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解释也很牵强,直到四方对立地和余椿沟通时,余椿才发现,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在骗她。

  她父亲在骗她,她母亲在骗她,就连她爷爷奶奶都在骗她。

  她父母三年前就离婚了,原因是发现了她父亲有小三,小三还有一个偷偷养了很多年的女儿,只比余椿小三岁。

  瞒着余椿的原因是,想等余椿高考完再说。

  余椿觉得可笑,她曾自以为豪的亲情是假的,她在温室中所接收的所有爱意也都是假的。

  她在谎言和虚假世界里生活了十八年。

  只是因为她还未成年,只是因为她还没有高考,所以他们理所应当的骗她。

  余椿是气愤的,她那时是还存有孩子心气的,她很想要闹,想问他们,那我呢,我也是假的吗?

  她也确实闹了,把整个家闹得天翻地覆,到处扔东西,不吃东西,也不见人。

  最后把自己闹进了医院。

  余椿躺在充斥着消毒水的病床上时才恢复了一点神智,她讨厌医院,也很讨厌消毒水味,更讨厌打针。

  可是再怎么讨厌不还是要如此地躺在这里吗,泪水湿了半片枕头。

  余椿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魔洞中,看到了一点光亮,又掉了回去,她身上是有魔咒的,所以她根本出不去,就像小时候做的那场噩梦,到了现在还会整晚整晚地来。

  有时余椿也不知道自己在怨什么,事已至此,难道她还能把这些年的骗局都还回去吗?

  她憎恶那些假意堆砌的亲情,可她是妈妈的乖孩子啊。

  余椿每每噩梦醒来的夜里都能看到睡在她病床边的妈妈,她是妈妈的孩子,她还有妈妈,她可以难过,可是她不能让妈妈跟着她难过。

  她在自我堕落时还会有妈妈的手,在噩梦醒来时,给她默默擦着眼泪。

  出了院后,余椿整日窝在房间里,妈妈还是很忙,只是会每天晚上来陪余椿,余椿睡不着的时候,妈妈就陪她一起说话。

  她想起来小时候自己一边给妈妈捶背一边和妈妈承诺会给妈妈按摩一辈子。

  她是向神明大人承诺过的,要对妈妈好一辈子的乖孩子。

  余椿突然就不怨了。

  做不到释然,至少能好好做回自己。

  她要让妈妈知道,自己是个坚强的小孩,过去的就过去,从此以后她只需要妈妈就好。

  八月末,余椿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她以前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生日从来都是隆重又盛大,只是如今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她的成人礼是给自己做了一个小蛋糕,吹过蜡烛后,和妈妈一起吃完了。

  其实那天余椿还收到了很多礼物,余椿把朋友送得都一个一个珍重拆开。

  唯独有个快递,没有电话,名字是一堆乱码,余椿想不出这是谁送的,拆开后是一个鱼形状的项链。

  包装精致,牌子很贵,却不留姓名,余椿大概知道这是谁送的了,她把项链扔进了盒子,最后在地下室里落了灰。

  一个夏天都没下完整的雨,在夏末竟痛痛快快地下了两天两夜。

  开学那日还淌着未尽兴的绵绵细雨,尽管已经要立秋,可绵绵细雨在夏天还是不太应景的。

  潮湿和闷热掺杂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胸闷。

  余椿还撑着高一那把遮阳伞,转眼她都高三了。

  两年,她和陈舟相识两年了。

  两年,她只和陈舟相识两年而已。

  就是在那样阴雨连绵的下午,除了空气中滞留的潮湿让余椿无法呼吸,更让她得不到氧气的是落空的办公位,新任的生物老师。

  是陈舟对她的,不告而别。

  陈舟在这个学校的所有痕迹都不复存在,就连办公桌上的字幅,早已枯死的文竹,多肉,所有的所有,一并都随着陈舟的离开而消失。

  余椿起先只是以为陈舟换办公位了,见到新老师的时候她又安慰自己,可能是调去教高一了,直到她找遍了学校所有教学楼的生物办公室都找不到陈舟,她才开始慌。

  是陈舟亲口答应她的……

  答应她去参加她的高三成人礼,答应她要陪她一直到高考。

  还说“下次见面就成年了。”

  她成年了,可是陈舟呢,陈舟的下次见面呢。

  陈舟,不要她了……

  她的感官连同心脏被狠狠的刺过,那种痛到现在已经麻木了,余椿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伤心在难过,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过滤这个消息。

  “陈舟走了,陈舟不要我了。”

  就像是拿刀子一遍一遍在心上磨,试图让自己有疼痛感。

  一滴雨坠落到她的鼻尖,抬手触摸时才恍然发觉原来是眼泪,仰头望天,大片大片的银杏叶飘落,带着雨后的积水,潮乎乎地粘黏在地面。

  余椿又喃喃自语地重复,“陈舟走了,陈舟不要我了。”

  这个夏天好像也就随着这场雨,潦草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