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恭贺。3k营养液加更◎
罗艽将最后一页书中技巧烂熟于心时, 窗外风雪正盛。
叶青洲十指交叉抱着手炉,靠在一方桌沿,仿似有些睡着了。
寒冬风簌簌, 挟了细碎雪子撞进桦木窗棂, 落得一片惺忪。
掩上窗前,罗艽扫一眼山林。
林叶逢雪夜低垂, 三清山上静谧如常。
山下烟火世间却吵吵嚷嚷。
此刻凡俗,仅仅一件事才最当紧。
过年,团年。
但这几字与三清山上人却无缘。
三清山几乎没什么年味儿, 甚至连烟火都是蹭的山下锦官城。
对三清道人而言,年岁倦倦,一切热闹都是疲于应付的礼数;久而久之,山上人也没怎么好意思大张旗鼓地摆筵席。
正在木椅上收着裘衣,罗艽挥了挥衣袍, 便听竹门被敲了三下。
“小艽, 小洲。”门外是食肆的一位阿嬷,“这是我们姐几个做的烤鸡。拿来给你们一起吃。”
阿嬷递给罗艽一份由荷叶纸包裹的烤鸡,朝屋内瞥一眼,便立刻压低声音, “啊……我是不是吵醒小洲了?”
罗艽半偏了脸, 眼角余光瞧见榻边一个耷拉着脑袋打瞌睡的小孩儿。
罗艽笑着摆摆手, 低声对阿嬷道:“没事啦阿嬷,她背书呢。”尔后反复谢过阿嬷,罗艽目送对方离去,掩上竹门, 失笑地看向叶青洲。
“抱歉, 青洲, 吵醒你了。”罗艽抱着烤鸡坐回书案,“往常此时,你应当已睡熟了。”
叶青洲站起身,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我不睡。”话虽这么说,但她显然已经睡眼朦胧,正不住地揉着。
罗艽逗她:“你不睡,是要干什么呢?”
叶青洲在她身边抱膝坐下,小脸严肃,“干正事。”
“那就来陪师姐吃烤鸡。”罗艽有木椅却不坐,反而一屁股坐在叶青洲身边。
她将荷叶纸包裹的烤鸡放在腿上,抖开厚重裘衣,披在自己与叶青洲身上。再摊开烤鸡那层层荷叶纸,捉了一只腿,递给叶青洲。
叶青洲垫着荷叶纸,将其接过。“谢谢师姐。”
“谢我做啥。本就是送给我二人的。”罗艽自己也拿一只,“应当谢谢阿嬷。”
叶青洲笑了声,低头斯斯文文地咬着鸡肉。
美食的香气勾起罗艽肚里馋虫;这烤鸡不大,更像一份宵夜,便十分适合此刻馋嘴的罗艽吃一吃尝味。
这边罗艽风卷残云,那边叶青洲吃得文绉绉,却并不慢。
一炷香后,她二人捂着嘴,拿绣帕擦擦手,相视一笑。
恰是时,窗外风雪推开寝居薄窗,赠一道月光。
清寒的风沿罅隙落进屋,宕得一阵空荡荡。
罗艽不由得紧了紧裘衣,又掖被角似的把叶青洲那一角拢起。
视线扫过叶青洲面颊,捕捉到那份显而易见的瞌睡,罗艽忽想起叶青洲说的“干正事”。
罗艽于是颇玩味地低头,“青洲小师妹,你先前说的干正事……是干什么呀?”
仿似对她逗小孩儿的语气极为不满,叶青洲强撑着睡意瞪她一眼,便皱眉低下头。
便是此刻,倏尔——
窗外凌厉风声和着夜色,一团火横冲直撞,刺破穹顶,落得一片绽放的花火。
是山下人在放烟火爆竹。
一声越过一声,更衬得山上静悄悄。
罗艽侧过头,瞧见那夜色里、横斜的树影之下,闪闪发光的烟火,正肆意点燃云影。
……好美。罗艽心下感叹。好像漫天繁星。
罗艽身后,是叶青洲忽而睡倒在她肩膀。
鸦云一般的碎发落在罗艽颈侧,惊得心下一阵涟漪泛泛。
“师姐。我要当……”
叶青洲的声音太轻,又沉闷,和窗外那不绝于耳的烟火声相比,实在显得有些难以捕捉。
罗艽于是低下头,拢了拢叶青洲额发。“什么?”
那微弱的声音便似一条游鱼,钻进罗艽耳廓——
“要当……第一个……”
“与师姐说新春恭贺的人。”
屋外,半掩的窗里透出人间烟火,如星璀璨。
屋内,叶青洲靠着罗艽,静静地,睡着了。
*
三清山俩师姐妹的下山游历,被三清道人定在了开春第一天。
罗艽已将幻心术牢记于心——用不用得好另说——而叶青洲的剑术,也终于大有进步。
开春日的三清山,年关的雪色未退,天光清澈,风已染了暖意。
山道上,许多三清山的嬷嬷与姐姐泣涕涟涟,一副长亭更短亭惜别之景。
仿似此番一别,她们不再回来。
叶青洲一见人多便怵,几乎是贴着罗艽后背在走路。
罗艽尽量顾及各位“好姐姐”的心思,这里推辞那里道谢,等离了人群,已口干舌燥。
山门前,罗艽被三清道人告知,下山还有另一项可有可无任务。
“罗艽,那棕熊白虬再次交予你。你各城州游历,多关注此方线索。”
“……师娘,你直说。那白虬的主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是否亦早有头绪?就像我捉住这白虬,你一点儿不讶异一般,这白虬前因后果,你是否都心里有数?”
三清道人坦然道:“是。所以只是一份测验。”
罗艽忍住翻白眼的大不敬举动。
要不是知晓师娘不屑蛊术,她甚至都要开始怀疑,是否一切只是师娘自导自演!
“不过,罗艽,此次下山……叶青洲的事,才最是要紧。好好护着你师妹。”三清道人叹口气,如是言。
罗艽面无表情地领命。
一行至山下,确信身后已无师娘身影,罗艽立即凑去叶青洲面前,求知若渴地问:“说说。此番下山,你究竟去做什么?”
“我……”哪想叶青洲紧了紧包裹,一副怅然模样,“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做呢。”
瞧她一脸失意,罗艽抿了抿唇,“唔”了声,不再追问。
没想好的事情,也能这样推着赶着去做么?罗艽心下隐有不满,却不晓得这不满究竟是针对谁。
三清山朝外几里地,锦官城的集市热热闹闹。
罗艽见叶青洲心有踌躇,便提议先在锦官城落脚。
叶青洲应好。
小小街道车水马龙,她二人一副隔绝超然模样,又背着剑,旁人自然晓得是三清山上下来的。
她们为罗艽与叶青洲让出一片道,皆侧目而视,神色或敬畏或惊叹。
罗艽拉着叶青洲快步疾行,直至走近一间客栈,才又松了松筋骨,问道:“青洲,你要去的地方,离这儿远吗?”
叶青洲犹疑一瞬,垂言道:“不,不远。”
罗艽又问:“时间是否紧迫?”
叶青洲:“那个……没关系的。”
罗艽心下又是长吁短叹,面上便不再问。
岂料下一瞬。
才想与叶青洲一同踏入客栈,忽觉背后一道诡异视线。
罗艽倏尔回头。
一个全然意料不到的人便出现在她视野。
曲儿姐!
但……已经与在山上时的模样大相径庭。三清山上,她曾是有些丰腴的;可此刻的曲儿,瘦削得如同一只竹,几乎可称得上形销骨立。
便恍若一支垂泪的枯烛,在摩肩接踵的街边颤颤巍巍立着、立着……
又要随风而去了。
曲儿为什么不回山上来?又缘何憔悴至此?……
愣神的瞬间,罗艽心下思绪翻涌。
哪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曲儿拿眼淡淡瞥她一瞬,遮了脸,扭头便走!
罗艽下意识提起步子要追,注意到叶青洲诧异目光,才后知后觉此刻情景突兀。
但眼看着曲儿渐远的身影,已来不及多做解释。
罗艽将自己的包袱递给叶青洲:“两间房。钱在侧面兜里。”
话音落下,不等叶青洲再出声,她背着剑,奔向人群。
*
街边人群摩肩接踵,常常是前一眼瞧见曲儿衣角,下一脚便有人挡道。
罗艽追上曲儿,已是一炷香后。
人影寥寥的巷口,覆盖青苔的墙角泔水腌臜。
此处大抵是什么食肆的后厨,一片腐臭气味,时不时窜过几只硕鼠。
追逐的人终于停下脚步,罗艽站定,开口:“曲姐姐,你……”
曲儿猛然回过头,对上她视线,“小艽,你离山了?不再回去了?”
罗艽这才觉察,曲儿此刻的眼眸是如何浑浊。
曾经的曲姐姐眼眸清澈,像一汪清泉;而此刻不过短短半载,清泉却成了死水!
是因为痨病吗?还是因为……
罗艽紧咬了牙,握紧的拳头松了又拧。“曲姐姐,我……”
曲儿有些咄地问道:“你还回去么?”
罗艽心下有太多疑问,纷乱如麻,才不知该从何厘起。
她只得顺着曲儿的话,“当然,当然会回去啊。”
曲儿苍白的脸上涌现潮红,像是气极怒极,“你,你离那个可怖的疯子远点儿!”
“疯子?”罗艽抬起眼,尤为不解,“曲姐姐,你在说谁?”
昏暗的狭窄小巷,曲儿的声音也如这飘忽的气味一般,晦涩不明。
“三清道人,罗三清——”
她伸出手,锋利的指甲在罗艽小臂上留下血痕,“我亲眼看见罗三清,割下了她的头!——”
作者有话说:
她=胡月
师徒隔阂√
这章有点短,所以今天应该还会更。啥时睡醒啥时码字。
不知道营养液有啥用但还是遵循了晋江营养液加更守则的伯爵一枚吖~
谢谢宝们的月石,爱死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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