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沈清漪失魂落魄地离开,第二天就没来公司了,有消息传来,她回了自家的公司历练。

  茶水间的八卦这一段时间总围着她,谈她卓越的家世,谈她和霍泠白落安的三角关系。

  白落安离开使这个故事尘埃落定,她是下一任老板娘的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有些人暗自庆幸自己和沈清漪相处得还算不错。

  但随着时间流逝,每天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同个话题说多了也失去了趣味,渐渐的,众人口中又有了新的消磨时间的素材。

  两个月过去,白落安的继任者却还未选出,因此她的办公室一直关着,没有人动。

  集团的岗位是固定的,她走了就必须有人接替,霍泠最近为了这事有些上火。

  以前觉得合适的人现在看都有些不足,资历够的人选办事少了几分灵活,会看眼色的人选处事又不够稳重,灵活又不失稳重的人选私德有亏,总而言之,霍总看谁都觉得差了那么一点。

  一时间找不出满意的人来,这个位置便空着了,好在白落安的安排妥当,她的团队办事靠谱,疗养院这个项目除了有些重大的场合需要霍泠去镇场子外,其他时候推进得都比较顺利。

  其他的项目放归集团之后暂时也没出什么纰漏,只是霍泠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为此,他已经许久没有和陈闻时闵言聚会,这天下午闵言打了十几个电话叫人,霍泠被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下班的时候,走出办公室,路过白落安办公室门口,鬼使神差般地,他停下脚步,和门口的秘书点头示意,走进了这个三年来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百叶窗落下,窗外的光透不进来,霍泠打开灯,看清里面的样子时候他愣在门口。

  这一层的设计图纸是霍泠亲自修改确定下来的,因此每个房间的布局他都了然于心。开灯的瞬间,霍泠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房间的陈设一如从前一般,书柜,书桌,添置的摆件,工艺品,和三年前的样板间并无太大的分别。

  物件上残存着主人使用的痕迹,柜子里整齐地摆放的文件,证明着时光的流逝并非大梦一场。

  霍泠抬步迈进,越看越心惊。

  越是在自己的领地,变动往往才是最自然不过的,移动,更换,重建都是作为主人的权力,随心情而定。

  所以往往改变是最容易的, 难得的是不变。

  这件事需要极大的自制力和时刻保持清醒才能完成,唯一的解释是,白落安并没有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主人。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近千个日子里,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这一点,所以从不动这里的东西吗?

  办公桌上的笔筒里一只白色的钢笔在一众黑笔之中显得突兀,霍泠拿起它并非因为它的不同,而是因为这只笔是霍老爷子送给白落安出任副总经理的入职礼物。

  这支笔笔身干净漂亮,线条流畅,笔帽上的烫金文字是罗马文,写的是白落安的名字。

  这笔出自名家之手,霍泠也有一只,他的那只通体漆黑,也刻了他的名字,但他一次都没有用过。

  白落安用它签过大大小小的合同,出席会议做过记录,工作时总不离手,霍泠曾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讨好霍老爷子的手段。

  老爷子走后,她还是带在身边,霍泠一度以为她会用到它坏,可她走了,却没有带走这只笔。

  也没有带走任何。

  不一会,秘书小姐看到霍泠关上门走出来, 她急忙起身。

  霍泠明显有些神思不属,看到兢兢业业在岗的秘书留下一句温和的话。

  “下班了,早点回去吧,辛苦了。”

  秘书受宠若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大boss第一次屈尊降贵和她说话。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疲惫的人在回家的路上,却是蓝调奢华糜烂的气氛刚开始烘托的时刻,女歌手低哑性感的声线和贝斯声挑动着人们的鼓膜。人们在这里发泄深埋心底的欲望,也在这里隐藏隐秘的期望。

  霍泠看着桌上满当当的一排酒颇有些无语,就知道闵言这人没个正形。

  今日照例只有三个人。

  白落安从君越离职在圈子里不是秘密,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都乐得发表几句。

  闵言最近在自己的公司里挂了个闲职,偶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和霍泠求证。

  霍泠没说霍言的事,只把关于白落安的和闵言讲了一遍,闵言从霍泠的第一句话开始大张的嘴就没合上,直到挂了电话,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沈清漪回来了,她得不到霍泠这个人,那股份可是霍老爷子白纸黑字写进遗嘱里给她的,她就这么放弃了?

  霍泠实在抽不开身,闵言望眼欲穿等到了今天,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怎么说也不该和钱过不去啊?她是怎么想的啊?她和你怎么说的?”

  霍泠抿了一口鸡尾酒,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后劲甜得腻味,他皱了皱眉,放下杯子:“什么都没说,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啊——”闵言看着霍泠的表情,赶紧打开备忘录做记录:特调鸡尾酒,pass。

  “那……那……”闵言挠挠头,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陈闻时。

  陈闻时刚下手术台,刚从高度紧绷的精神精神状态中抽离,神色倦怠,看闵言这副模样倒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

  闵三少流连花丛,身边的人最长的也不过半年,名声在外,但因为他的脸还有对情人的大手笔,仍有不少人对他趋之若鹜,所有人都图点什么,所以白落安这种不图什么的举动在他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去办离婚?”他问道。

  闵言点点头,盯着霍泠等一个答案。

  不知道是这杯酒的酒劲儿太足还是什么,霍泠抬头的时候觉得有些晕眩,他定了定神,说:“快了。”

  傅晚佩说白落安三个月之后回来,现在离她说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天的时间。

  很快了。

  头顶斑斓迷蒙的灯光笼着霍泠轮廓分明的脸,让人分辨不清他的表情,陈闻时突然开口:“阿泠,你不会后悔了吧?”

  “没有。”霍泠回答得很快。

  “那就好。”陈闻时轻笑道。

  他坐在卡座外侧,白色的灯光刚好打过来,温柔坚定的神色在灯下一览无余:“不后悔就好。你们分开之后,那我就可以开始追小白了。”

  “啊——”闵言瞪大了双眼,口中含着的冰块被一口咬碎,牙齿被硌得生疼:“闻时……你你你你你……你没开玩笑吧!这这这……这可开不得玩笑。”

  陈闻时摇摇头,“我很认真。”他抬眸正视霍泠,“阿泠,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随你。”

  闵言看看霍泠,又看看陈闻时,果断选择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