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莼拿着半杯白开水, 坐在沙发上单手托肘,笑了好一阵。肩膀颤动,手里的水也晃得明显, 好在没有洒出来,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她平时挺讲究的, 就算是热恋, 如果恋人的手一直冒汗, 她还是会觉得有点难受,奇怪的是今晚被黏糊糊牵着的时候怎么会完全没感觉?

  当时她在想什么才会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

  萧莼认真想了一下,最后也没找到确切答案。应该是她当时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应对爷爷上, 所以才会忽略身边的其他事。

  嗯,肯定是这样,没错了。

  萧萸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今晚她已经打了三次了。第一次时萧莼还在大宅, 不方便接, 直接挂了。第二次是在慕以安家里, 当时她们在商量看展的事。

  虽然当着慕以安的面接电话没什么问题, 但萧莼不喜欢被人打断,所以简单回了几个字就不再理。

  没想到, 这么晚了她还没放弃。

  大概是心情好转,萧莼倒也没计较现在究竟几点, 接了电话。

  “姐, 你终于肯搭理我了。”萧萸长长出了口气, 仿佛最紧张的人是她。

  萧莼勾了勾唇:“你一晚上打这么多电话, 想干嘛?”

  萧萸听出姐姐轻松的语气, 甚至还带有玩笑的成分, 心情也好了起来:“我担心你嘛。你都不知道我今晚多怕你们被爷爷骂。”

  萧莼按了按眉心:“爷爷不骂人。”

  “是是是, 他是不骂人。可是他一个眼神,一声哼,你说跟骂人有什么区别。”

  “萧萸。”

  萧萸止住了对爷爷的吐槽,这在萧家是不被允许的,至少不能这样直白说出来。

  “姐,听妈说,今晚慕以安表现特别好,是不是真的?”

  萧莼脑中忽然闪现出很多片段,都是碎片式的。

  “是挺好的。”

  萧萸越聊越兴奋,显然并不打算只是问个一两句就结束。萧莼想到今晚已经挂过她两次电话,便没有阻止,让她继续说了下去。

  “姐,那私底下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私底下?萧莼第一时间想的是那湿热的掌心,还有笑着叮嘱她别喝酒的笑脸。

  嗓子有点痒,她喝了口水。可是喝完了水,竟这么快觉得热,甚至有点冒汗的前兆。

  她打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阳台也有地暖,并不寒冷,只是会有风。

  萧莼把窗户缝隙拉开些,清了清嗓子:“没什么特别的。”

  萧萸很是疑惑:“难道她就一点不生气,也不好奇吗?”

  就算再爱一个人,多多少少也会不舒服的吧?

  毕竟是自己现任的前任啊!慕以安是怎么做到心如止水,没有半点脾气的?

  萧莼不说话,有些事她无法解释。就连亲妹妹,她也不能说。

  萧萸想来想去,试探道:“姐,她是真爱你吗?还是……怕我们家啊?”

  她们本就是假的,慕以安已经够得体大方了。演戏演到这份上已经难得,难不成让她逼真到连真情侣的那些小情绪都要有吗?

  太难了,萧莼并不奢望慕以安有这么高的演技。

  她暗自叹了口气:“她的小脾气我能化解就行了,没有必要摆在台面上让大家都看到。”

  她这么一说,萧萸就懂了。

  肯定是闹过情绪了,但是姐姐很好的安抚过了,所以雨过天晴,更加坚定出现在爷爷面前。

  “那我就放心了。我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恨不得让妈妈开视频让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呢。”

  萧莼过去从不觉得萧萸对家里的事如此上心,毕竟叫她回来帮忙,她总是有很多理由。

  “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们担心就比什么都强。”

  萧萸嘻嘻哈哈抱着手机不舍得挂:“姐,真好。”

  “嗯?”

  “你和慕以安真好。”

  萧莼笑了笑,没有纠正萧萸的误解。

  挂了电话,夜已深到光是看着就感到寂寥。

  萧莼没有久留,很快就回了房间,她现在不爱享受这种深夜独享寂寞的快乐了。

  她开始贪恋温暖,喜欢阳光明媚的东西。

  **

  事情曝光这么久,从热搜沸腾到传言满天飞,再到词条渐消,萧家始终没有出面正式回应过。但种种迹象表明,萧家对此已有对策。

  雷钧邢一边买水军,一边观察着萧家的动态。本以为推波助澜把声势搞上去,萧莼就算不被老爷子批评也会和慕以安产生感情危机。

  可等了这么多天,萧莼好似完全不受影响。公司照去会照开,脸色也和平常一样,甚至还更红润。和慕以安的感情也没变化,有路人拍到她们有说有笑去乐奇餐厅吃饭,相处融洽。

  事已至此,他不敢继续硬莽,生怕闹下去被老爸知道又是一顿臭骂。

  不情不愿让水军停止运作,想着之前花出去的钱,就这么无声无息被淹没在网络世界里。

  没有了水军搅局,大家的忘性就更明显。不过三五天,关于萧莼的那些八卦讨论就逐渐消失,仿佛是很遥远的事了。

  雷钧邢心有不甘,又无处发泄,只好把那群狐朋狗友叫出来喝酒吐槽。

  “妈的,萧莼这女人是不是养小鬼了,怎么总有好运护身,怎么都搞不到她!”喝多了几杯,雷大少开始口无遮拦了。

  马玉庭见他开始指名道姓,怕被有心人传出去坏事,挥挥手把陪酒陪唱的姑娘们都赶了出去。

  包厢里就只剩下他们几个,说话可以放开些。

  “大哥,她就是一时好运而已,马上就要倒霉了。”

  雷钧邢斜眼看着马玉庭,轻哼:“她已经好运很久了,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马玉庭虽不喜欢萧莼高高在上的傲气,但也不太明白雷大少的真实想法。

  “大哥,你之前不是说,对她兴趣一般,纯粹因为家里撮合才去追的吗?”

  可看着大哥这耿耿于怀的样子,不太像兴趣一般啊。

  雷钧邢醉意上头,舌头有点打结,心里的话反而不憋着了。

  “这么个漂亮女人,哪个男人会真的兴趣一般?”他打了个酒嗝,“我就是看不惯她那骄傲的样子,好像谁都看不上。我就要征服她,我要得到她!”

  马玉庭从这番逻辑不太顺的醉话里终于明白了雷大少的想法,原来那杯酒还没泼灭他对萧莼的想法。

  萧逸贤最近常陪客户来夜总会,用他的话说有些应酬在所难免。加上林笑吟刚怀孕,有些事老婆没空,他总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雷大少,还真是有阵子没见到了。他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却在门外意外听到他借着酒意发誓要得到他那眼高于顶的堂妹。

  萧逸贤怔愣片刻,便笑着敲开了包间的门。

  云琅的年底大展吸引了很多人,不仅是海城当地的名流,还有不少从其他地方赶来的收藏家。这次云琅请来了很多小众艺术家,也带来了不少之前从未面世的藏品。

  慕以安和萧莼是牵着手从车上下来的,一进入会场就成为众人的焦点。

  萧莼今天又戴了那块丹顿的周年限量版手表,当时在医院慕以安就印象深刻。现在终于可以近距离欣赏,她没忍住,好几次都低头看。

  萧莼起初不知她在看什么,以为她是觉得这样的牵手方式不够明显。可是,十指相扣的方式不能次次用,她始终有点抗拒。

  当慕以安再次把眼神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时,萧莼终于轻声开口:“怎么了?”

  慕以安像是被家长发现偷瞄糖果的小孩子,眼神竟有一瞬慌乱。

  她抬起头,尴尬笑了一下,掩饰道:“没什么。”

  萧莼不信:“没什么?你低头看了那么多次。”

  这时她们已经正式进了展馆,里面的客人大多都是有头有脸或是冲着艺术来的,对她们的关注不像刚进场时那么集中。但偶尔也会有探寻的目光从不同方向投来,落在她们身上后很快移开。

  慕以安见萧莼已经看出来,有点不好意思。

  见她连耳朵都微微泛起粉色,萧莼就更觉奇怪了。

  上次她都可以不打招呼直接做了,这次怎么还扭捏起来?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萧莼打量着她,发现慕以安开始有意躲避她的眼神。

  虽然知道她是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但她闪躲的样子让萧莼莫名有点生气。

  她稍微用了点力,慕以安的手便觉吃痛,下意识就转过来看她。

  “到底怎么了?”

  萧莼看上去还挺较真,慕以安只好坦白:“我……就是想仔细看看你的……手表。”

  一句简单的话被慕以安说的七零八落,同时也把萧莼的心跳节拍给弄乱。

  当最后一个词从慕以安口中说出的时候,萧莼才反应过来,慕以安一直看的不是她们的手,而是她的表。

  这块表的确是好东西,光靠钱是买不到的,她很喜欢。

  “你对表的研究有多少?”

  比起油画,慕以安对表的研究要深得多,得益于她外公的熏陶和引领。

  “丹顿的表,无论哪一款,都是经典。”

  萧莼眼神亮了一下:“还有呢?”

  “你手上这块,就更加是经典中的经典,所以我才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萧莼今天并没有佩戴什么昂贵繁复的首饰,就连耳环都是非常简练的基本款。项链、手镯这些统统都没有,但光凭手上这块丹顿的表,已有足够份量。

  慕以安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解释说:“我是有点失礼了,你别介意。”

  萧莼其实一点也不介意,只是有点气慕以安不早说。早说的话,她可以把这块表让给慕以安戴,她家里还有其他的表。

  现在当众让表的事是做不了了,但见慕以安这么感兴趣,她也不小气:“改天你来我家,好好欣赏。”

  萧莼家里,除了画,还有表。

  慕以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她对表确实感兴趣,便没客气:“好啊。”

  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在旁人看来那是极为恩爱甜蜜的。

  黎允之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默默吸了口气,主动走了过去。

  “萧莼,好久不见。”

  萧莼是侧身背对着的,慕以安先看清了来人的样子。她想起那天在云琅选画的事,有点意外又有点欣喜。

  还真是有缘啊,竟然又遇到了。

  只不过这人和那天又有点不一样,而且还有点眼熟。慕以安迟疑着该不该开口。万一认错人,岂不是很尴尬?

  萧莼嘴角的笑在听到那声招呼后便僵住了,甚至连肩膀都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面对着她的慕以安自然是看到了这细微的变化,视线随着萧莼转身,一同落到对方身上。

  只听萧莼平静地回了句:“黎小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