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玥帝完全不做反应,看样子是惊到了。
她是不信顺姬离开皇宫多年,还会故地重游,刺杀圣上的。
定是有人寻到和顺姬有七分相似的杀手,安插进舞姬中,试图通过迷惑圣上,成功得手。
不管原因为何,她是决不允许有与顺姬相似的女人再入后宫。
皇后心神一动,指着落云辞喝道:“大胆贼子,竟敢行刺圣上。司将军,还等什么,行刺帝王者当场格杀勿论。快动手,别让他跑了!”
司慕醴没动。
皇后气闷,扭头继续对邪无寐和落斩平道:“国师,落司主,动手!”
落斩平看了眼邪无寐,遥遥拱手,“抱歉,皇后娘娘,臣等只听陛下一人吩咐。”
“你们——”
一个是帝王见了也要恭敬三分的国师,一个是当今陛下亲手培养出的司主,纵使皇后有心调用,亦是无力。
是以只能寄希望于司慕醴,却不料司慕醴张口便是一句:“你怎么来了?”
皇后愣住了。
他们认识?
落云辞在众人注视下站定,望着高台上俊朗丰神的男人,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笑。
他从不知,原来自己早已离不开这个男人,原来自认为对对方好,有时害人又害己,原来分隔十年再相见,已是上天恩赐的眷顾。
他不该隐瞒,也不该自以为是地掌控别人的命运。
真是愚蠢。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严重的一次失误了。
“本宫曾和你说过,要来喝你的庆功酒。”他兀自从最近的宫女手中取来酒壶,倒了一杯,朝司慕醴敬酒,“作为曾经的至交好友,本宫敬你,助司将军鹏程万里,前路似锦。”
说完,一饮而尽。
冰镇后的酒水滑入,丝丝凉意传遍四肢百骸,落云辞感叹北玥的酒与南韶不同,更烈,更醇,也更醉人。
适合司慕醴这种沙场作战的将军。
于他,却是呛人的。
垂落眼睫,落云辞扔了酒杯,手中仍是一柄匕首,孤身立于大殿中心,遥指司慕醴,变了神色。
“司将军,本宫念在往昔情分,不想伤你。让开!国仇家恨,与你无关!”
入宫参加宴会,不许佩戴刀剑,司慕醴赤手空拳,站在原地,未让寸步。
“落云辞,收手吧,你早就输了。”
落云辞不理会,视线仿佛能透过他的身体,看到面容严肃的北玥帝,恨意难消。
“收手?灭我家国,杀我子民,占我土地的人坐在你身后,本宫隐忍多时,终于等来一个机会,你让本宫收手?”
“灭你家国的是我,杀你子民的是我,占你的土地的亦是我。落云辞,按你所说,你最该杀的人是我。想伤陛下,先过我这一关。”
话音未落,司慕醴脚下发力,自台阶上出拳轰向落云辞。
落云辞不欲与其纠缠,侧开躲避,再次奔向北玥帝。
“陛下小心!”
御前公公,大内侍卫,在场武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挡在北玥帝前面。
倒不是有多么忠心,很显然,落云辞是独自行刺,没有外援,恁凭他本领再高,也架不住他们人多,注定要失败。
既如此,他们何不壮一壮胆子,对陛下聊表忠心,也好出一波风头呢。
万一陛下哪日想起他们的救驾之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北玥帝已然回神,他绕过御桌,居高临下看落云辞陷入包围圈,临危不惧,又随时间推移,逐渐力有不逮,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对在场唯二看热闹的两人道:“出手吧,拿下亡国贼。”
邪无寐无需起身,手指微勾,暗处便有无数条红线凭空出现,长了眼睛似的缠住落云辞手腕脚腕。
他笑眯眯提醒:“太子殿下莫要挣扎,否则断手断脚,本君概不负责。”
感受到红线越勒越紧,刺破皮肤,钻心刺骨的疼,落云辞咬牙切齿:“邪无寐,别太得意忘形。”
“啧,殿下现在没资格说本君。”
邪无寐笑的像只千年老狐狸,朝北玥帝拱了拱手,“陛下,落云辞非常人,掌镜司地牢恐无法看牢此人,依臣之建,不如将他交给臣。关在国师府,保证他插翅难逃。”
“何况,一家人,始终是有偏心的。”
他意味深长感叹,旁人不清楚,落斩平再清楚不过,邪无寐在向陛下暗指他徇私枉法,看管不利。
可他的掌镜司里三层外三层,防守之人尽是一等一的高手,敞开地牢门,明面上对落云辞看守松懈,实则只要落云辞敢踏出地牢一步,将有天罗地网落下。
谁能想到,落云辞沉得住气,司慕醴得知自己傀儡子的身份后也没去寻落云辞对峙,以至于……
罢了。
落斩平自知逃不过,单膝跪地请罪。
北玥帝摆摆手,轻描淡写道:“你辛苦了,掌镜司近日不顺,落云辞就暂且留在宫中,朕亲自派人看着。此事,尔等无需操心。”
“陛下英明。”
外人看来,北玥帝此举完全是出于用龙气镇压落云辞的目的,皇后不这般认为。
陛下之所以留落云辞性命,是因为他的脸,与顺姬极为相似。
当年顺姬失踪,似乎已有身孕,莫非……落云辞是顺姬的儿子?
不,如果是顺姬的儿子,那便是陛下的皇子,又怎会出现在南韶,做了南韶太子?
种种疑问萦绕心头,但她有预感,绝不能让落云辞活着。
趁没人注意到她,她偷偷找来心腹宫女,交代一番,宫女眼底算计闪过,不动声色颔首,端着托盘从侧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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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云辞最后被五花大绑,带到紫极宫东侧殿关押,押送人是司慕醴。
一路无话,直到司慕醴要走,落云辞站在阴影里问道:“你恨我吗?”
司慕醴停下脚步,“恨?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落云辞疑惑。
“我恨自己没你聪明,恨自己没你厉害,恨自己实在没用,若是我能早点儿坐到今日的位置,早些囚住你,了解你,帮你达成所有愿望,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你蒙骗。”
顿了顿,他低声问:“云辞,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在你眼中,我大概一无是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