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宁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想着喝碗汤回去抱着美人再睡一觉,然后送美人上班,好不快活。

  没成想鸡汤才喝了半碗,贺秉文的电话就杀了进来,说是工艺催着要材料报表。

  程幼宁:“报什么表,设计稿都没定呢!材什么料,报什么表。”

  贺秉文在那头沉默半晌,“发的工资也不少,养的是个闲人?”

  程幼宁:“闲什么闲,昨天商量到半夜呢,你别去打扰人家,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出设计稿的,你先把工艺那边打发老实了。”

  这边再端起碗没喝几口,纪哲函的电话又进来了,想要电子元件模块尺寸。

  一碗汤从又烫嘴喝到温凉泛腥都没喝完。

  岑晚谣默不作声又将火点起来,给她盛了碗热的。

  程幼宁嘴撅得能挂油壶,”我还以为老唐和纪泽涵来了我就能歇着了呢。”

  岑晚谣:“年轻人,活,是忙不完的。”

  不是之前没杂事,是之前程幼宁实在日不暇给,所以贺秉文将能压的都压着,这会儿她能喘口气了,自然是要如数奉还的。

  程幼宁匆匆喝完汤,将大美人送回家,转头就往实验室去。

  先前天天泡在这,这回许久未见,颇有故地重游的味道。程幼宁一瞥,自己的工位俨然已经成了杂物堆。实验室这种地方,寸土寸金,自己的疆土几日不保卫,就轻易失守了。

  午饭点大部队都去吃饭了,就几个芬兰小伙装模作样在整理资料,见程幼宁来了,打了声照顾继续磨自己的洋工,正经在干活的只有唐孟霄。

  程幼宁在学生时代就常常被嘲笑说敲代码时像老太婆穿针线,眉头皱得那叫一个紧。

  唐孟霄敲代码时表情与其说是放松,不如说是愉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的不是字符而是同花顺或者清一色呢。

  程幼宁凑过去瞧了瞧,“写得很顺?”

  唐孟霄给她演示了一遍代码现有的功能,“你算法都写好了,这还能不顺。”

  程幼宁:“哎呦,唐老师谦虚。”

  唐孟霄:“程经理有事?”

  程幼宁:“不是啥大事,设计的纪老师想要下模块尺寸。”

  唐孟霄:“你这要的这么突然,我也没法马上拿给你啊。”

  程幼宁:“我也没说要你马上给,我就是说一声,顺便过来看看情况。”

  唐孟霄:“视察工作是吧。”

  程幼宁:“得了吧,我哪敢视察您吧,您家有悍虎。”

  唐孟霄:“再悍的虎还不是为了你把我都推出来了。”

  程幼宁想想,觉得也是。

  唐孟霄:“外观和工艺那边进展怎么样,软件我这边很顺利,再有个一两周就能上验证。”

  程幼宁:“我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个来跟你要尺寸的嘛。”

  唐孟霄:“行,最迟明天下午,一定给。”

  程幼宁:“唐哥办事我放心,我在这也是碍事,先回去了。数据出来了直接发纪哲函邮箱,顺便抄送我一份。”

  程幼宁这边从医院出来,买了晚餐直奔文庭雅苑去接岑晚谣。

  岑晚谣午睡刚醒,有些倦,懒在床上起不来,叫程幼宁哄了好一会儿才算是起了身。

  岑晚谣:“这日子过的,你来我走我都你来的,打个照面演给谁看。”

  岑医生难得表现出抗拒上班的情绪。

  程幼宁:“过了今晚你就轮休了,再坚持一下,我送你上班,要不我陪你值夜班也行。”

  陪着也做不了什么,别说值班室墙薄,某些人还有心无力的。况且即使名义上是表姐妹,也断没有这样无缘无故黏在一起的道理,容易招闲话。

  岑晚谣又闹着要人哄了几句,才爬起来洗漱吃晚餐,去医院值班。

  程经理忙里偷闲,给自家岑医生当下贴身司机,感觉还不错。

  但等她回到熟悉的家,躺在香软的床上,熄了灯,借着窗外漏进来的一线月光看着天花板时,虚无和孤独在静默间浸染了她。

  程幼宁想,若她们的工作都再普通一些,能做一对最最普通的人就好了,不需要很多钱,吃穿用度还可以再节约许多,或者跟网上的那些人一样归隐田园,养一些小猫小狗和花花草草,真的很不错。

  程幼宁抱住岑晚谣的枕头,有她最熟悉安心的味道,一边闭眼写着田园诗歌,一边缓缓入梦。

  岑晚谣难得值了个空闲的夜班,于是早早交了班,打车回家,顺便去王二牛粉面馆买了素包子,又在隔壁买了两袋新鲜熬好的豆浆。

  回到家轻手轻脚进门时,程小狗孩在睡,怀里自己的枕头已经被□□得皱皱巴巴。

  一场大病之后程幼宁到底是学乖了,也更加注重学习怎么去调度管理人员,每天即使有做不完的事,也不再过分强求自己。但底子原本就瘦,又是难养胖的体质,自然一时半会是养不起来的。双人大床配套的枕头是要比普通四件套那种大不少,小狗这么一蜷一夹,真像只陷在狗窝里的小奶狗。

  程幼宁睡觉一向不大老实,临睡时经常是搂着岑晚谣的,睡到半夜就攀在了她身上,索性是真的瘦,不然也真的是吃不消。不仅是姿势不老实,还不管春秋冬夏,半夜爱掀衣服,这会儿夏凉被已经踢到了地上,白花花的后腰小肚子全都露在外头,还好她不算怕热,夜里空调都是开得睡眠模式,不怎么凉,又有枕头捂着肚子,不然指不定又要生病。

  岑晚谣一进门就关了空调,没一会儿温度就渐渐起来了,小狗的脑门上开始浮起点薄汗,嘟嚷着将枕头也踢了,开始翻身。包子一回来就放进保温盒里,但久了肯定不好吃,岑晚谣捉起一只小狗脚就开始挠痒。

  程幼宁哼哼唧唧睁开眼,正对上岑晚谣一脸坏笑。

  程幼宁:“你怎么就回来了,我还定了闹钟呢。”

  到底是年纪小本来就软乎,这会儿刚睡醒,一开口简直像蘸了糖的白年糕。

  岑晚谣眼睛一眯,欺负人的心思腾然而起,直接按倒了将人身上的痒痒肉捏了个遍。

  程幼宁一面笑得像咯咯鸡一面四下挣扎不停求饶,弄得一身是汗。

  岑晚谣跟她闹了一会儿,直到自己也累了才罢手,到底是夏天,一动起来,也觉得洗个澡才舒服,于是也不管包子了,直接抱了小狗进浴室。

  岑晚谣的头发又长了许多,仰起头来冲水时真就是青丝垂柳腰。

  程幼宁一时语匮,除了“真好看”以外脑子里再无其他。

  初见岑晚谣第一眼时她也是这样,虽说自己也不是个学文的,对对子拽文艺在她这里自然不比写几个判断语句轻松,但好歹被谢女士按头背了那些诗词歌赋,酸溜些吟点讨美人欢心的东西还是不难的。但她见到岑晚谣,除了好看竟也再挤不出些什么。

  她想不出什么漂亮句子是用在岑晚谣身上十分贴切的。

  美,媚,娇,柔,艳,妖,雅,清,英,飒,都有,但又好像都不全是。梅雪清绝,太冷;桃花灼灼,太妖;梨花溪月,又太柔太素。

  是自己太过无才而庸俗,千言万句到了嘴边,最后也就是三个字,真好看。

  岑晚谣也白,但不是自己那种冷白冷白,是白花红蕊的白,些许温度,就会变得柔软可人。

  青丝在橙香中也多了几分柔情。

  起初买这瓶洗发露时,岑晚谣并没怎么多想,常用的牌子出了新款,当然是会买回来试一试的。两个长发姑娘,洗发护发用品消耗量不是一般的大,但程幼宁就是不让换,只许买这款。岑晚谣也想过要把头发剪短些,反正横竖上班时都要盘起来的,程幼宁更是不让,高于肩胛骨就要生气的,岑晚谣只好骂她是个“长发癖”。

  程幼宁就是,若说每个人都有些个人喜好上的执着,于她而言就是长发,尤其对岑晚谣。岑晚谣是木质香的,偏要加上那么一缕甜橙,恰到好处。

  人是视觉动物,亦是嗅觉动物,并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们并不经常一起在浴室,因为时间总会变得漫长,即使明明没做什么,出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早餐变成了上午茶。

  对于成年人来说,每个悠闲的上午都是奢侈。程幼宁就着豆浆咬着素包子,宣布今天想无故旷工一天。

  岑晚谣:“想去哪?早说还能跑远一点,现在上午也没了,只能在附近转转。”

  程幼宁鼓着腮帮子像只仓鼠,“去超市吧,家里没什么囤货了,而且我都好久没逛过超市了。”

  和万千女士一样,程幼宁喜欢逛街,哪怕是不花钱的那种逛,哪怕只是逛超市,门口的货架有什么变化,常用的洗漱用品出了什么新款,水果蔬菜区多了哪些季节时物,哪怕不买,逛起来也有趣。

  岑晚谣是较为罕见的那种,去过几次的超市从构造到分区,哪怕是芝麻油和橄榄油,要是超市没调整,都能记得是在哪个区哪个位置。每次去要买什么东西,出门之前还要在家里点一点,按进门顺序排好了,拿了就能走。但她也乐得陪程幼宁逛,小狗子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很稀奇,愣是把超市逛出了游乐园的味道。

  程幼宁随心所欲的结果就是,排队付款排了一半想起来,还有想要的东西忘了拿。

  岑晚谣:“我这边排着还要一会儿,你快去拿。”

  离家不近的这家万家惠超市因为位于大型商场一楼,无论什么时间,人都不少,再加上商品种类齐全,每次排队的时间也很长。

  岑晚谣闲着没事,便低头打开食谱app,思索起晚上吃什么。

  “彭渭,你在听我说话吗?”

  人对于有关自己喜好的东西十分敏感,喜欢的东西是,讨厌的东西更是。

  岑晚谣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一偏头,看见那张即使低着头也令她心生厌恶的脸。

  彭渭:“嗯,在听啊,怎么了。”

  彭渭一面应答着,头也不抬,手里的操作更是没停,看起来是在打游戏。

  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娇小可爱,穿得软软嫩嫩,还扎着两个泡泡马尾,齐刘海,大眼睛忽闪忽闪。

  岑晚谣想,她还没遇到她的夏天,程幼宁是否也是这样穿着,这样抬头向一个心不在焉的人问着没有回答的话。

  程幼宁抱着一大桶柔软剂,像小狗叼着自己喜欢的小皮球,穿越人群径直向她奔来。

  程幼宁小口喘着气,“我还以为赶不上了,再排一次可太烦人了。”

  岑晚谣从她怀里接过柔软剂丢进车里,“赶不上就不要了呗,我记得家里还有一大瓶的。”

  程幼宁:“不是家里,是别墅那边,孙小婷买的什么薰衣草味儿,弄得我头疼。你在看什么?”

  程幼宁注意到岑晚谣的目光偏移,边问着边扭过头去。

  岑晚谣伸出手按住小狗脑袋,“你头发翘起来了。”

  只是去超市,程幼宁随便揪了个丸子头,拽了件白衬衫和黑裤子套上就出门了。

  程幼宁:”真的假的,肯定是刚才跑的,我出门头发就没怎么扎紧。”

  岑晚谣:“没事,我给你弄下来了。”

  程幼宁随手一团的头发其实很好看,丸子头这种东西,就是你特意要扎的时候怎么都不对劲,洗完头或者买菜的时候随手一把,零落下来的每一笔都是点睛之笔。

  程幼宁嘟嚷着要拿手机去照,岑晚谣按住她的手,“别找了,漂亮得很,我都给你弄好了。你说你,跑得这么急,再摔了,不喜欢叫孙伊婷重买就是。”

  程幼宁只觉得岑晚谣说话跟哄孩子似的甜,平时她们在外面还是比较注意分寸的,至少不会超过亲人之间的距离,但岑晚谣今天的语调甜得她像是喝了一罐蜜。

  岑晚谣:“走了,结账了。”

  彭渭一面应付着身边人,一面忍不住用余光看向左侧,只可惜被岑晚谣的背影挡了个彻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岑晚谣想结完账赶紧走,程小狗偏不要,惦记着刚才超市里听两个小姑娘说七楼开了家草莓甜品快闪店,说什么都要去买。

  岑晚谣想不出个正当理由拒绝,否则欲盖弥彰,只好听天由命随她去。

  孽缘也是缘,就是这么巧,她们这边买完出来,正遇上那两位手挽手要去排队。

  程幼宁和彭渭擦肩而过,只是将自己往岑晚谣怀里贴了贴。

  等走远了些,程幼宁才笑着开口,“所以刚才在收银台你就看到他们了?”

  岑晚谣不说话表示默认。

  程幼宁踮起脚凑到她耳边,“晚宝宝又吃醋了?”

  岑晚谣“哼”了一声。

  程幼宁:“我们去车上说。”

  岑晚谣不吃醋,她只是有些难受。

  程幼宁一路都没松开她的手,到了车上将甜品安置好坐下来,程幼宁一低头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

  程幼宁:“养了这么久,应该可以戴回去了,帮我带上。”

  岑晚谣取下戒指给她戴好,还有那么一点松,但并不会掉出来。

  程幼宁:“还是这样舒服,没戒指可真不习惯。”

  岑晚谣:“嗯。”

  程幼宁凑到她面前,“阿谣,我在和彭渭交往的每一天里,都在等待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会有那么一点期待,会萌生和他走进婚姻的冲动。”

  岑晚谣的心里有些酸涩。

  程幼宁:“可我和你相拥入眠的第一个夜晚,又或者更早,从你在深夜里将我捡起的那一刻,就从骨子里渴望着,要是这辈子能有个同生共死的人,那我只要你。”

  恋爱和婚姻一样,都需要冲动。

  程幼宁用戴着戒指的手捧着岑晚谣的脸,用指尖轻捻着她的耳垂,这是程幼宁每次情动时都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