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意书浑浑噩噩去换戏服的时候, 都没能从季向雨暧昧的语气里走出来。

  坐在化妆镜前,林落笙已经做好了妆造, 眉间点朱砂, 还真有几分季向雨的模样。

  她虽然是隐姓埋名进圈,选角的时候有人觉得她像季向雨,直接把她定下来出演李虞这个角色,算得上是歪打正着。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沈意书被化妆刷扫得眼睛有点痒, 她躲了一下, 正好看见林落笙眉飞色舞的样子。

  她不能理解, 她这会儿全凭一股精神撑着拍戏。

  “你忘啦?”林落笙幽幽地说, “今晚周奕软禁你, 我是推手。”

  沈意书想起来, 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说林落笙只是看在季向雨的面子上和她暂时和解了, 心里还是记着原主做过的混账事吧。

  她哭笑不得, 没说什么。

  换了她, 她也得一直记仇。

  她只松了口气,渣女体验卡终于快结束了, 今晚的戏过完, 只需要再补几个镜头, 她就能暂时下线了。

  不上班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不用当渣女了。

  天知道她每次看见季向雨的脸有多愧疚。

  出休息室时天已经黑了,剧组开了照明灯, 朱离跟在她身后,往场景走。

  导演招呼她过去,跟她讲定位的点, 季向雨就站在一旁旁听。

  时值江南水灾, 百姓田地住宅被淹, 李瑾作为女帝,竟然在御花园里开宫宴,庆祝李虞的猫诞辰。有清高的世家觉得实在是太荒谬了,拒绝了,只让家里小辈去凑个热闹。大部分人没得选,女帝邀约,不去就是打女帝本人面子。

  李瑾这一年愈发地残暴,大肆花费在无用的事上,要么是讨李虞欢心,要么就纯粹为了自己快乐,滥杀无辜,情绪多变,诸多良臣告老还乡,不再进言,朝堂上乱成一锅粥。

  她只听得进好话,所以大臣们在朝堂上就只讲好话,哄李瑾开心,让李瑾沉迷在自己造出的幻想里。唯一能对她造成威胁的几位皇子皇女,早在她登基前后就废掉了,她毫无后顾之忧。

  她在席上饮酒,饮到一半,有宫女小跑过来,跟她讲,周奕请她小叙。

  自周奕被废后已过去三月,周家流放出去的人有一部分已经到了边境,李虞想要周奕搬去冷宫,李瑾训了她一顿,她便不再提,周奕仍然住在原来的宫殿。

  只是李瑾增派人手围住坤宁宫,除了日常起居,不让任何人接近。

  她那时尚且不知道,即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的皇宫,依然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比如总有人能把消息递进坤宁宫,又比如,她不知道周奕在干什么,周奕却知道她在干什么。

  宫女递来的消息里,周奕言辞恳切低微,似乎字字句句都包含想念,邀请叙旧,是在服软。

  李瑾听完心里也软,这三月里,她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周奕虽比不上皇权,在她人生中仍然占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于是欣然前往。

  这场过了两遍,中途沈意书因为疲倦有点不在状态,被导演提醒了,重来了一遍。

  工作人员搬着灯具打光板等工具走了,下一场戏在另一个地方。

  沈意书累得蹲在地上,打算趁他们布置现场的时候偷会儿时间休息。

  季向雨过来蹲在她身边,递来一瓶水,替她捋开额边的碎发,轻声问:“累?”

  沈意书接过水,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她没再说什么,陪着她蹲在原地,像两个靠在一起的小蘑菇。

  可惜导演一点都不打算让她们俩做安心的蘑菇,一分钟不到就有人跑过来喊:“沈老师,导演叫!”

  沈意书认命般站起来。

  季向雨捏了捏她手腕,小声说:“扛过去就好,今晚给你奖励。”

  沈意书猛地回头。

  她有点担心这个奖励是类似于亲亲抱抱的,她喜欢是喜欢,可是在疲倦的时候,她会担心照顾不好季向雨的情绪。

  尤其经过昨晚以后,她觉得季向雨本人就如同半夜勾魂的狐狸精,又要吸她的精气,还要让她出力。她不抗拒,但是真的好累啊!

  她一言难尽地走了。

  季向雨品了两分钟小朋友复杂的表情,发觉沈意书可能是想歪了,她垂下眸,没忍住笑意。

  路过的工作人员:……

  她没看错的话,是季向雨笑了吧?

  在她进组当幕后之前,她的同行小姐妹听说主演是季向雨,还跟她讲过几句,季向雨其实很好相处,就是不爱笑,除了演戏时几乎看不见笑容。

  她抱着手里的道具继续走,不得不感叹,爱情就像春风,连冰山都能融化。

  *

  沈意书走到导演身边时,导演见她一脸“累得想死”的表情,没好气地说:“都说了要节制!”

  年轻人□□焚身,他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能搞到耽误工作吧!

  沈意书张了张唇,发现一两句话扯不清。季向雨肯定不愿意别人知道她家里的事,她还是不说了。

  “昨晚家里出了点急事,沈老师同我一起回了躺家,半夜才解决完,耽误了休息时间,不好意思导演。”季向雨适时出现,她走到沈意书身边,不动声色地在背后捏住沈意书的手指。

  沈意书放任她捏着。

  兴许是太疲劳,她觉得自己的电量要见底了,急需回去睡觉补眠。

  “这样啊,我错怪你们了,”导演是个知错就改的人,“对不起啊小沈,那你现在还能正常上戏吗?”

  他是真的有点担心沈意书等下演一半直接睡着了。

  “我没问题导演。”沈意书没有犹豫。

  前世比这还要可怕的工作强度都干过,有项目时全组加通宵班,她作为实习生还必须跑腿去楼下买全组人的咖啡,靠在电梯上的时候可没有人哄她会有奖励。

  “没有问题我就继续跟你讲。”导演松了口气,要是沈意书不行,这场夜戏就得推到明天拍,又要多一笔花费。

  “好的导演。”沈意书在袖子里捉住季向雨想要溜走的手,小指钩在季向雨小指上,无言地拉了个钩。

  她现在觉得,回去能有个抱抱也很好。

  这场戏的重点有两个。

  一是周奕的隐忍的痛苦,即使做全心理准备,但在亲手把匕首架上李瑾脖子上的时候,她仍然感觉到深深的心痛。

  其二便是李瑾本人,难以置信昔日爱人会背叛自己,甚至联合其他人一起。

  季向雨的演技导演放一万个心,爆发戏是季向雨最擅长的,在出道作里,季向雨便是凭借一段哭戏,从国内一路拿奖拿到国际。

  只是沈意书状态不好,又是个新人,导演千叮咛万嘱咐,在喊开始前,他都想好了实在不行不要正面镜头了。

  打板声落下,沈意书垂下眸,从镜头外带着一群人缓缓走进坤宁宫。夜色浓郁,像是多年以前,她站在庭院深深中等待心上人到来。

  彼时她与周奕感情里多的是真心,她来见周奕也不全是为了骗周奕为自己做事。今日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她已经捏紧帝位,没有人可以再摇动她的位置,于是她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少女,只是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所以宫外的女官说皇后只想见她一人,不用带太多人,皇后只想叙旧时,她没有过多怀疑。周奕从前表现得太多恋爱脑,仿佛离开她活不了一般,导致她丝毫没有起疑。

  “姐姐,”她大步跨进庭院,衣袂飞舞,“我来了。”

  周奕正坐在亭子里喝茶,闻言捏着杯子的手一抖。

  “你来了,坐吧。”周奕露出个难得的笑容,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李瑾十分满意周奕的笑容,周奕只要不提什么明君,什么暴.政,就还是好姐姐。她坐下时看见周奕只簪着一根木钗,像极了两人少女时期,心里的提防几乎全数消失。

  “姐姐今天怎么想起叫我来了?”李瑾去捉她的手。

  周奕忍得十分辛苦。

  她想收回手,她每每想到面前的李瑾早已不是她的少女,早已和其他女人携手并进,共度良宵,发自内心觉得恶心又悲哀。

  “突然想起你了,”周奕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装作去拿茶杯,“你记得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晚上吗?”

  李瑾记得。

  虽然从前的记忆越变越淡,但那个月夜实在是太过美好,以至于她对周奕始终有一层滤镜。

  “姐姐,”李瑾心软了,在登基后头一次退让,“如果你保证以后不再说我不爱听的话,我就恢复你的后位。”

  周奕盯了她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

  她走到李瑾身后,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瑾刚想说,不用为以前的事道歉,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

  “对不起,”周奕的声音冷硬起来,绵绵情意无影无踪,“但是这个女帝你不能再当下去了。”

  李瑾低头去看脖子上架的是什么,那是她亲手送给周奕的匕首,并不华美精致,因为那个时候她没几个钱。

  暨慕从宫墙上跳下来,朝着周奕的方向行礼:“女帝陛下,皇后。”

  李瑾大喊救驾,她新调任回来的禁军统领却走上前来,在她骇然的目光中,一手刀把她劈晕了,直接软在凳子旁。

  周奕松开手,手中的匕首直接落下,摔得脆响。

  两人低声商讨明日的事,周奕打算自己去代李瑾上朝,必要时刻需要暨慕出马维持秩序。

  沈意书软绵绵地趴在凳子上,有点想骂人。

  她觉得姜芜在公报私仇,那一手刀劈得她脖子生疼,腺体都快给她揍出事了。

  “过!”季向雨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导演终于喊了过。

  沈意书爬起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姜芜。她不问姜芜为什么要劈这么重,显得她多娇弱一样。

  下一场戏是室内戏,工作人员又扛着机器往宫殿里搬。演员之间有话讲是正常的,导演没当回事,跟着一起进去盯机位。

  “你下手那么重干什么?”季向雨替沈意书问出了这话。

  沈意书没惊讶,姜芜挺吃惊的。

  她早年拍戏的时候也时常被同组演员下黑手,彼时她尚未大红大紫,开始接的很多IP剧都是狗血剧情,她作为女主没被少虐,于是不少人借此机会不断NG,只为多虐她几次,不是打巴掌便是泡水,怎么痛苦怎么NG。

  只是她从来不会去问人家为什么要这样,每次拍到导演皱眉的时候这些人就老实了。她拍一部爆一部,每次爆了,在投资方做东的庆功宴上,她便会有意无意地同表明自己不喜谁,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和季向雨拍完戏以后资源就断崖了,再接不到好资源。

  姜芜是知道她不会问的,才稍微用了点劲。

  没想到不问的是沈意书,季向雨反而为沈意书出头了。

  “我不是有意的,”姜芜无辜地抬手,“不好意思了沈老师。”

  “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什么办法?”季向雨替沈意书揉了揉后颈,转头轻飘飘地问,语气极度不友善。

  “我真不是有意的,”姜芜还要狡辩,“可能我入戏太深了。”

  季向雨冷笑了一声:“你那个演技就别谈入戏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你要是想玩阴的也可以。”

  她冷冷地说:“你就看看玩手段玩不玩得过我。

  说完她拉着沈意书就走了。

  沈意书疼得龇牙咧嘴。

  她觉得可能是易感期快到了,腺体变得格外敏感,外伤疼,季向雨按着又痒,搞得她现在浑身不适。

  不过还得感谢一下姜芜,这一手刀把她瞌睡都疼跑了,现在精神无比,就是怪疼的。

  季向雨想给她上药。

  她连忙拒绝了。药膏那么顺滑的东西,抹在脖颈上,季向雨纤细冰凉的手指再帮忙揉一揉,她光是想想都觉得脸红心跳。

  “回去再上药吧,”沈意书连忙捉住她的手,“下一场快开始了。”

  季向雨想了想也是,药膏化开要时间,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她仔细地盯着沈意书的脖颈,红了一片,触目惊心。

  “下手太狠了。”季向雨越看眉头越皱越深。

  沈意书伸出头,揉揉她的眉心:“姐姐不要皱眉。”

  美人轻蹙是易碎感,沈意书觉得季向雨皱眉是高洁出尘的大师姐提着剑要去杀人,保护欲快溢出来了。

  季向雨松开眉头,还要再说什么,导演叫人了。

  她吞下即将要说的话,只深深地望了一眼隐在黑暗里的姜芜。

  今夜的最后一场戏,是李瑾醒了,发现周奕与暨慕在讲话,暨慕字字句句不算表白,字字句句都仿佛在表白。

  导演叫沈意书先去绑手,等下准备开拍了。

  已经是夜里十点,在场无论是演员还是幕后,精神状态都不如白天。沈意书想着这一幕拍完就能回去睡觉了,精神好了许多。

  她走到床边,道具师指挥造型师给她绑手,让她坐在床边,还堵住了她的嘴。

  沈意书认命般躺在床上,导演还让她记得时时刻刻提起精神,不要拍戏拍一半在床上睡着了,会特别尴尬,要是她敢睡着,回头就把这场片花放出去,让所有人都来笑。

  她谨记导演的话,在候场的时候背了一遍台词,然后开始回想比较刺激的事。

  她最近遇到的最刺激的事莫过于与季向雨的点点滴滴,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相当刺激。还好今天造型师为了压住她的黑眼圈,上了不薄的粉底,不然摄像头一扫过来,就能发现她通红的小脸。

  导演再三嘱咐完沈意书,又开始嘱咐季向雨和姜芜,一个人要演出知道但不愿回应的感觉,另一个要演出隐忍的爱。

  沈意书听见的时候还在想,这两人不就这个状态么,只是姜芜在外人眼里和季向雨表面不合,实际上不知道揣着什么心呢。

  场务打板,今日最后一场正式开始。

  “你想自己即位吗?”暨慕轻声问道。

  “不想,”周奕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旁支还有先帝血脉,可以扶正。”

  “扶正后继续猜疑你,再像女帝一样对周家做这种事吗?”暨慕忍着恨意,“我支持你的所有选择,但是你要想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是我。”

  周奕转身,坐上椅子。

  屏风隔开周奕和李瑾,周奕下意识地望屏风后望了一眼。

  “不用跟我讲这些,我心里有数,你的建议我会再想一下。”周奕直接回绝了暨慕,对暨慕的心意弃之不顾。

  暨慕看着周奕,眼里的爱意都快藏不住了,她闭了闭眼,让自己忽略周奕的下意识。

  “女帝怎么办?”暨慕很想说,要不直接杀了得了。

  “我自有安排。”周奕端起茶,掩下心里的波动。

  “不早点处理的话,恐怕……”

  “卡!”导演从摄像机后站起身来,“姜老师,情绪太外溢了,你现在是暗恋,不是马上要表白了。”

  “……好,”姜芜点点头,“不好意思,重来一遍吧。”

  导演没有意见,让两人重回定点,重新走一遍戏。

  沈意书无语极了,姜芜此举简直是在严刑拷打她的精神,哪个犯困的人沾床不想睡?

  “不早点处理的话,恐怕朝中会有意义,我还是觉得……”

  “我有安排,”周奕抬眸,冷冷扫了一眼过去,“此事不用再提。”

  “卡!”导演有点头疼,怎么两个老演员能在最后一场戏出这么多问题,“季老师,暨慕不是你的仇人,不用这么恨她。”

  沈意书更烦姜芜了。

  要不是姜芜刚刚的行为,季向雨也不会这么生气,导致NG,要是别人觉得季向雨演技有问题她会更讨厌姜芜的。

  终于把前面的戏顺利过掉,到了暨慕藏话的时候了。

  “你还是忘不掉过去吗?”暨慕喉咙发紧,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与那些事无关,我还有其他事需要李瑾活着,”周奕不为所动,“你如果对我的安排有异议的话,这个时候退出,我不会追责。”

  暨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周奕话里含冰:“你明知有些话不该说。”

  导演:……

  他不能理解,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演到这种地步的。

  他不得已,喊了第三次卡,把两个人叫过去讲情绪。

  沈意书已经回味到飘窗接吻了,她睁开眼,见季向雨与姜芜正在一起听导演讲戏。她忽然意识到,她从这部戏一下线,以后就全是季向雨和姜芜对戏了。

  “不要那么恨暨慕,你是周奕,即使电视剧在原著的基础上没有大改感情线,你们也是有条灵魂伴侣的暗线的,季老师,你能明白吧?”导演喝了一口温水润嗓子。

  季向雨“嗯”了一声。

  今天她确实太疲倦了,换以前她再讨厌姜芜,都不可能在上戏后表演出一丝一毫。她垂下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要收着点,网上不是说表白是冲锋的号角吗?你这八字没一撇,周奕还没安排好李瑾,你就恨不得上位,收着一点。”

  姜芜点头:“导演说的是,我的问题。”

  沈意书听完心里更不舒服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爽,也许只是单纯讨厌姜芜。

  导演讲过之后,前面的戏一次就过了,两人都是老演员,姜芜虽比不上季向雨,但也是出道多年有实绩的,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提点不过。

  暨慕一出去,就遇到抱猫的李虞,正在坤宁宫门口等她。

  “成功了?”李虞不娇滴滴说话的时候与周奕更多了几分相似,她轻轻抚摸着猫,偏头一笑,“皇后拒绝你了?”

  暨慕瞥了她一眼:“不要多问。”

  李虞只是打了个哈欠:“我才不管你们的事,我做完了你说的事,许诺给我的事情你要做到。”

  暨慕停住脚步,转身看她:“你暂时不能走,周奕在宫里还需要人帮忙。”

  李虞只是轻轻抚摸着猫,笑道:“有报酬一切好说。”

  而宫殿里,周奕走到李瑾身边,蹲下,看她的侧脸。

  李瑾早已醒了,只是咬着牙听两人的对话。

  周奕想了半天,把塞在李瑾嘴里的布拿出来。她一开始觉得李瑾可能会骂她,没想到李瑾说的却是:“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她轻轻把李瑾落下来头发拨到她耳后,轻声地说:“你要只是李瑾,我就不会抛弃你了。”

  李瑾读懂了她的话里话。她本想通过服软让周奕心软,她不信周奕会那样心狠,亲手扶她登基却不让她继续做这个女帝。

  没想到周奕真的不让她做女帝了,于是她翻脸了。

  “弑君是死罪!”她睁着眼睛,厉声喝道。

  “嗯,”周奕情绪毫无波动,“可你没有死,而且没有人期待你去上朝。”

  李瑾试着问她:“你到底要怎么才会放过我,你忘了我们以前的事了吗?”

  周奕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不是我忘了,是你忘了。”

  昨日种种皆是因果,李瑾忘掉周奕对她的好,做下那么多无可挽回的事情之前,也从未顾及过周奕的想法。

  在李瑾的视角里,只剩下了周奕远去的背景。

  “过!”导演喊完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他拍戏这么多年,连轴转的时候时有发生,但那都是他年轻的时候。他揉着腰站起身来,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完全比不上年轻人。

  而他认为的年轻人,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出片场。姜芜打了个哈欠,等在宫殿外,准备跟季向雨和沈意书再道个歉。

  她意识到季向雨可能是真的生气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说季向雨把情绪代入工作里的,可想而知心里压着多少火。

  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不让季向雨消气的话,季向雨多半会做一些事,让她吃个苦头。

  沈意书却迟迟没出来——她还没松绑。

  姜芜没堵到两个人,不好多留,打算回去打个电话再道歉。

  季向雨让造型师先去给其他人拆造型,她等下帮沈意书解绳子。

  沈意书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说道:“姐姐,我困,我们回去睡觉吧。”

  季向雨蹲在他身边,还穿着周奕的衣服,神色却同周奕完全不同。她挑眉,小声说:“我觉得这个样子很棒。”

  沈意书:……

  季向雨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她不得而知。

  “叫一声老婆我听听。”季向雨在她耳边说得十分小声,外面搬机器的声音非常地吵,没有人发觉这边的事。

  “姐姐,”沈意书非常无奈,“我困。”

  “困就对了,”季向雨笃定她不会拖到最后,“现在讲完我们回去睡觉,我还欠你一个奖励呢。”

  “……老婆。”沈意书羞耻得都不敢直视季向雨。

  季向雨笑着拆掉了她手里的绳子。

  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剧组里都不会系太紧的节。只是沈意书刚演戏,不知道,还傻乎乎地等着她来拆。

  等脱完所有戏服顺便卸了妆,上了车,季向雨才跟她说这个事。

  沈意书深觉自己又被套路进去了,有点生闷气。

  自最后一场戏拍完,她心里一直堵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种情绪在季向雨逗完她以后缓解上不少,但坐上车季向雨累得闭眸休息的时候,又悄悄钻了出来。

  多次往返,这条路她已经见过几十次,但马上她就不用再往返这条路上班了,但季向雨还要继续。

  车里的灯已经关上,透过玻璃车窗,她看不清季向雨的侧脸。

  回到酒店,季向雨因为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多了。她一进门就去洗澡,还让沈意书早点洗。

  沈意书脑子已经彻底卡住了,所以她问:“你不是要去洗澡吗?”

  季向雨手里捏着一条刚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内裤,她靠在浴室门口如沐春风,含笑问道:“还有个浴室呀,难不成你想和我一起洗澡?”

  沈意书逃似地捂着脸去拿睡裙洗澡了。

  沈意书进了浴室,因为刚刚的插曲,她虽然羞得心脏狂跳,但意外地心情变好了。

  只有她能见到季向雨的一面,别人都见不到。

  洗完澡重新卸了一遍妆,她踩着拖鞋带着一身水蒸气出来时,季向雨正在沙发上等她。

  “姐姐?”沈意书有点迷惑。

  她困,季向雨肯定也困,所以为什么季向雨不去睡觉,还在客厅坐着。

  “来领你拍完今天戏的奖励。”季向雨转头,冲她招招手。

  沈意书很想说,自己今天好累,奖励能不能挪一挪,但是脚步比想法诚实,已经走过去了。

  无论是亲亲还是抱抱,她确实是想要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季向雨没有按着她亲亲,也没有按着她抱抱,而是给她递了份合同。

  “看看。”季向雨递过去,见沈意书发呆,出声提醒她。

  沈意书接过来看,是一份不动产赠予说明。

  “我问了问我的朋友,她们包小明星都会送点礼物,我觉得我给你的太少了,所以把我们上次去的那套房子给你了,”季向雨见沈意书仍然不在状态,解释道,“那套房子有点年纪了,虽然不是特别贵,但是胜在位置还不错……”

  沈意书打断了她:“姐姐,我不要。”

  她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差,差到即使给亲亲给抱抱都不会好的程度。

  “嗯?”季向雨发觉到了她心情的变化。

  沈意书试图找出一些可以解释自己心情不好的理由:“我觉得我不值这个价。”

  季向雨失笑:“我觉得你值得。”

  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留住沈意书久一点陪在她身边,豪门少的是感情,多的是利益,没有人告诉她怎么才能让一个人长长久久陪在她身边。

  于是她咨询了赵医生,赵医生正在和娇气的女朋友吵架,焦头烂额地说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季向雨觉得不靠谱,又去问了李律师。

  李律师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她思考了一下,严谨地说,只有钱是最直接的。

  季向雨将信将疑,又去问了圈内好友,圈内好友是个潇洒的富婆,见一个爱一个,爱的时候打钱,不爱的时候分手。

  季向雨终于信了,才掏出一份文件。

  沈意书觉得手中的文件十分烫手。

  她应该是开心的,京城一套房起步千万,卖掉换现金她不工作都能潇洒一辈子。可她就是不开心,一份文件,清楚地提醒她,她和季向雨的身份地位差距,提醒她两人在一起的初衷,并不是基于感情。

  如同一盆水浇醒了她,她把文件放在茶几上,往后退了几步。

  “算了姐姐,我先去睡觉,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我很困。”她决定当一次缩头乌龟。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实习岗位上,她都是被夸的那个人,大家都称赞她不怕困难,积极向上,她都笑笑说,觉得问题是躲不开的,不如早点解决。

  真轮到感情问题,她好像同别人没有一点区别,只想先躲起来睡一觉。

  季向雨偏头,只觉得沈意书情绪不太对,她只当是累的,点点头,让沈意书先去睡。

  她把合同塞好后回房间,灯没关,沈意书脸埋在枕头里,看不见五官。

  季向雨很疑惑,这么睡能呼吸吗,她走过去,拍拍沈意书的肩膀:“宝宝,你这么睡不会窒息吗?”

  沈意书吸了吸鼻子:“姐姐,我不会。”

  季向雨更迷惑了,怎么几分钟不见嗓子都哑了,她关切地问:“宝宝你嗓子怎么哑了?”

  沈意书闷闷地回答:“可能是困的。”

  季向雨“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了,她走到自己那侧,上了床。

  沈意书感知到身侧的床垫陷落下去了,松了一口气。

  季向雨跪坐在她身边,仔细地琢磨了两秒,然后用了点劲,把沈意书翻了个面。

  沈意书:……

  她用手臂捂住了眼睛,灯光太刺眼,她绝对不是为了遮眼睛。

  只可惜季向雨眼睛十分好用,出道多年归来视力仍然5.0,她清楚看见了小朋友有点泛红的眼眶。此时此刻她应当关心沈意书怎么了,但小朋友急急忙忙遮住眼睛的行为太可爱,她实在是忍不住笑意。

  她起身去把灯关了,房间一片黑。

  “宝宝,”她忍俊不禁,“怎么变成兔子了?”

  沈意书不想讲话,她觉得有点丢人。还是太困太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累得打回原形了。”只可惜看不见眼睛了还能听见声音,微哑的嗓音一听便懂。

  “本体是只兔子呀,”季向雨把她拉起来坐着,靠近她悄悄问,“都说兔子那方面欲.望强,我家这个怎么是禁欲一挂的。”

  季向雨不提还好,一提沈意书更难过了。

  她本来想得好好的能亲亲抱抱,结果季向雨一来给她泼了盆冷水。

  “不知道,可能变异了。”沈意书顺着她的话瞎说八道。

  “让我检查一下。”季向雨抱住了她的头。

  季向雨是跪坐起来的,比她高一个头,所以她直接埋进了比棉花还要柔软的地方。温暖和柔软像是一剂猛药,扎得沈意书血流速度都快了几分,全部涌上了脑子,头昏昏沉沉,像是踩在云上。

  什么房子车子现金的奖励,统统都不如姐姐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写更新的时候私人fm给我推了某拉的主题曲《姐姐我可以》感觉精神状态被监控,我好困我好累我要姐姐抱着睡

  姐姐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段正常的感情啦,又没什么靠谱的朋友,所以会干出一些看上去不太尊重人的事(?)

  感谢大家投喂,贴贴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