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离开的时候,白落安没想过自己会回来,大门入口处的门岗新增加了很多人手, 想来是霍家的安排。

  一路向里,两边的树木呈现冬日的萧索,分别会带来陌生,肉眼分辨出来的不同里,是被时光重新镌刻的痕迹。

  新相覆盖旧痕。

  霍家大门近在眼前,白落安远远看到门开着,她在门外鸣了声笛,接着把车开了进去。

  想来是顾惜提前打过招呼她要过来了吧。

  车停在院里,白落安从后座拎出装着七月半的航空箱,这时候张叔从屋内走出来。

  “张叔。”

  张叔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和蔼地问道:“着急过来,吃过饭了吗?”

  白落安笑了笑:“吃过了,佩姨还好吗?”

  张叔:“夫人心情还不错。”

  两人边走边聊,几句话之间进了屋内。

  白落安在门口换了鞋,随张叔进门,她发现张叔口中的心情还不错说得很委婉,这岂止是不错,该说是十分不错。

  傅晚佩头戴耳机,面色红润,双手握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口中念念有词:“上路上路上路,诶,蓝buff给我,好好好,加血加血……”

  赵姨带着老花镜看得认真,时不时地点点头,“我来了,你等等我走得慢……”

  两人很投入,最先发现白落安的人是霍泠。

  白落安的视线从傅晚佩身上移开,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霍泠似乎愣了一下。

  他衣着正式,领带夹在灯光下闪着碎光,沙发后面放着一个登机箱,正如顾惜所说,是即将出门的样子。

  这一分钟的时间,在霍泠眼里就像慢放的电影,从进门那一刻起。

  很久没见面了,在熟悉的场景里容易催生脆弱的情绪,霍泠不可避免地想到以前的很多次。

  霍泠不是一个喜欢怀念过去的人,除非是让他吃够教训的事情,但那也不叫回忆,那是复盘,是抱着自我反思的目的,才会拆分到每一个细节。

  这半年他却经常想起过去的细枝末节。

  毫无防备,没有目的。

  就是突然想到了,进而又想到了人。

  高挺的身影站起身,走上前迎接,面容是克制的平静,出口的第一句话毫不意外,是一声谢谢。

  白落安囫囵点点头,“打扰了,我过来看看佩姨。”

  霍泠抿了抿唇,目光专注收敛:“让你担心了。”

  傅晚佩还专注地盯着游戏界面,霍泠主动说起了家里的情况:“不相干的人已经被赶出去了,我妈同意离婚,后续的财产分割我已经交给律师去办了,办好之后就去办手续,霍廷只能拿到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多的不会有。”

  傅晚佩离婚这件事早就该提上日程,她那天的原话是:都交给你了,反正你有经验。

  白落安不担心霍廷带一个孩子回来会影响什么,虽说私生子享有同等的继承权,但霍泠手里的东西全部都没有经过霍廷的手,再来十个私生子也分不到他这里来。

  何况话语权和权利往往都在同一方,霍家是霍泠的一言堂,霍廷画画画久了,脑子或许不太灵光,又或许是真爱至上,让人犯傻。

  她只见过过霍廷一次,在医院里,霍老爷子的身子骨不好,在两人婚后更是三天两头入院。

  有一次老爷子看着像是要不行了,霍廷不知道从哪儿的来的风声,连夜偷赶回来想在床前尽孝,还告诉老爷子自己给他添了个孙子,气得老爷子当晚住进ICU。

  艺术家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思维,霍廷在风流了半辈子之后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灵感缪斯,舍了外面万紫千红扮起了专情的好男人,在自己父亲的病床前要给爱人一个名分。

  霍泠在医院守了整整两天,白落安无意间看到霍泠的布置,她知道某一刻霍泠是真的动了杀心。

  幸而霍老爷子转危为安,这个危险的念头才被摁下。

  霍泠谈及自己父亲像极了谈及不相干的人,短短一个上午,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事实上他也是手段相当干脆利落的一个人,唯一反反复复牵扯不清,只有在她身上。

  白落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别人家中的糟心事并不是可以用来寒暄的话题,好在霍泠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需要她回答。

  “我马上出差去A市,明晚回来还有一个酒会,这两天我妈就拜托你了,她看到你肯定很开心。”霍泠眼光挪到她身边的七月半身上,目光微暖,“你有心了。”

  白落安睫毛动了动,“没什么,我也闲着,和佩姨聊天很开心。”

  霍泠笑了下,“你们一直都合得来。”

  白落安:“佩姨人好。”

  你也很好,霍泠在心里说。

  时间是计算好的,霍泠给自己的时间是三分钟,现在到了。

  “我走了,她们这一局马上打完了。”

  白落安点点头,侧过身:“一路顺利。”

  霍泠拉过行李箱,温柔地笑了笑:“新年快乐。”

  他说完就走了,张叔从衣帽架上取下大衣递给他。

  白落安收回视线,走到一侧坐下,厅中沉迷于网络游戏的两人终于直起腰,取下耳机,准备交流取胜经验,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茬。

  傅晚佩惊喜:“小白来啦?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呢?”

  视线一转,更加惊喜的一声:“诶,七胖也来啦?快把它放出来呀。”

  “刚到的。”

  白落安打开航空箱,七月半施施然伸出一对毛茸茸的猫爪,伸了个懒腰才出来。

  七月半已经观察了许久,走出来的时候不见怯意,只是有些依赖白落安,紧靠在她怀里。

  就这一会儿功夫,张叔已经在往这边搬猫抓板了,还有各种各样的玩具。

  白落安疑惑地看着那一堆玩具:“佩姨,你准备要养猫了?”

  傅晚佩不好意思道:“那天没买过瘾,回来之后我一想就浑身难受,就都买回来了哈哈。”

  七月半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很快就忍不住心动跳到张叔和赵姨身边,爪子拨动毛球玩,眼睛直盯着加大号的猫抓板。

  救命,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