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满地, 铺在雪地上反射出幽幽银光，院子中央亮如白昼。乌云破月，皎皎月光透出一股诡秘的气息。
几只乌鸦停在房檐上, 赤红的眸子左探右看。
常小渝推开四合院的门，“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声响惊动乌鸦, 它们扑扇着翅膀飞走，黑色的鸦羽在半空中盘旋。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这么直接。”聂涛从黑暗中走出来, 身后跟着两名男弟子, 没见林若竹的影踪。
聂涛视线落到白小琉身上：“千年灵狐, 只可惜……”
九尾狐没了妖丹不足为惧, 这女道实力还比不上林若竹。聂涛自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任何部署都没做，凭他一个人就可摆平。
“乔小姐,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放你一马。”
常小渝眼神一冷：“少废话, 把妖丹还回来。”
聂涛冷笑：“冥顽不灵！”
两名男弟子立刻分开，一左一右站在聂涛身边。其中一人手持斩妖剑, 一人取下手腕上缠绕的念珠, 目光如炬地瞪视而来。
常小渝率先发难，从怀里掏出法旗子, 旗子上赫然写着“敕召万神”。
聂涛看见那几个字后瞳孔剧震，怒喝一声：“邪魔歪道！”
常小渝口中念念有词，忽而阴风乍起, 马蹄声、怒吼声如滚滚巨浪滔天而来。黑色的雾气团团涌现, 雾气中闪电四起, 身着盔甲的骷髅兵挥舞着利剑朝聂涛刺去。
聂涛凌空扔出一道符咒, 金光闪现，打在骷髅兵上却扑了空。雾气绕过金符，又聚拢成骷髅兵的模样。
白小琉和那两名男弟子缠斗在一起，雪雾翻飞，三人在其中打出道道残影。
四合院的大地如同地震般摇晃，四周走廊里立刻涌现聂涛的众位弟子，林若竹和姜窈就在其中。
“是九尾狐！”林若竹大惊，她没想到这九尾狐竟然再次以身犯险。
常小渝右手挥旗，左手掐出发决，控制阴兵攻击聂涛。
“聂涛，分明是你贪婪成性，偷了妖丹拒不归还！就你这人品，有什么资格开山立派？！你们这些人来得正好，都来看看你们师父的小人行径！”
聂涛沉着脸，根本不在意对他的指控：“一派胡言！”
他双手合掌，身后闪现出一柄金色利剑。剑身陡然分成数把，剑尖直指骷髅阴兵。
阴兵感到危机，发出尖利的怒吼回身要逃。然而利剑如同发射的子弹，径直穿过阴兵的身体。凄厉的嘶吼过后，黑雾散去，法旗折成了两半。
常小渝咬牙，退开数仗远，堪堪躲过剑锋。她刚才站立的位置被划出深深的剑痕，青石板碎裂，纯白的雪终于被染上污垢。
“啊！”
两道人影扑出，喷出一大口鲜血后便倒在雪地上不省人事。
白小琉神色冰冷，黑色裙摆翻飞。她赤着脚踩在雪地上，步伐轻盈，婀娜的身姿却让人无心欣赏，只剩恐惧。
“众弟子听令！结阵！”
聂涛一声令下，无数黑袍弟子在走廊上并排开来，手指结印，低沉的声音汇聚成阵阵梵音。聂涛站在正中央，双手翻出残影，一声爆喝：“落！”
一张金色大网凌空罩下，把夜空都点亮了。伴随着阵阵滚烫的热浪，大网顷刻间便落到了头顶。
白小琉祭出血玉，咬破手指往上一划，血玉爆发出耀眼的红光。
红光将二人笼罩，竟和大网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林若竹震惊，她从没见过有任何人和妖，能在聂涛这样的攻势下坚持这么久，还能僵持不下。
聂涛继续念口诀，声音越来越急，语速越来越快。
常小渝亦不甘示弱，借助强大的精神力，也念起了口诀。空气中似有两股力量对撞，雪地被破开成两边，地面不停爆裂，直到炸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窟窿。
满月似接受到血玉的信号，乌云散去，金黄的圆月被染上暗红，这暗红一点点吞噬金光，眨眼的功夫，一轮血月出现，庭院中央被笼上暗红。皓月迷离，诡谲非常。
白小琉扬起纤细的脖颈，脆弱得脖颈仿佛不堪一击。她黑发飞扬，浑身沐浴在红光之中。
聂涛脸色骤变，眼珠似要瞪出来。
走廊尽头的房间似有活物在剧烈挣扎，随着一声凄鸣，倏的一道白光擦过众人眼前，只朝白小琉掠去。
“不！”聂涛面如土色，他疯狂催动符咒，试图拦住那白光。
然而妖丹寻到主人的气息，岂是那么容易就范的？
红光和白光相融，爆发出撼天动力的气势。一股巨浪拔地而起，化为血红的狐影扑向大网。
“唔——！”
“啊！”“噗！”
大网瞬间化为灰烬，反噬而来的力道冲向众人，无人幸免。方才端着气势的众人东倒西歪，血腥气蔓延开来。
林若竹和姜窈捂住胸口，林若竹还好一些，姜窈面色煞白，被这力道震得嘴角溢出一道血痕。
光芒散得急快，常小渝视线这才聚焦。
眼前的女人如同踏破天目，脚踩星河而来。漆黑的长发铺开，瀑布般漂浮在半空。她双眸血红，瞳孔尖细，像盛开在忘川边的彼岸花。
“小狐狸？”
常小渝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忐忑。
白小琉轻轻落地，深呼吸了几下，妖丹回归的感觉实在太好。混沌的天地骤然清晰，耳边是由远及近的各种声音，很快归于平静。
她看向常小渝，只要她想，甚至能看见这人身体脉络的走向。
“乔子衿，我的妖丹回来了。”
白小琉扬起一抹笑容，一时间常小渝分不清是这月色照亮了天地，还是她的笑容点亮了夜空。
林若竹呆愣了许久，妖丹，真是被师父盗走的？！她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若竹！赶紧过来助为师一臂之力！”
聂涛接触到林若竹陌生的目光就暗道不妙，他这徒弟很好教，就是太过于一根筋。
白小琉冷哼一声，不给聂涛半点反击的机会，一个晃神就逼近聂涛。
空气中出现肉眼可见的漩涡，从聂涛身上飘出丝丝缕缕的白光。聂涛惊魂未定，满头黑发比雪花落下速度还要快的变成了银白。
挺拔的身姿渐渐佝偻，精气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头银丝，皮肤松弛的老人。
“你竟敢利用本座的妖丹偷炼长生不老药。”白小琉冷笑：“逆天改命终将会付出代价！”
聂涛失去妖丹加持遭到反噬，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跪趴在地上，痛苦地呜咽着。
姜窈捂着嘴压抑着哭腔，她冲到聂涛面前：“够了！我师父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怎样？！”
林若竹惊惶不已：“窈窈！”
她怕白小琉对姜窈出手，姜窈命不久矣，若非妖丹续命早就离开人世了。换句话说，姜窈能活下来全靠白小琉。
若白小琉对姜窈出手取走她的性命，那也是合情合理，这条命的确是她给的。
“你还真是聂涛教出来的好徒弟，自私贪婪，不懂感恩。”常小渝不顾林若竹眼神阻拦，直言不讳道：“我今天把话明说，之前你快死了，是你师姐林若竹找小狐狸借了妖丹给你续命，你才可以活到今天！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姜窈目瞪口呆，看看跪在地上的聂涛，又看看林若竹：“师姐，她说的是真吗？”
林若竹动了动唇，缓缓点头。
姜窈险些站不稳，脸上是火辣辣的疼。想到她俩对自己和师姐的敌视态度，原因原来在这里！
白小琉取回妖丹便不想再多做停留，和常小渝一道离开，消失在夜色里。
林若竹扶起聂涛，他一张脸面目全非，由中年人变为了耄耋老人，形容枯槁，浑身都是死气。
姜窈抖着声音：“现在该怎么办？”
她见师父变成这副模样，感觉天都快塌了。
林若竹心里亦是兵荒马乱，可师门满目狼藉，她必须要振作起来：“先扶师父进屋。”
……
聂涛所创门派一夜之间被毁的消息不胫而走，道士协会第二日立刻派了人来。
了解情况后，特意送了些慰问品。聂涛闭门不出，所有事宜都是由林若竹处理的。门中弟子大多受了重伤回家疗养，有些干脆退出师门，转去了别的门派。
四合院里一早上人来人往，到了中午便没什么人影，中庭被炸开的青石板找了人来修，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林若竹站在窗边，手里捧着热茶，直到热气消耗殆尽也没有喝一口。姜窈欲言又止，九尾狐上门寻仇实属应该，谁让师父为了寻得长生之法拿了人家的妖丹。
她的命也是妖丹救的，更没脸面对九尾狐。师门如今成这副样子，只能算他们活该。
“师妹，我会留在这里陪师父。若是你有好的去处……就去吧。”
“师姐！你这是什么话！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姜窈眼冒泪花，她和林若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是聂涛把她们带回来修行法术，于情于理，她们都该还了这份恩情。
林若竹撇过头，勾去眼角的晶莹：“好！还有，这件事也该有个了解了……事情是因我们而起，那九尾狐……算是受害者吧……明日你随我去趟协会，把事情说清楚，让他们撤了通缉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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