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谣绝对没想到,去年自己无心的那么一嘴,程幼宁是牢牢记着的,以至于即使她忘了提醒,程小狗也还是偷偷办好了签证。

  办护照时很利索,上了飞机却开始不由得紧张。

  岑晚谣:“都说了我早就出柜了。”

  程幼宁:“可是我比你小那么多,你父母会不会觉得我很靠不住……”

  岑晚谣:“他们不介意。”

  程幼宁:“我又没钱……”

  岑晚谣:“我家不缺。”

  程幼宁:“我都还没毕业……”

  岑晚谣:“都说了他们不介意。”

  程幼宁:“可我……”

  岑晚谣耐心耗空伸手蒙了她眼将人按倒在椅背上。

  岑晚谣:“闭嘴,闭眼,睡觉。”

  从S市直飞温哥华也要11个小时左右,程幼宁横竖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看文献。

  岑晚谣靠在她肩上睡得很熟。

  落地踏出机舱,不是加拿大印象式的白雪皑皑,地面很干净,只是泛着冬日清晨的潮气。

  由于北太平洋暖流和山脉的影响,冬季的温哥华温暖而湿润,降雪和冰冻天气都极少,甚至比S市还要温暖一些。

  从机场出来,程幼宁一眼便认出了岑晚谣的父母。

  岑晚谣其实长得同父母并不算特别相像,气质却如出一辙,如圭如璋。

  宋疏棠:“我是岑晚谣的母亲宋疏棠,这位是我的爱人,阿谣的父亲岑景钦。”

  程幼宁:“叔叔阿姨好,我是岑晚谣的女朋友,我叫程幼宁。”

  宋疏棠:“阿谣都跟我们说了,欢迎来我们家。”

  岑景钦:“上车吧,风大。”

  程幼宁知道岑晚谣家境不错,原以为一定会是司机来接,未曾想这位司机竟是岑景钦本尊。

  岑景钦和岑晚谣极像,话不多,只是被问起才会应答一二。

  宋疏棠却比程幼宁想象中亲和许多。

  程幼宁印象里一定是位强势果敢的女性,事实上宋疏棠温柔心细,想来是看出程幼宁有些紧张,一路上时不时向她搭着话,车内的空气平和得很。

  岑家位于温哥华近郊区,三层楼,有前庭草坪和流水庭院,内装简约大方,象牙白色系为主,看起来温馨又舒适。

  车刚停进院子里,就隐约听到了狗叫声。

  门一开,一条大狗就扑了过来,还好岑晚谣走在前面,否则一定要跟程幼宁撞个满怀。

  岑晚谣抱住毛茸茸的大脑袋揉了揉。

  岑晚谣:“Cooper,姐姐回来了。”

  Cooper先是对岑晚谣又闻又舔,而后带着点好奇嗅了嗅门口的程幼宁。

  岑晚谣:“Cooper,这是也你的姐姐。”

  程幼宁斗胆摸了摸狗头,“你好啊Cooper。”

  宋疏棠:“快都进来吧,简单吃个早饭你们上楼补个觉。”

  岑晚谣:“怎么不见小妈?”

  宋疏棠:“她之前看中了一个旅行活动,我让Riley陪她一起去了。”

  岑晚谣:“嗯,那我回头给她打个电话。”

  通了个宵没什么胃口,两人分食了一个三明治喝了杯牛奶就打算去补觉。

  宋疏棠:“我听说你们一直是住一起的,就没单独安排客房,不介意的吧?”

  程幼宁脸红了红,“没事的阿姨。”

  岑晚谣的房间在二楼最左边,推开窗能看到远处的湖畔,视野很好。

  程幼宁:“你这卧室,顶上S市大半个家了都……”

  岑晚谣:“加拿大又不缺地。去洗澡吧,左手边门里就是浴室。”

  S市的家里浴缸很小,两个人泡进去挤得满满当当。现下两个人泡在水里,程幼宁甚至还能翻身打滚。

  程幼宁:“总感觉让你跟我住在一起,委屈你了。”

  岑晚谣轻轻吹走浴缸沿上沾的泡沫,“你是不是忘了,那房子是我买的。”

  程幼宁:“好吧,带着个吃软饭的拖油瓶,辛苦岑医生了。”

  岑晚谣拿脚尖蹭了蹭程幼宁的小腿,“那宁宁小狗可要好好报答我呀。”

  浴缸太大也有不好的地方,撑不住。

  程幼宁一手扶着岑晚谣的腰,一手辛勤耕耘,还要绷着身子保持平衡,肱二头肌和腹肌都要抽筋了,于是一把将人从水里捞了起来。

  程幼宁:“走,去床上。”

  宋疏棠来敲门时两人睡得很熟,来来回回三四次直到晚餐摆上了桌才把人叫醒。

  岑晚谣开门时衣襟微敞,盖不住的是一些痕迹。

  宋疏棠清了清嗓子,“晚饭好了,和小宁一起下来吃饭吧。”

  晚餐是加拿大肉派、烤火鸡、土豆泥和蜂蜜烤肋排,甜点是黄油塔和树桩蛋糕,配了热红酒和蛋奶酒,可以算是十分经典的加拿大平安夜晚餐。

  和程幼宁印象里的有钱人家不同,宋疏棠每年都会提前给佣工们放假,因此平安夜晚餐向来都是她自己亲手做。

  程幼宁:“阿姨厨艺真的太好了,每一样都好好吃。”

  程幼宁小小一只,胃口却很好,宋疏棠看着喜欢极了。

  宋疏棠:“你喜欢就好,阿谣每次就那么几口,搞得我一点成就感没有。”

  吃完饭一家人照例在圣诞树下拍照拆了礼物。

  程幼宁给夫妻二人准备的特级正山小种红茶和银尖御茶,夫妻俩很是喜欢。给岑晚谣的是羊毛围巾,墨绿配米白,这一年她的穿搭审美进步了很多,岑晚谣十分欣慰。程幼宁还贴心地给Cooper准备了一条小羊皮项圈,铃铛声清脆,Cooper开心极了,舔得她发丝都湿了。

  夫妻俩给程幼宁和岑晚谣准备的是一对儿项链和耳钉,据说是定制款独一无二仅此一对的,可以说相当用心了。

  岑晚谣送给程幼宁的东西着实不便当着一家人面打开,便偷偷放在卧室里。

  晚餐时岑晚谣多喝了几杯热红酒,有些酒气上涌,便先回房睡了。

  宋疏棠想留程幼宁说会儿话,岑景钦便借口先上了楼。

  茶桌旁的壁炉是电子的,并不会有真的柴火燃烧,却十分真实的火光摇曳着。

  宋疏棠:“小宁觉得我们家怎么样?”

  程幼宁:“很好,我很喜欢。”

  宋疏棠:“真的?”

  程幼宁:“嗯。”

  宋疏棠:“那就好,景钦他其实也很喜欢你,下午你们不在的时候他对我说了很多,夸你知书达理。那项链和耳钉也是他亲自拜托朋友定制的,他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他性格就那样,不怎么表现出来。”

  程幼宁:“我和晚谣刚认识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绝不说一句多余的话,慢慢地久了,才会开始撒娇。”

  宋疏棠:“阿谣会跟你撒娇?”

  程幼宁:“嗯。”

  宋疏棠:“其实我原本以为你年纪小,阿谣又是那样的性子,想来你是要受些委屈的。”

  程幼宁:“怎么会呢,晚谣她虽然不说话,却都看在眼里,心软得很。”

  宋疏棠:“她是真的很像景钦。”

  程幼宁:“叔叔也会跟您撒娇吗?”

  宋疏棠抬头看了眼楼上,眼里都是温柔,而后低下声悄悄同程幼宁耳语。

  宋疏棠:“你别看他那样子,其实可爱撒娇了,经常要哄的。”

  程幼宁笑了,拿手指在唇前比了个“嘘”。

  宋疏棠:“也是我们的错,阿谣小的时候我们总是很忙,相处的时间少,等到我们稍稍稳定下来,孩子也大了。阿谣一向都是自己打主意,中间也吃了不少苦,很多事情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别怪阿姨多嘴,阿谣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还是非常担心的。阿谣性取向的事我们一早就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也想开了。但听说你这么小,我们真的难免担心,阿谣可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程幼宁:“阿姨,我虽然年龄小一些,但是并不是浮躁的脾气,我对晚谣是很认真的。”

  宋疏棠:“我们看出来了。”

  程幼宁:“不瞒您说,我之前也经历过一些事情,因此我和晚谣一样,我们都太珍惜这份感情,这世上其实也没多少人能有这份好运气。”

  宋疏棠:“阿谣能遇上你,也是好运气。”

  程幼宁:“阿姨,我是要跟晚谣结婚的。虽然现在还有些早,晚谣可能跟您说过,我们现在在做一个研究项目,更重要的是,我还没能把晚谣介绍给我父母。我这次来,是想先求取你们的准许,然后向你们表态,我会将晚谣作为我的未婚妻介绍给我的父母,然后等项目落定,我会和她结婚,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

  宋疏棠:“阿姨信你的决心,但是你想过,如果你父母极力反对呢?”

  程幼宁:“这件事我在和晚谣正式交往前就已经想好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弃阿谣。”

  宋疏棠:“研究的事,我听景钦说了一些,我这么多年和景钦也算是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自然知道凡事没有万全只有万一。”

  程幼宁:“嗯,阿姨我都懂。如果失败了,我哪怕勤勤恳恳出去给别人打工、加班,也不会苦了晚谣,虽然生活可能没那么宽裕,但只要晚谣愿意跟我过一天,我就不会亏待了她。假如晚谣觉得日子太苦不想跟我过了,我也能保证让她好好地回到你们身边。”

  宋疏棠笑了。

  宋疏棠:“你只要能说到做到,我们怎么会不管你们。”

  程幼宁:“我打算今年春节跟我父母谈这件事,也想跟阿姨讨教讨教。”

  宋疏棠:“为人父母,哪有不希望孩子一帆风顺、事事顺心的。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和景钦是没有合法婚姻的,但我从没有哪怕一刻为此感到不幸。我见的人也不少,身边一拍两散的夫妻也不是一对两对,维系关系的哪里是性别和那张证明书。你想向我讨教,可阿姨没什么可教给你的,阿姨其实反而会替你父母委屈。你和阿谣不同,她是天生的,而你本来可以拥有更平坦的人生。阿姨只希望你不后悔,然后请你和阿谣好好的。如果撑不下去了,尽管向我们开口。”

  程幼宁:“谢谢阿姨。”

  宋疏棠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递给程幼宁,里面是一对嵌着小蓝钻的戒指。

  宋疏棠:“你这次来既然是想向我们家提亲,往后你也会是我们的女儿了,这对钻戒是我选的,就当是送你们的订婚戒,虽不贵重,却也是一份心意。等结婚的时候,婚戒得拜托你买给阿谣,也无需太贵重,身外之物到底都是身外之物,心意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