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主教竟然抢救活了, 丹心中一片气愤,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能让主教从钵多哈教会最高的那个位置上退下来。

  他给主教下的毒并不多, 但是主教年纪太大, 平时身体再健朗也有不少隐藏的基础病,一旦身体受到攻击就会引发各种并发症, 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然而现在主教由弗朗斯派人守着, 他根本没法再二次下手,而且他还面临着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唯一知情他毒害主教的人还活着。

  丹稍作安排后, 便往暂时关押阿那的总部地下室而去。

  地下室建在钵多哈教会总部藏经阁的地底下。

  来到此处,丹拿出随身携带的地下室钥匙打开了西侧一道隐蔽的门, 推开门进去,便见昏黄灯光里从石梯口处冒出来。

  丹撩开僧袍往里走去,关上门后瞬间隔绝了门外的喧嚣。

  地下室非常安静, 只传出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没走到阿那所在的监.禁室,便有一个中年模样的僧人双手合十卑躬屈膝地走了出来, 眼珠子倒是滴溜溜的转着,一副滑头滑脑的模样。

  见是丹,他滑头的模样更是谄媚屈膝, 跟丹讨好道:“护法亲自过来, 可是事情尘埃落定了?”

  丹并不回答这爪牙的问题,只是指挥着他道:“我有点事情需要跟阿那说,你去门口守着, 暂时千万不能让其他人进来。”

  那僧人连连点头,又多话道:“地下室一般人进不来, 现在这么忙乱,藏经阁肯定不会有太多人来,我去给护法看好门!”

  丹朝他挥挥手,“去吧。”

  那僧人微微一拜,便赶紧往地下室门口走去。

  丹继续往前走去,路过几个空唠唠的□□室,终于来到了阿那所在的地方,铁栏将她圈.禁着,冰冷的像困着一只洪水猛兽。

  此刻阿那正一副安详的模样,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盘腿在地上打坐,虽然海清色的僧袍被拉扯的显得有些凌乱,但是她镇静的仿佛外面的动乱与她无关。

  见到阿那这副模样,丹的心情更加沉重,他冷哼一声,才缓缓开口道:“阿那,你竟然还有心情打坐。”

  闻言阿那缓缓地睁开眼睛,模糊的目光渐渐定格在丹身上。

  她注视着丹眉心的会徽彩绘,往昔木讷温柔的眉眼一点点被饱含背叛的复杂情绪所晕染。

  她喑哑着声音回道:“您特意来这里见我,说明主教平安无事。”

  丹轻呵一声:“你猜对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听到这话,阿那沉痛的眼眸渐渐湿润起来。

  她深深地盯着丹,语气中带着悔恨和愧疚说道:“如果知道你让我端给主教的茶下了毒,我说什么也不会成为间接杀害主教的刽子手。”顿了顿,她眼中流露出恨意,“可我实在不明白,主教对您恩重如山,您却恩将仇报,您不应该背叛主教,背叛钵多哈教会!”

  回想当时,当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主教打翻了手中的茶水全身抽搐着倒在她的面前,她瞬间明白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别人精心设计的目标尤为明显的阴谋里。

  她也从没想到过,被钵多哈教会当做精神支柱侍奉的主教有一天也会成为阴谋下的牺牲品,尤其在她想清楚丹的算计之后,她对钵多哈教会竟然感觉到了难以扭转的失望。

  阿那的这番话却是让丹嘲讽地笑了,但忽然间他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

  他朝阿那双手合十微微一拜,只道:“阿那,你已经在钵多哈教会侍奉多年,这里是黑是白你难道不清楚吗?现在你成为了杀害主教的凶手,我只能秉公办事,如果你对这个决定有异议,会牵连出事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了。”

  面对丹这充满暗示的威胁,阿那却沉默起来,她低垂下头去,以了无生趣的态度面对着对方。

  丹紧紧盯着她,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等主教被送入普通病房后,我将代表钵多哈教会把你移交给警备队,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等到主教真的命归西天的时候,我或许可以帮助你减刑,并永远为你保留俗家弟子的身份。”

  闻言阿那再次抬头看向丹,她无声地注视着对方,脸颊上的泪痕斑斑驳驳,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银色的光,看起来那么冰冷无助。

  她悲痛地陈述起来:“丹护法,钵多哈教会是一片净土,不是搬弄权势的温床,您如果执意要违背良心这么做,迟早要承担因果,钵多哈神也不会再护佑您。”

  听到阿那这一番劝诫之言,丹却只是抿唇笑着,并不在意她的警告。

  就在这时,地下室通道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丹转头看去,只见看门的僧人一脸急色地小跑过来。

  “什么事?”他不悦地问。

  那人赶紧跟丹道:“护法,刚刚外面的人发消息说勒蒙斯闯进了总部,嚷着要见阿那,听说正往藏经阁过来,拦都拦不住,他可是军人,万一把人伤了怎么办?”

  听到这个消息,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并不为所动的阿那,说道:“你真有一个好儿子,如果他敢为你翻身,承担后果的不是你,而是他。”

  这话才叫刚刚强自镇定的阿那露出些许惊慌来,她急声道:“你想把我儿子怎么样?”她也没想到勒蒙斯会不顾一切地跑来钵多哈教会总部。

  丹又露出了温和的笑,轻声慢语地说着危险的话:“这应该取决于你。”

  阿那只觉得这道声音震摄灵魂,一时间颓然地倾倒在地上,她知道如果自己反抗,那她的儿子必定会陷入危险之中。

  丹却是不再管阿那,转头厉声跟那僧人吩咐道:“你在这看好阿那,我去看看情况,她的神经元电子芯片虽然暂时被屏蔽了信号,但要盯着她别玩出什么花招来。”

  那僧人赶紧连连点头,“护法放心,有我看着不会出任何事!”

  丹微微颔首,便往外面走去。

  才打开封锁地下室的门,丹便听到藏经阁外传来嘈杂的吵闹声和肢体摩擦的声音,钵多哈教会的几个□□此刻正在阻止勒蒙斯进入藏经阁内。

  丹快速走了出去,朝着人群厉喝一声:“都停下!”

  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

  勒蒙斯顿时捏紧着拳头看向突然出现的丹,往昔憨厚老实的眉眼糅杂了一股狠厉,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他哑声对着丹道:“丹护法,请您让我见我母亲一面,对于公告里指控我母亲是毒害主教犯罪嫌疑人的事情,我无法相信!”

  丹此刻一脸严肃,沉声道:“勒蒙斯,你作为信仰钵多哈教会的一员,应该清楚钵多哈教会在诚信这方面有什么样的敬畏之心。”

  “不可能!”勒蒙斯气红了眼厉声否认道,“我母亲有什么理由毒害主教?她淡泊名利一心侍奉钵多哈神,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丹双手合十,无奈地叹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如果你对此有异议,就等警备队的人员给出一个合理的结果吧。”

  这话只是让勒蒙斯更加气愤,他道:“无论你们怎么说,我都要见我母亲一面,我不会任由你们把她当做工具一样,成为某种目的的牺牲品!”

  勒蒙斯这番直白的话让丹面色更加沉了下来,他低喝道:“勒蒙斯!这里是钵多哈教会总部,你又是教会的信徒,怎么能不讲证据便妄自定论胡言乱语!”

  被丹一通质问,勒蒙斯勉强冷静了一些,他深深地盯着丹,再次说道:“我希望能见我母亲一面。”

  丹依旧不容置喙地拒绝道:“在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你不能跟嫌疑人见面,我一会儿会联系警备队的人员过来,你可以去附属警部等候消息。”

  见丹态度如此坚决,勒蒙斯心中那股烧着怒火和忧虑的气顿时一泻千里,神色肉眼可见地颓丧下去,像一只瞬间丧失了战斗意识的败军之犬。

  夜色中,他高大的身影显得格外萧索。

  正在这时,勒蒙斯的全息投屏突然弹了出来,显示是贺雷打过来的通讯。

  尚未接通通讯,勒蒙斯便猜到了这个通讯打过来的目的,稍稍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选择了接通。

  还不待贺雷说话,勒蒙斯便先说道:“雷哥,我在钵多哈教会总部。”

  听到这话,那边贺雷顿时沉默了几秒,然后才传过来对方严肃的声音,“勒蒙斯,不要轻举妄动!”

  勒蒙斯忍不住再次握紧了拳头,他目光深沉地看向了一直注视着他的丹,隐忍着跟贺雷保证道:“我会的雷哥,不过这件事情我真的需要你帮忙,我母亲不会无缘无故毒害主教。”

  “好,你先过来我这边,我们再行商议。”

  听到贺雷的这句话,勒蒙斯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想以雷哥的手段肯定能帮助他的母亲沉冤得雪。

  他的声音又变得有力起来,“好,我马上过去!”

  丹听着勒蒙斯跟贺雷的聊天,心中骤然生起一丝紧张来,勒蒙斯倒是好对付,但是如果贺雷插手这件事情的话,那把阿那推出去做替罪羊的事情应该不会那么顺利。

  而且若是贺雷从弗朗斯先生那里下手,通过弗朗斯先生来制裁他,那对他来说会更加不利。

  一息之间丹已经心思百转,而勒蒙斯也结束了跟贺雷简短的通讯,关掉全息投屏后看也不看丹一眼便转身走人。

  “等等!”丹突然喊住他。

  勒蒙斯闻言转过身来,紧皱着眉头盯着丹,沉默不言。

  丹忽地微微笑起来,跟勒蒙斯道:“我可以破例让你跟阿那见上一面,此后警备队给出的结果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希望你不要迁怒钵多哈教会,教会对此已经仁义至尽。”

  勒蒙斯只觉得丹此刻的笑很刺眼也很讽刺,他依旧道:“我永远坚信我的母亲没有错,因为她是个善良的人!”

  听到这句话,丹心中顿时不高兴起来,觉得勒蒙斯太不识时务,阿那不过是钵多哈教会一个普普通通的信徒,对于拥有成千上万信徒的钵多哈教会来说,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如果不是能发挥某一种作用,甚至不会被人关注。

  “无论怎么说,你先随我来吧。”说着丹便转身往藏经阁里走去。

  其实此刻勒蒙斯也来的正好,让阿那亲眼见一次自己的儿子,她才能更清楚自己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勒蒙斯看着丹走远的背影,犹豫了两秒便也跟了上去,虽然丹突然同意让见他的母亲让人觉得疑惑,但是这也正是他闯入钵多哈教会总部的目的。

  然而丹刚打开门,一道急急的脚步声便顺着昏黄的灯光跑了过来。

  “护法,不好了!阿那竟然自.杀了,她她她……她竟然随身带着毒药!”

  听到这个消息,丹脸上的表情顿时凝住。

  勒蒙斯直接瞪大了眼睛,飞地一般窜过去揪住刚跑出来的那僧人的衣领,声如厉鬼地质问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