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元国的长公主萧持月要大婚的消息传遍整个大陆, 乌苏国和辽贞国以及其余小国都派了使臣前来祝贺,颇有种万国来朝的壮观。

  萧岁昌一面派人迎接,一面牙齿都要咬碎了。他登基时, 乌苏国和辽贞国都只是派人送了点东西来,使节一个没到。

  萧持月成亲,这群人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惠庄陈太后脸上半分开心都没有, 萧持月为了拒绝和亲,居然随便找了个男子就成亲。这不仅是公开拂了皇帝面子, 还抹黑皇室血脉。

  作为长公主, 怎么能嫁于一介平民?!

  她阴沉沉地看着萧持月:“襄儿, 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母后吗!”

  萧持月淡淡一笑:“母后这说的什么话, 襄儿最尊敬的人就是您。”

  “那你为何不事先同哀家商量你的婚事!那个宣蔚, 不过是个市井流氓,你怎么能选他!”

  陈太后气得不轻, 就算萧持月不和亲,驸马人选也得精挑细选, 非王公贵族不可,怎么能如此随便!

  萧持月扶住陈太后:“母后, 宣蔚虽然出身低微, 但他待襄儿极好,如此就够了, 别的襄儿什么没有?他只需要真心爱襄儿就行了。”

  “太后,皇上来了。”

  宫人来禀后,萧持月眸光微闪, 陪着陈太后坐下。

  “母后。”

  萧岁昌看到萧持月也在, 不情不愿地唤了声:“皇姐。”

  萧持月回了一礼:“陛下。”

  陈太后看这姐弟两不冷不热的态度, 皱了眉:“亲姐弟之间作何如此生疏。”

  萧持月当即笑道:“母后, 皇上大了,自然是要注意些。”

  “那是在外面。”陈太后双眼一横:“怎么,到了哀家这里还要端着那些礼数吗?”

  “礼不可废。”

  萧岁昌抬眸看着萧持月,瞳仁里满是审视:“皇姐说得是,礼不可废。”

  “听说皇姐已经选定驸马,到底是哪家的贵公子能入了皇姐的眼?”

  陈太后冷哼一声:“你皇姐如此精明,在这件事上倒是糊涂。”

  萧持月无奈:“母后,等你日后见了驸马再下定义也不迟。”

  从永寿宫出来,萧岁昌似笑非笑道:“恭喜皇姐了。”

  萧持月微微躬身:“谢陛下。”

  萧岁昌最是厌烦萧持月这张假面,好像没有事情能引起她的情绪波动。永远都是这么琢磨不透,叫人辨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本想撮合皇姐同辽贞国的王子,没想到皇姐早有意中人,倒是朕多事了。”

  “陛下说笑了,要不是陛下突然提起臣的亲事,臣也不会这么快就成亲。无论如何,陛下还是赐了臣一段姻缘。”

  萧持月笑中带刺,说出的话句句意有所指,萧岁昌听得窝火,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冷笑一声:“皇姐能这么想就对了,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了。”

  “陛下请。”

  看着萧岁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萧持月脸上的笑意渐淡,转身上了轿子:“回公主府。”

  ……

  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公主有条不紊的为成亲做着准备,百姓们翘首以盼,都想看看骁勇善战的长公主会嫁给怎样的驸马。

  “听说公主这位驸马,出生市井,是一介平民!”

  “怎么可能!那可是长公主,当今陛下的姐姐!”

  “真的!我家里有人在公主府当下人,他亲口说的!”

  “放屁,我听说驸马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已入朝为官,前途好着呢!”

  “我怎么听说驸马富甲一方,家里有用不完的盘缠……”

  关于驸马的传闻众说纷纭,就在所有人以为婚礼会大肆操办时,公主府却宣布婚礼一切从简

  “驸马这几日在做什么?”

  “回公主,驸马这几日都待在落轩院。平日里研究吃食,偶尔会练习书法。”

  萧持月点点头:“下去吧。”

  高文:“公主,看来驸马是个省心的。”

  “我们还是说说边境的事。”萧持月对驸马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本就是找来当挡箭牌的,只要宣蔚不惹事不闹事,安安心心当好自己的驸马,她可以保她一世衣食无忧。

  高文换上严肃的表情,眼里多了几分痛惜和厌恨:“乌苏国的人越来越可恶!据探子来报,他们在边境屠了一个村子的人,甚至有两个乌苏将领,还比赛谁杀的人更多。”

  萧持月眼神骤冷,沉声道:“赵承威呢?本宫派他镇守边关,他就是这么办事的?!”

  高文面露难色:“两日前,赵将军就联系不上了。怕是……凶多吉少。”

  萧持月冷笑:“就是不知道是死在乌苏人的手上,还是自己人的手上。”

  “公主的意思,是怀疑有内奸?”

  萧持月没有说话,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

  高文脸色骤变:“属下这就去办。”

  萧持月眼角“突突”地跳,她眺望窗外阴沉的天空,满是山雨欲来之势。

  大婚当日,公主府来了不少人。文武百官,各国使节,看得常小渝眼花缭乱。

  她穿着新郎喜服,胸前还有朵大红花。她扯了扯衣角,男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多少宽大了些。好在原主长得高,看着顶多单薄。

  “驸马安好。”

  穿着獒皮大衣身材的高大的男人凑过来,满脸的络腮胡,常小渝都快看不清他的五官。

  男人衣着和口音都不像晋元国的人,他端着一碗酒:“在下哈赤……来自辽贞……特、特来祝公主和驸马百年好合……先干为敬!”

  晋元官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喝起酒来倒是半点不含糊。

  常小渝皮笑肉不笑:“哈赤兄好酒量。”

  说完就看着他,哈赤也愣了。按照晋元国的礼仪,驸马不是也该喝下一碗吗?

  “哈赤兄有所不知,我喝了酒就会浑身发痒。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为避免给公主添麻烦,就不喝了。我以茶代酒,敬哈赤兄一杯!”

  常小渝十分大气地端了杯茶,喝完后赶紧招呼下人带哈赤回宴席。

  哈赤没听懂常小渝说的话,看她喝了手上的茶,以为她看不起自己,但碍于场合又不敢发作,怒瞪她一眼转身走了。

  高文目睹这一切,摇着折扇走过来:“驸马,你可得罪那位兄台了。”

  “得罪就得罪,反正我以后是要待在公主府里的,他还能进府里来找我麻烦?”

  “此话差矣。”高文摇摇头:“他是辽贞使团里的一员,你这番戏弄的是整个辽贞使节团。”

  “怎么叫戏弄?我说的可是事实。”常小渝无辜道:“难道非要我喝完酒浑身发痒,在婚宴上出尽洋相给公主丢脸?”

  高文摇折扇的手一滞:“驸马真是伶牙俐齿。”

  “过奖过奖。”常小渝笑眯眯地应下他的话:“高大人还不入座?”

  “这就去,还请驸马做好准备,免得误了良辰吉时。”

  陈太后和萧岁昌到场后,众人都规规矩矩不敢造次。

  陈太后第一次见常小渝,不满达到了顶峰。身为男子,长得过于清秀。皮肤比公主还要白,看着就是一个小白脸。

  这细胳膊细腿,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不仅陈太后在细细打量常小渝,萧岁昌也在上下审视她。

  萧岁昌早已了解清楚她生平,他不信一个小混混能被萧持月看上,这分明就是在同他作对!

  他介绍的辽贞王子不要,转头嫁给一个市井混混,他等着看萧持月被天下人耻笑。

  随着一声“礼成,入洞房”,一场奇观出现了。

  常小渝被人领着去了洞房,萧持月却自行摘下红盖头,开始朝宾客敬酒。

  众人面面相觑,从未见过男子去洞房等着,女子在外招呼客人的。哪怕这是当朝长公主,也过于豪放了些。

  无数视线都朝萧持月看去,她的妆容比平日里更为艳丽,像开到极盛的玫瑰花,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成为人群的焦点。

  有人眼露惊艳,有人看得痴迷,有人心生羡慕恨新郎怎么不是自己。有此等貌美又有权势的妻子,就算等在洞房的是他们也心甘情愿。

  高文首先举杯:“恭喜公主,臣先干为敬。”

  有了高文做表率,很快众人都回过神来,纷纷举杯恭贺萧持月。

  萧持月大权在握,手上又有兵符,当今皇上都是她一手扶持上位的,众人心里再怪异也不敢表露。

  陈太后本就对驸马没好印象,见萧持月此举也没觉得不妥。

  萧岁昌藏在衣袍里的拳头却攥紧了,萧持月一再打破传统,再这么下去,是不是要把他从皇位上扯下去,自己登基称女帝?!

  接收到萧岁昌的视线,刘仕心下明了,端着酒杯并未喝下,而是有些痛心道:“公主作为天下女子的榜样,怎可如此抛头露面……这些事,该是驸马来做才对。”

  刘仕话一出,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萧持月面不改色,幽幽道:“本宫三岁开始习武,八岁上擂台,十二岁跟先皇御驾亲征,五年的戎旅生涯,战场杀敌无数,试问有多少男子可以做到?”

  “有本宫给晋元女子做榜样,是幸事才对。”

  刘仕沉默半晌,才重新举起酒杯:“公主说得是,是臣说错话了。”

  萧持月笑意不达眼底:“刘大人说错话,该罚。念在今日是本宫大喜的日子,就罚刘大人喝下这坛好酒。”

  刘仕眼皮一跳,酒坛子还未掀开他就已经闻到浓烈酒味。这坛酒下肚,今日他非得横着出去。

  萧岁昌出来打圆场:“皇姐,刘爱卿不过是迂腐了些,就罚他喝三杯长长记性。”

  皇上都发话了,众人也帮腔道:“刘大人该罚,喝酒喝酒!”

  萧持月轻声道:“这坛酒,刘大人得喝光才行。”

  场面顿时跌到冷滞,萧持月冷冷地看过来,在场竟无一人敢反驳。

  萧岁昌嘴角僵硬,面子快挂不住了。

  “喝。”萧持月轻点了下酒坛子,轻飘飘的视线却有千斤般的重量。

  刘仕咬牙,硬着头皮掀开酒盖就开始喝。酒太烈,还剩三分之一时他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送刘大人回府,记着,等他醒来后,剩下的酒也得看着他喝光。”

  “是。”

  众人见到刘仕的惨状,纷纷噤了声。公主府脚下的土地顿时变成刀山火海,烫得众人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