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身份？
问完,沈小姜抬眼，严肃的看着陈谊。
对方眼皮轻轻掀了掀，迎上沈小姜的视线却无话可说。
沈小姜心里生气,生陈谊的气。
一个年长她八岁的人，为什么这么胆小,这么懦弱，她一颗小小的脑袋瓜里,一天天的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认真的看着陈谊,用锋利的目光描摹对方精致的眉眼。
陈谊被看的后颈发麻。
这一刻,沈小姜的目光犹如实质，狠狠的拍打在她的脸上，叫她生生吃疼。
在夜深人静时做尽疯狂之事，却狠心把人抛下,明明是自作自受,明明是咎由自取,她陈谊有什么资格管别人,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未来评头论足。
她不可以管沈小姜，她没有资格管她。
她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当我没说。”
四个字从陈谊的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唇舌间的温润潮气，却在触及沈小姜之前,于空气之中结了冰。
沈小姜捏紧手里的湿巾,清澈的水滴从掌纹里溢出，落在脚边的地面上。
她宁愿陈谊骂她，说不允许她和别人走这么近。
她更宁愿,陈谊哭着说,不要离开她,不要丢下她。
怎样都好，就是不要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陈谊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浅琥珀色的眸子在狭长的眼眶里转动了一圈，看起来又心虚，又害怕。
真不像她。
沈小姜移开视线，侧脸看向窗外的疾风骤雨。
两人不再说话，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沈小姜重新移回视线，帮陈谊把脚底重新擦了一遍。
认真的，仿佛这是最后一遍。
她不打算逼陈谊，在这段感情里，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
现在，她把主动权还给对方，让她自己好好想想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她想继续，沈小姜奉陪，如果不想，那就不要再做会让人误会的事情，沈小姜不会纠缠。
“好了。”她松开陈谊的脚脖子，站起来把湿巾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水池边，认真的把双手放在水龙下面冲洗了一遍又一遍。
看起来是在冲洗手上的脏东西，但又好像，是在冲洗掉对陈谊的那份执念。
虽然，她知道，自己对陈谊很难退烧，这份执念也很难冲洗干净。
但是，她需要让年长者知道，如果她自己想不清楚，那沈小姜可以当作，从没认识她。
“好了？”陈谊怔怔的问。
“嗯。”沈小姜的声音有点冷。
陈谊的眸光暗了暗，抿嘴苦涩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但是沈小姜不再回应她了。
累了。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也永远遇不上一个主动和你错过的人。
陈谊从大理石台面上下来，踩进自己的鞋子里。
这一次，沈小姜没有帮她。
“我要走了。”陈谊看向门口。
“嗯。”沈小姜没有挽留。
她走到门边，为陈谊拉开门，打开了昏暗走廊里全部的灯。
“车子停哪的？”沈小姜问她。
陈谊走在沈小姜身后，看着对方高挑挺拔的背影，小声回道：“地下停车场。”
“我送你去。”沈小姜来的时候看了指向图，她过目不忘。
陈谊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乘坐电梯，隔着很远的距离，像是两个陌生人。
陈谊的指尖嵌进肉里，纠结要不要说点什么。
然而，就在她还没纠结好的时候，电梯门开了。
地下停车场到了。
沈小姜一手按住电梯开门键，一手做着“有请”的姿势。
陌生的让人不习惯。
这样的沈小姜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刚走出电梯，停在VIP车位上的何忠就看见了她，踩下油门往这边开。
感觉不到身后的脚步声，陈谊转头，看见沈小姜依旧站在电梯里，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她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结结巴巴的问：“沈小姜，你......你要来万宁上班吗？”
沈小姜看着她，眼里没有情绪波动，“不知道。”
如果陈谊一直想不明白，那么，这就是沈小姜给她最后的温柔。
黑色劳斯莱斯越来越近，沈小姜松开了开门键，电梯门缓缓的，一点点的关上。
两人黏在一起的视线，在劳斯莱斯彻底停下的那一瞬间，断了。
陈谊看着关上的电梯门，心里原本满当当的位子，空了。
她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口气，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就跟要窒息了一般。
难受，痛苦，心如刀绞。
“七爷，您要回去了吗？”何忠问了两遍，陈谊才失魂落魄的转身。
那一双极浅的琥珀色瞳孔，空洞，抽象。
接着一路上，陈谊一句话也没有讲，无声的泪，宛如此时被被隔绝在窗外，无声的雨。
何忠不敢说话，不敢喘气，连喇叭都不敢按，遇到行人，只能停下等待。
*
回到学校，沈小姜用更高强度的学习和打工来充实自己，她想忘了陈谊，忘了那个不敢说实话、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
很快，时间来到两周后，所有的考试都结束了。
孙佳宝的JK社团举办今年的最后一场活动，是和计算机社搞联谊。
一个几乎全是女孩子的社团，和一个几乎全是男孩子的社团，究竟有什么可联谊的。
孙佳宝一个劲的怂恿沈小姜陪她过去。
沈小姜看见那些男生就想吐，平时上课见到还不算，眼看着要放假了还要见面，简直恶心的心肝脾肺肾都搅和在一起了。
“不去。”她斩钉截铁。
孙佳宝也不是个会撒娇的人，但穿着JK超短裙，戴着粉色猫耳的她异常可爱，说什么都软软绵绵：“生姜宝贝，我们还是闺蜜吗？”
沈小姜这几天有点躲着孙佳宝，毕竟，陈谊是她小姨，和陈谊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孙佳宝的生日宴，她一看见孙佳宝就难免会想起陈谊，和她那张薄凉冷淡的脸。
但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不管怎样，孙佳宝是无辜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陈谊有一段。
这样对她，属实不公平。
沈小姜抬起下巴，仰天长啸一声：“啊啊啊，我怎么就成了你的闺蜜了，天选还是造孽啊！”
孙佳宝高高兴兴的挽着沈小姜的胳膊，一如往常那样，踩着轻快的步伐往社团走去。
“你们社团怎么这么偏僻，竟然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沈小姜心情不美丽，不断抱怨。
孙佳宝靠在她肩膀上，捏捏她的脸，打趣道：“哟，以前怎么没听见你说远啊，是不是最近缺乏运动啊？”
沈小姜太了解孙佳宝说的什么意思了。
她就是不想着了她的道。
“我最近有在锻炼啊，每天都有骑车和练瑜伽啊。”沈小姜一本正经的说。
孙佳宝和她拉开距离，圆溜溜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啧啧啧，此‘运动’非彼‘运动’。”
“有病。”沈小姜笑着鄙视孙佳宝，孙佳宝继续开沈小姜玩笑。
沈小姜忽然转身，“我反悔了，你自己去吧。”
孙佳宝没了主意，立刻改口：“哎哟哎哟，小祖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沈小姜站在原地瞪着她：“谁再说，谁是狗。”
“OKOK，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孙佳宝妥协。
两人来到社团，不大的空间里满是汗味、皮脂分泌.味，乌泱泱一大片人头，阵仗大的吓人。
沈小姜差点被劝退。
要不是孙佳宝手上有点力气，她已经离开社团大门了。
“小姜学姐！”一个身穿粉色微透衬衫，灰色超短裙的女生来到她面前。
沈小姜对这姑娘有印象，之前一起上过选修课。
人长得特别甜，声音更是浸了蜜。
孙佳宝撅着嘴：“一边儿去，生姜今天有伴了。”
沈小姜觉得孙佳宝幼稚，无奈的对她笑笑。
学妹也笑她，“佳宝学姐，你今天穿的裙子真好看。”
孙佳宝耳根子软，一句话就被收买了：“是吗？”
学妹笑得面若桃花：“是呢！”
就这样，学妹得到了孙佳宝的认可。
“小姜学姐，听说你去参加提前校招了，那边计算机社团一个大三的学长也去了，面试的是万宁电子，你呢？”
提前校招不是秘密，现在很多学校为了激励不同年级的学生，还会把提前校招的名单放出来，不管最终有没有去，这都是一项荣誉，一种肯定。
沈小姜笑笑：“好巧，我也是。”
学妹瞬间迷妹上身，两眼放光，像是在看人生偶像。
“哇，小姜学姐，你是我的榜样。”学妹说。
孙佳宝志不在万宁电子，摆烂成瘾的她打算回家继承家业：“怎么样，我闺蜜里厉害吧！”
学妹一个劲的点头，双马尾在脸上扫来扫去，“好厉害啊！”
沈小姜对学妹疏离的笑笑：“好好学习，你也可以。”
别人说这句话，听起来就很敷衍，但是从沈小姜嘴里说出来，莫名的令人信服。
闻声，不少人围了过来，那个同样面试万宁的学长也走了过来，腼腆的对沈小姜说：“同学，我们能加个微信吗，之后万宁那边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联系。”
沈小姜淡淡的笑着拒绝：“不好意思，我不太用微信。”
学长知趣的离开，毕竟沈小姜长得漂亮人又优秀，不是一般人能拿下的，他理解。
提到微信，沈小姜忽然想到某个人。
自从加了微信后，她和陈谊的聊天少得可怜。
陈谊不发朋友圈，沈小姜也不常看朋友圈。
自由活动环节，沈小姜坐在窗边的空位上，拿出手机。
她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发呆。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那个胆小鬼年长者还没有想清楚吗？
还是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无声断开，就是她俩最终的结局？
沈小姜点开微信，置顶聊天依旧是陈谊。
她没有改，她不想改。
忽然，她发现，陈谊的头像换了。
是一张很熟悉的照片。
沈小姜的双手紧紧捏着手机，想点开又不想点开。
“生姜，走啦。”孙佳宝靠过来，手肘撑在她的肩膀上。
在孙佳宝看见之前，沈小姜按灭了手机。
“好。”她心虚的应答，甚至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
另一边，万宁电子总部大楼内，白舒华和陈谊在办公室里，面对面坐着。
像对峙，像博弈，就是不像老熟人之间的聊天。
“说吧，找我什么事？”白舒华放下咖啡杯，白色的西装里搭配宝蓝色的段面衬衫。
俨然一副女副总的架势。
陈谊喝不惯咖啡，压根没碰杯子，“没有茶吗？”
白舒华了解陈谊，不轻易喝外面的水，要喝也只喝当面泡好的茶。
一开始，她只是为了讨好老爷子，研习茶道，为老爷子表演，为老爷子斟茶，但是后来，她已经习惯了。
白舒华从来不喝茶，就喜欢喝酒喝咖啡。
她耸耸肩：“你来我这儿，真是意外，我没有准备呢。”
她说的是实话。
来她这儿的人，大多都是就着她的口味喝，几乎没有自己提要求的。
毕竟，客随主便。
陈谊朝门外看了一眼，何忠就拿着茶叶进来了。
白舒华又好气，又好笑。
何忠在白舒华助理的帮助下，恭恭敬敬的给陈谊端来立明堂的顶级青花瓷茶盏。
白舒华笑着摇摇头：“陈小七，你啊，跟那帮老腐朽待久了，品味也这么老气横秋。”
陈谊一脸不在乎，“以后，备点我喜欢的茶叶，我会常来的。”
“什么？”白舒华不解。
陈谊轻轻抿了一口温度适宜的茶汤，淡淡的说：“你的新项目，老爷子不同意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白舒华以个人名义研发一款智能设备，改变了传统机械臂的操作程序，目前出现了问题，并且，不被市场接纳。
她投了很多钱，目前处于亏空状态。
毕竟，还没有见到成效，不能申请公司经费。
她跟老爷子提过，老爷子不看好，直接给否了。
白舒华点头：“是的，但我相信，这个项目一定会成功的。”
“嗯，我也相信。”陈谊认真点头。
“哦？”白舒华眯了眯眼睛，一脸疑惑。
陈谊缓缓抬眸，看了一眼白舒华书架上的荣誉奖杯：“我给你投资，投放市场后的收益，你七我三。”
她们两个向来不对付。
私下里能说话，公事上形同敌人。
白舒华眸光微颤，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小七，你可真是好笑，以我的信用，可以跟银行贷款，可以申请融资。”白舒华看着对方的眼睛。
陈谊狭长的眼尾低垂，不看她而是看向茶盏里的茶汤，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是笑，还是吹热气。
她是商界出了名的怪咖，是深度蛰伏伺机而动，锁定目标一击毙命的毒蛇。
“你试试看啊？”她一边说，一边玩味的笑笑。
“你......”白舒华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是自欺欺人。
她之所以回国，就是因为融资困难。
回来后，又因为商业理念和传统派的白老爷子不同，得不到对方资金上的帮助，眼下，的确缺钱。
不过，陈谊不会这么好心。
这种时候帮她，一定另有所图。
白舒华在思考她的动机。
陈谊没有笑，也没有喝茶，而是轻轻嗅了嗅茶盏里的茶香：“别猜了，我帮你，你也得帮我，我们互利共赢。”
“你要我帮你什么？”白舒华斜着眼睛睨她。
白舒华在工作上有自己的想法，一直都做得很好，但，她不是陈谊的对手。
论计谋，论手段，她都不是。
虽然她最有实力与陈谊竞争会长之位，但，会长之位不是看一个人有多大的创新，而是看包容度，以及各项综合实力，所以，连白老爷子也觉得，陈谊比亲孙女更适合。
陈谊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印在她的瞳孔，碧绿的枝叶和她身上绿色的旗袍一样明艳。
“选举当天，你手里的那一票，只能投给我。”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眨，清清浅浅，像是没有呼吸，没有情绪的机器人，“还有身边那些支持者，也必须投给我。”
“我怎么说服他们......”
陈谊冷淡道：“自己想办法。”
白舒华犹豫了。
陈谊补充道：“科技创新也是有时效性的，你尽快做决定，我好尽快给你转账，错过时机，谁都帮不了你。”
阵阵叹息后，白舒华应了一声。
她终于等到了让白舒华低头的机会，也终于在对方的回应中，得到了自己曾梦寐以求的。
登顶的最大障碍，消失了。
终于距离那个位子更进一步，陈谊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作者有话说：
“她逃她追”收尾。
事业线开始（捂脸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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