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秉明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颤,那双眼角微微向下的杏眼蒙上一层阴霾。

  楚亭山见他不说话,忍不住追问:“怎么?做贼心虚了?”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死于傅秉明之手。

  男人缓缓偏眸,望向他,神色复杂:“我看着很像杀人犯?”

  “不确定,我看看。”楚亭山抬眸,恰好撞上了他的眼,他也不躲,反而认真的打量起了男人。

  傅秉明也看着他,那滴泪痣,和记忆里楚亭山的泪痣一模一样。

  他的思绪由此越飘越远,不由自主的抬手便想去触碰关星河脸上的那滴泪痣。

  楚亭山是很抗拒和傅秉明有肢体接触的,所以压根没给男人得逞的机会,身体迅疾的向后一闪:“你干嘛。”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中,眼中朦胧的神色慢慢变得落寞,缓缓将手收回:“酒庄的手续我已经办好了。”

  “这么快,那我是不是过两天就能接手了。”一说到这个,楚亭山的眼睛就放光。

  男人将眸光重新落回窗外的月色之中:“可以,但是你欠我的钱就得多叫加几个零。”

  他就知道傅秉明哪有那么容易就真把酒庄给自己盘:“从每个月酒庄经营的利润给你。”

  “先给五百万的定金。”

  如果是从前的楚亭山的话,可以立马抽出五百万现金甩在傅秉明那张讨人厌的脸上,可是,关星河不行。

  他只能从裤兜里翻出几个钢镚来。

  楚亭山忍着脾气和他商量:“我手上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

  “那就等你有钱了,再来和我谈。”他就是故意为难关星河的。

  他不想把梦河交给一个毛头小子。

  梦河是楚亭山生前的心血,他要替他好好做下去。

  楚亭山后槽牙都咬紧了,一肚子火却又不能发。

  而傅秉明则从茶几上又拿起了那本《唐诗奖赏》。

  他很熟练的翻到了163页。

  白纸上印刷着诗仙李白的佳作《独坐敬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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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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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似乎随着翻动的纸页在倒流。

  倒流回许多年前。

  楚亭山在被傅秉明连续压了期中期末两回大考名次以后,终于在高二上册的期中扳回一城。

  那天,他作为学生代表站在台上发言。

  少年一身干净校服,没有惹眼的打扮却叫人依旧沦陷在他的那滴泪痣和慷慨陈词里。

  坐在台下的傅秉明,却闭着眼睛不乐意看。

  可是少年洪亮充满生气的声音的确是会让人神往。

  楚亭山站在台上,从容里带着几分并不掩饰的狂傲。

  这几分放在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是恰如其分的。

  楚亭山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将自己的名字从这首诗里引出。

  从此,傅秉明的脑海里,总是会无端的想起这首诗。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只有敬亭山。

  想起偌大的报告厅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骄傲的念着李白的诗和自己的名字。

  而坐在台下的自己,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没有定力的人。

  他忍不住睁开眼看向了台上的楚亭山。

  男孩的目光也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

  人群嘈杂,灯光混乱。

  可是在傅秉明眼里,除了楚亭山,所有的一切都已静止。

  少年的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挑衅与得意,可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好像,并不讨厌楚亭山。

  很多时候和他作对,不过是想让这个家伙重视自己而已。

  他并不清楚他的这种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

  是那次的学生代表发言,或是静谧午后少年的睡颜,还是更久远的时候,拿着玩具枪奶呼呼的蘑菇头。

  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

  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或是不想承认。

  可时间没法真的倒流,他生活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楚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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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他睡不着觉。

  身边躺着的关星河很是戒备的贴在床沿,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关星河永远都变不成楚亭山,却依然想要以此来得到慰藉。

  可他越是明白就越是心酸,越是可笑就越是可悲。

  窗外的白色月光如同往日一般洒进卧室,一夜未眠的傅秉明在月色消失后不久便离开了公寓。

  楚亭山这一个晚上都睡的胆战心惊,生怕傅秉明对自己图谋不轨。

  所幸,有惊无险。

  后来的几天里,傅秉明似乎很忙,并没有再来公寓。

  而楚亭山除了每天去医院照顾楚山海之外,也一直在找工作。

  他好歹从前也算是个总裁,在面试上比起那些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们自然是从容和有底气的多,好几家公司也都给他发了offer。

  但是这样朝九晚五的工作,月薪不到几千块,他人到中年都不一定能赎回自己的梦河。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就想起了楚尽闲的话。

  在他的印象里,娱乐圈是个来钱快的地方。

  他拨通了久违的电话号码。

  “喂。”

  到嘴边的“哥”被自己活生生的吞了回去:“楚总,是我,小关。”

  电话那边的男声隔了几秒才回应:“原来是关先生,是对艺人行业有兴趣了么?”

  “是这样,我最近手头上有点紧......想问问如果和贵公司签约的待遇会是.......”

  “这个关先生不必担心,现在公司正打算拍一部贺岁电影,关先生的外形条件也刚好合适其中的一个角色,不过据我了解关先生从前并未从事过表演行业,所以应该需要培训一段时间。”

  楚尽闲的嗓音声线和从前并无区别,只是话语之中多了几分客套与淡漠。

  这些话在楚亭山眼里那都是废话,他只想知道自己能挣多少钱:“如果顺利出演的话片酬能有多少。”

  “关先生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他咬着唇,试探性的开口:“五百万?”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属不属于狮子大开口了。

  彼时的楚尽闲端着美式的手微微一顿,眉峰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