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司大将军宁愿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一世英名付东流,也不愿找替身假死。
竟是因为司慕醴的真实身份乃……傀儡子,还与蛊林有莫大的渊源。
傀儡子一向被视为禁忌,早慧但寿命不长,世人称之为“怪物”,曾有人寻到蛊林求取傀儡子,被仇家公布后,遭到满世界的人追杀。
看落斩平的口气,应该没有说谎。
如此一来,司慕醴的身份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落云辞枯坐石床,拳头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终是松了口气。
落斩平只将双鱼印记的消息告诉他,而不是到处传扬,要么是用来威胁他,要么,与司大将军共造傀儡子的男人,他也惹不起。
总之,司慕醴暂时是安全的。
在掌镜司地牢里待了三天,三天里来审讯的人不少,司慕醴却一次没有来过,倒是让落斩平看戏的目的落空,落云辞也没有同他解释的机会。
换作以往,司慕醴不问,一直走在他编织好的道路上,接受所谓的“真相”,落云辞自是无比放心,然而“真相”无底线地裂开一道口子,司慕醴还能做到无动于衷,说落云辞不慌乱,是假的。
什么情况下会做到对一个人谎言无动于衷呢?
大概是,心死了吧。
思及此,落云辞坐不住了。
他看向门口的两个侍卫,询问时间,结果不出意料,没人搭理。
“影。”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音落,寒风自地牢入口处吹入,延伸至尽头的所有烛光全部熄灭,地牢内关押的犯人顿时陷入黑暗的狂欢,宛如十八层地狱,饿鬼喧嚣。
“怎么回事?!”
“火折子,快点火折子!”
“敲钟警示,通知司主大人。”
“糟了,今晚庆功宴,司主大人入宫赴宴了,恐怕来不及……”
原来今晚是庆功宴,难怪落斩平没来按时嘲讽。
落云辞接过影的黑斗篷,罩在身上,趁乱离开此地。
顺便放走几个能跑的犯人,混淆视听。
掌镜司突如其来的灾祸没能影响到庆功宴上的喜庆恭维。
暖玉殿,金碧辉煌,曲乐悠扬,舞姬窈窕,美酒芬芳。
司慕醴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角,受封镇国将军,更是受到无数人的吹捧和敬酒,看得某些人既羡慕又嫉妒。
上首,北玥帝后见君臣和乐的盛景,亦是满心高兴与欣慰。
“陛下,镇国将军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实乃我北玥之幸。”皇后掩唇浅笑,先是夸赞一番司慕醴的英雄事迹,话锋一转,颇为担忧道,“只是,臣妾近日听闻一则谣言,说镇国将军与南韶亡国太子关系密切。臣妾相信镇国将军公私分明,不会因为少年情谊就受亡国太子的蛊惑。何况,镇国将军与那亡国太子有灭族之恨,应当恨不能立刻处决亡国太子。
但谣言传播迅速,如今不止臣妾知晓,朝堂后宫,尤以民间流传最为迅速。百姓不懂内情,容易被有心人蛊惑,动摇北玥根基,也影响镇国将军清誉。”
北玥帝颔首,目光追随司慕醴,像是在观察其言行举止,或是一举一动。
他表情不变,言语间很是赞同,“你考虑得有道理,皇后有何妙招,破了贼子奸计?”
皇后抬手扶了扶鬓边凤钗,笑容大度和善,“臣妾哪里有什么妙招,陛下莫要打趣臣妾。”
北玥帝不买账,“叫你说你就说,你与朕夫妻多年,朕最信任的就是你。”
皇后面上不显,内心气笑。若非身份不允,她想翻白眼。
最信任?
骗鬼去吧。
当年顺姬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他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她,差点将她的坤宁宫掘地三尺。
反倒是贵妃那个小贱人,喝了顺姬的心头血,治好多年顽疾,分明是对顺姬威胁最大,也是最有可能赶顺姬出宫的人,老东西竟然半点不怀疑,还主动站出来帮她澄清。
后宫女子嫉妒了一整年。
暗暗抓了抓裙摆,皇后勉强扯出笑容,“陛下之前答应过清萱郡主,待镇国将军归来,为他们二人赐婚。臣妾看他们两个年岁都不小了,不如处死亡国太子后,让他们早些完婚,到时谣言不攻自破。”
等了半晌,没等到北玥帝回话,皇后疑惑之际朝他偷偷瞄了眼。
发现北玥帝正盯着台下舞姬看的入迷,眉头一皱,暗道是哪个狐媚子胆敢在公开场合勾引陛下,回头定要给她厉害看看。
然,视线一转,皇后大脑嗡的一声,险些失态到尖叫。
她凝视一众普通舞姬中央,反弹琵琶的“飞天仙女”,花容失色。
怎会?
相似的脸,相似的神态,相似的舞步……
是她吗?她回来了?
眼下顾不得司慕醴的婚事了,她伸手扒拉北玥帝,想让他从那舞姬身上挪开目光,最好别回想起往事,可北玥帝像是冻住一般,一动不动。
龙目圆睁,几乎要将“飞天仙女”盯出窟窿来。
下方时时关注帝王行动的人也发现了问题,一同朝舞姬看去。
邪无寐和落斩平看清落云辞的脸时,骇然大惊。
与此同时,但凡京都城内有头有脸有势力的,皆收到消息——掌镜司地牢大乱,有犯人趁乱逃跑,亡国太子落云辞,不知所踪。
群臣惶恐。
不给他们反应时间,落云辞一个华丽飞天,手中多出一柄淬了见天青的匕首,杀气漫天,直奔北玥帝而去。
其身法之迅速,动作之敏捷,普通人眼中唯剩一道流光。
眨眼间,落云辞逼近至御桌前。
再看北玥帝,仍旧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细看会发现,他瞳孔在颤动,混浊的老眼竟泛起水光。
皇后见状,暗骂老东西,人家要你命了,还自我煽情呢。
咬咬牙,奋不顾身扑到北玥帝身上,企图替帝王挡刀。
过了会儿,想象中的疼痛没到来,起身去看,御桌前站着一道劲瘦挺拔的背影。
正是新封镇国将军,司慕醴。
而落云辞已经被打下台阶,唇角流了血,当是受伤不轻。
“司将军,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