “马上就变正的了,加不加一样的。”

  夫妻俩调笑一阵,在玄关处拿了外套,穿上鞋,顺着长梯进入玻璃长廊。

  7:40。雨水减弱,但也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不远处的天空黑压压一片,滚云阵阵从东往西。

  看样子,这场雨很快就下到别的地方去了。

  胡兰英和夏正松先后坐进轿车后排,司机白手套为二人关上门,小跑在雨中进入驾驶位。

  安全带一系,凉风调高三挡:“书记,夏馆长,请坐稳,现在要出发了。”

  低调的黑色高级轿车驶出别墅,一路沿路飞驰。

  窗外夜色昏暗,一场雨把城市洗刷干净,空气却格外的闷。

  夫妻二人不搭一句,目光始终穿过靠近自己那侧的玻璃,看向窗外。

  等到了餐厅门口,才下车,胡兰英挽住夏正松一笑,被经理带进去。

  7:59,丁清冬在门口收起雨伞。

  这场雨下的不小,在他租房的那条街,格外大。

  本来以为过了7:30雨就能停。

  毕竟乌云已经朝另一个方向走,照以往也该歇一歇。

  他知道外面路面泥泞,本来想挑那双旧了的运动鞋穿。

  结果套在脚上才发现里面压根没干,踩了一袜子水。

  好不容易拆了双新鞋,出大门他又绊了一跤,膝盖擦破一片,左裤腿也湿了大半条。

  丁清冬本来就不喜欢出去吃饭。

  要不是那位客人一下充值1000,是店里的vvip,他说什么也不会赴约的。

  从这里到约定的饭店需要走一条街。

  丁清冬想要省下10块钱的车费,只好贴着湿漉漉的裤腿和鞋子,举着一只破了一半的雨伞前行。

  天气又闷又热,十来分钟,他才顶着一头汗来到地方。

  朝外面甩了甩雨水,丁清冬正犹豫该怎么把伞带进这家高级餐厅,经理出来:“您是丁先生吧?这边请,雨伞我帮您保管。”

  “谢谢。”他暗暗松了口气,抬头瞧见高级门头,又搞不明白夏先生为什么请他来这里吃饭。

  胡兰英身份特殊,这次出来用餐,也是实在没办法。

  相似壁采用米白作底,正对门的墙上放着一副郑板桥的《竹》。肌理分明,墨色丰韵,她一只手撑腮,静静看着那画,不知觉间忽然想起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夏正松送给她的礼物也是这样一副画。

  她记得是竹,题词也有意思:

  “屈大夫之清风,卫武公之懿德。”

  郑板桥画得一手好竹子,瘦劲孤高,豪迈凌云,有一年拍卖会上流出来的一副《竹石图》,甚至拍出了3220万的高价。

  而这样类似的真迹,夏正松至少有百十副。

  门无声推开,胡兰英回神,朝门口望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丈夫的私生子。怎么说呢,这个孩子身上有一种清冷节制的气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郑板桥的《竹》——清风明月,节节挺拔。简直和夏正松那股子儒雅又令人痛恨的败坏如出一辙,让人又爱又恨。

  “外面还在下雨吧?你身上都湿了。”夏正松起身,为丁清冬拉开椅子,“来,不要害怕,我给你介绍。”

  丁清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环顾四周,这地方比付北陆请孙老师吃饭的餐厅还要高级。

  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好像一只密封性很好的大箱子,把三个人困在里面。

  他甚至觉得再往里面灌一些流沙,就能把它拿出去当成摆件。

  “你今天没在店里?”夏正松笑着问,“我中午让秘书去了一趟。本来想亲自邀请你,但他说没找到人,我只好发信息。”

  丁清冬说:“我今天请假,有点私事。”

  “不要紧,适当休息一下,还是对身体很好的。”夏正松倒上茶,顺着玻璃桌转到他面前,“这位是我太太,你可能在新闻上见过,咱们市的副书记,胡兰英。”

  丁清冬一点头,“副书记。”

  “不用这么客气。”胡兰英习惯官腔,对外人一副接地气的平近态度,“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丁清冬不明白,只是顾客与理发师的关系,为什么要问他多大。

  “都十九了。”胡兰英叹了一句,意味深长地看夏正松,“你找着这孩子,还真是晚了一些。”

  夏正松无视妻子的阴阳怪气,“先点菜吧,边吃边聊。”

  夫妻俩在食材上面格外精细。

  菜单拿到手,荤素搭配商讨一遍,这才点了七八个盘。

  “小丁想吃什么?”夏正松怕他不惯,“你也点两个你喜欢吃的,毕竟我们不知道你的口味,既然吃饭,大家就随便一点。”

  丁清冬正拿纸巾擦裤子上的泥。

  说实话,他并不想吃这顿饭。

  这次出行真是太倒霉了。

  他废了一双袜子,一双鞋,现在连裤子都湿漉漉的贴在腿上,难受极了。

  又热又潮,好像在别人不要的排骨汤里泡了一遍。

  丁清冬很讨厌。

  他进来的时候,身体几乎都是湿的。

  夏正松和胡兰英不知道没发现,还是压根不在意,竟然还让他点菜吃饭。

  “有事直说吧。”没垃圾桶,丁清冬只好把脏纸团攥在手心,“我明天还得上班,待会雨下大了回不去。”

  夏正松挠了挠眉毛,张开嘴,无从启齿。

  胡兰英看丈夫一眼,替他说:“小丁同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长起来的,也不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如果当初你和我们一起生活,现在至少是在国外念大学,不是在一条即将要拆的老街,做洗剪吹为生的理发师。”

  丁清冬皱眉,胡兰英说的话他听不懂,也不明白。

  洗剪吹有什么不好,国外大学又有什么好。

  最重要的——

  “你说的这些,根本不是我该考虑的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上大学,洗剪吹。

  她只是副书记,以为自己是谁。

  ——他妈妈吗。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