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远处的小超市里买好了电池,回家的路上,乔简几次忍住了想要叹气的冲动。

  眼看着家门近在咫尺,想到夏不苦和乔真说话时的模样,又觉得不想回去了,索性绕了个路。

  没有目的性的,沿着小路随便走了走。

  拐过一个弯后,突然听到喧闹的笑声。

  抬眼一看,发现是一群孩子正在举着线香,试图点燃鞭炮。

  孩子们手里的鞭炮是不是大的,而是被拆成单个的,但这却更让孩子们兴奋。

  鞭炮还没点燃,笑声却是一波又一波。

  只是——

  乔简注意到孩子们中那个明显大了一圈的身影。

  那是个圆脸的女人,清秀的脸上挂着比孩子们还灿烂的笑容,正捂着耳朵,等着鞭炮炸响的瞬间。

  突然,女人注意到了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乔简。

  于是女人怒瞪过来:“看什么看啊你……哎?”

  看清楚站在原地的人是乔简后,女人的表情由警惕转为惊喜。

  “阿简?!”

  “新月……”

  女人正是乔简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刚刚母亲口中提到过的丁新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简从来没有对新月有过男女之情,新月对乔简也一样。

  新月很早的时候,就告诉过乔简,她的取向是女生。

  高中的时候,还曾暗恋过高一年级的漂亮学姐。

  每天晚上放学和乔简一起回家的时候,乔简都要被迫听新月新一天的暗恋日记。

  什么今天学姐和她对视了两次。

  什么今天学姐对她笑了。

  什么今天突然来月经,去借卫生巾,碰到了学姐的手。

  什么去还借来的那片卫生巾的时候,学姐还用饮水机里的热水给她冲了一杯红糖姜茶。

  乔简听得面红耳赤,多次恳求新月不要再说了,但新月却不肯放过他,拎着他的耳朵大喊好喜欢学姐。

  可就是这样的新月,却突然有一天对学姐闭口不谈。

  那天回家的路上很安静,安静到乔简开始觉得不适应。他迟钝地问新月:“你和学姐今天没有说话吗?”

  “我和她以后也不会讲话了。”新月扭过头去,不让乔简看清楚自己的脸色:“我以后也不会再和你说她的事情了。”

  乔简完全不知道新月和学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从那天后新月真的没有再讲过关于学姐的事情;

  只知道,新月从没有谈过恋爱;

  只知道,新月和他一样,一直单身到了30岁。

  随着年龄愈来愈大,新月的父母曾提过要和让她和乔简结对的方案。

  但都被乔简的父母以乔简早有婚约的理由拒绝。

  其实乔简知道,父母只是看不上新月比自己还要惨一些的家庭条件。

  现在却好了,看到了夏不苦拎着的礼物和穿着后,猜到夏不苦的条件很好,反而主动要把他和新月凑在一起。

  想起刚刚母亲的表情和话,乔简觉得头有点痛,又叹了口气。

  “一年没见面,见面就叹气?!”新月用手肘使劲撞了一下乔简,满脸不满:“你想挨揍?”

  “……你不是已经揍了吗?”乔简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腹。

  新月叉着腰,歪着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乔简,扯起一个笑容。

  “哇,我怎么感觉你越长越年轻了?明明我们两个一样大吧?你瞧,我这里都长了一粒斑……”

  被新月用手按着的皮肤上是一粒小小的浅褐色的斑。

  乔简失笑。

  以前上学的时候,新月总是要叫乔简闷葫芦,还总是想着办法逗他笑。

  可现在看乔简笑起来,新月却“咦”了一声。

  “怎么一副苦瓜脸?”她问乔简:“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烦心事,自然是有的。

  只是乔简不愿用这些事去烦新月。

  见他表情,新月撇撇嘴:“闷葫芦,你又这样,什么都不说。”

  新月耸了耸肩:“那我就大发善心,像之前一样陪你坐一会吧。”

  顿了顿,又问乔简:“要吃零食吗?”

  很很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对话,恍惚间让乔简回到了那段很青涩的岁月中,他忍不住又微笑了一下。

  几分钟后,他和新月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新月让乔简先在台阶上坐一会儿,自己则去了小卖店买零食。

  -

  “我出去找乔简。”

  夏不苦知道自己出名,倒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

  乔简的弟弟乔真认出了自己,是因为他爱看电竞比赛,这还情有可原。

  却没想到乔简的父母也将他认了出来。

  还说什么“要是早知道是你,我们就……”之类之类毫无意义的话。

  夏不苦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谄媚如墙头草一样的父母能生出乔简那样的孩子。

  他听得心烦,尤其是这对父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提起乔简和那个叫什么“新月”的女人青梅竹马,关系有多好。

  第无数次想着乔简那张温和的笑脸,压下心中的怒火,夏不苦却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站起身:“乔叔叔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去找他回来。”

  说着,也不管乔父乔母如何挽留,起身便走。

  出了门后先是给乔简发了条信息,乔简没回复。

  给他打了电话过去,也没有接通。

  “蠢死了,手机拿在身上干嘛的?反正也用不到,丢去喂牛算了!”

  夏不苦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商超建在哪里,在路上抓了几个玩鞭炮的小孩子问,小孩看到他的冷脸,还以为他是来训斥的大人,全都缩着头不敢说话。

  直到夏不苦硬是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脸,小孩子们才给他指了路。

  ……这个账当然也要记在那老男人头上。

  可按照小孩子指给自己的方向走了半天,夏不苦依旧没看到乔简。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夏不苦黑着脸,觉得自己好像患上了什么“没有老男人就会焦虑”的病。

  这句突然冒出来在脑海里的话让夏不苦有点想对自己大吐一通。

  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本来只是随便走走,却没想到真的叫夏不苦撞见了乔简。

  乔简正坐在台阶上,无意识地用手拨弄着前面地上的枯草,明显在发呆的神色。

  好傻。

  看到乔简的一瞬间,夏不苦整个人的心情轻松起来,脚步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几乎是有些着急地加快了步伐,朝乔简的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一只手从墙后伸了出来。

  那手里拿着一瓶可乐,猝不及防地贴在乔简脸上。

  乔简被吓了一跳,差点整个跳起来,回头看见来人,却笑起来。

  夏不苦眉头瞬间皱起,往旁边走了两步,看到了被墙壁挡住的人——

  是个和乔简年龄相仿的女人,有着一张和乔简同样善良温柔的脸。

  虽然第一次见到这女人,但夏不苦却好像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名字。

  果然,下一秒,乔简的声音肯定了夏不苦的猜测:“新月,好凉。”

  夏不苦停住了脚步。

  他用几乎是恶毒的目光看着乔简和丁新月,脸色难看的厉害。

  他说不出爱,也说不出喜欢。

  便缠着乔简带自己去见他的家人。

  并在路上近乎胡搅蛮缠地告诉乔简,他想要成为乔简的家人。

  而乔简也答应了。

  他以为这就是恋情的开始。

  偷偷笑了好久好久。

  却没想到,原来老男人还有个情投意合的小青梅。

  夏不苦知道自己是嫉妒得快疯了,几乎就要失去理智了。

  因为,乔简明明亲口告诉过他,他没有动过心。

  可看着面前的乔简和丁新月,夏不苦倒觉得自己像是那个拆散了别人幸福的坏人。

  夏不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却又猛地回过头,朝乔简的方向走去。

  乔简只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那力量太大了,竟然直接把乔简从地上拎了起来;

  乔简吓了一跳,新月更是直接尖叫出声:“你干嘛?!快松手!我报警了!”

  乔简回头,看到是夏不苦后,这才放松下来。

  “新月别怕,”他带着笑,在夏不苦泛红得吓人的眼的注视下,互相介绍着二人认识。

  “不苦,这是新月,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新月,这是不苦,我的……我的……”

  我的什么呢?乔简卡在这里。

  他想说夏不苦是他的侄子,但他所有的亲戚新月都认识,怕说出来让新月觉得奇怪。

  正纠结着措辞,夏不苦却率先开口:“我是他的婚约对象。”

  又说:“乔叔叔,我爸妈在催,我们什么时候走?”

  夏不苦话是这么说,但握着乔简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乔简注意到年轻人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乔简直觉夏不苦想要离开,却不知道他究竟是身体不舒服还是突然遇到了什么事。

  正好他也见过了父母,也不想再同母亲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便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先回去和爸妈说一……”

  话还没说完,夏不苦却直接将人拉走。

  乔简挣扎几次,都挣不开。

  索性任由他去了。

  回去的路上给乔真发了条消息,只说自己有事先回去了。

  收获的当然是乔真一连串疑惑的问号。

  下次给他买些零食赔罪吧。

  乔简收起手机,却觉得不对。

  “不苦,我们不是去你父母家吗?”

  之前夏不苦提过,他父母家在城东,和乔简与夏不苦所住的公寓完全是两条路。

  但现在的路分明是去往公寓的方向。

  夏不苦却不答,任由乔简越来越疑惑,却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回家后夏不苦一句话不说地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关上了门。

  乔简越发一头雾水,他上前敲了敲门,夏不苦却不吭声。

  是身体不舒服了吧……

  乔简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思考半天无果。

  但他有些庆幸夏不苦把自己带回了家。

  在这温暖的环境中,乔简感觉到自己紧绷的肩膀、身体,开始放松下来。

  等时间再晚了一些后,乔简去煮了自己之前包好冻在冰箱里的水饺。

  煮好后他去叫夏不苦吃饭。

  站在门口敲了下门,却发现原来看起来紧闭的房门其实并没有落锁,被他这么一敲,反而敞开了。

  看清屋内的景象后,乔简被吓了一跳。

  像是被飓风扫荡过的屋子一样,枕头和被子都被撕碎了,昂贵的耳机和键盘落在地上,还有水杯也被人扔在地上。

  好在地板上有铺厚厚的地毯,除了碎掉的床上用品,贵重的物品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但也正是因为地毯的关系,乔简才没有听到这些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是夏不苦砸的吗?

  是什么时候砸的呢?

  又是……为什么砸的呢?

  乔简茫然无措,看向靠在床头玩手机的男孩:“不苦……”

  他胸腔里的疑问有太多,反而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

  温吞的性格,让乔简不敢去问一些可能会触痛他人的问题,只能从一团麻的疑惑里挑一个最无关紧要的来问。

  “饿了吗,不苦,要吃饺子吗?你上次说过好吃的,我就包了一些,冻起来……”

  夏不苦还是玩手机的姿势,靠在床头,一动都没有动。

  乔简茫然地又重复道:“不苦,你要吃……”

  看着夏不苦皱起的眉,乔简的话戛然而止。

  原来,不是没有听到,而是不想听到。

  乔简呼吸一滞,将水饺碗放在了夏不苦的桌上,又将落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收拾完后,乔简便想离开。

  谁知才走出一步,手腕却被人拉住。

  下一秒,整个人便跌倒在了床上。

  还不等乔简反应过来,夏不苦已经吻住了他。

  这次夏不苦做的很用力。

  这么多年下来,京城内环还是不允许烟花。

  寂静的除夕夜里,乔简茫然地被搂着年轻人结实的手臂,他听到自己疑惑又支离破碎的声音。

  最激烈的时候,乔简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就快要跳出喉咙了。

  可当激情散去时,身上的热度在黑夜里一点点消散。

  乔简的体温比起夏不苦的体温,总是低一些的。

  以往这个时候,夏不苦总会把他抱在怀里,让这热量再存续地久一些。

  可今晚夏不苦却没有这么做。

  于是,乔简更加用力地钻到被子里,希望能用厚厚的被褥温暖自己的身体。

  可心里却感觉空落落的。

  -

  从除夕夜后,乔简和夏不苦的关系似乎又有了改变。

  夏不苦不再吃乔简准备的早餐晚餐;

  也不会再和乔简一起洗澡;

  不会再和乔简一起打游戏,一起熬夜看电影。

  像是回到了最开始同居的那段时间。

  除了两人还睡在同一张床上,还会接吻,还会做//爱。

  不止是不是因为这冷淡的气氛,之前让乔简纠结了好一阵子的总会莫名突然加速跳动的心脏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的状况。

  却变成了更让人慌乱的,总会散发出丝丝痛感的疼。

  好在除夕之后,乔简重新开始了工作。

  堆积了一周之余的工作量多到简直令人绝望。

  但这对乔简来说是好事——毕竟,他专心致志地工作时可以忘记所有事情。

  除了乔简以外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容易进入状态了。

  刚放过小长假的同事们还沉浸在假日懒散的氛围里。

  人们聚在茶水间聊天,说着过年回家时的趣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突然有人提起乔简。

  “乔老师的状态看起来好像很糟糕。”

  “为什么呀?是因为他和家人吵架?”

  “还是身体不舒服?”

  同事们很少有能够八卦乔简的机会,也极少听过乔简讲他自己的事情。

  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却无果后,同事们决定直接去问乔简。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们可以帮你的呀。”

  “乔哥,心里有事就是要说出来的呀。”

  同事的话让乔简有些纠结。

  ……说不定,他们能解决自己的困惑呢?

  这么想着,乔简咬了咬唇。

  “我……其实是我有一个朋友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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