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大宋宣和遗事>第117章 花开花落日复夜 惟觉新年非故年7

  

  “好了,别哭了。”

  一位身穿霞帔,头戴花冠的女子正落下泪来。

  持盈轻声安慰她:“你不是常和我说,五哥、七哥出阁以后,你常见不到他们,心中很想念吗?住到他家里去有什么不好?”

  此人正是持盈的乔贵妃令和。

  道君皇帝退位的第三年天宁节照旧过得人心惶惶。他前几天还传召画院的学生进了延福宫,转头皇帝就说他“难起身”,免了去城郊的礼仪,皇帝本人也留在延福宫中侍疾,诸亲王帝姬、嫔妃宗亲,一直到下午时分才见到他二人。

  持盈的面色倒不差,甚至还挺好,皇帝照旧扶着他下辇,看起来感情还不错,正当大家伙松出一口气的时候,持盈将令和叫了过去。

  九月份的时候,道君皇后郑氏薨逝,赠谥号明肃,因她生前已是坤道,葬仪简办,暂停棺椁在积庆院——这个谥号也真是耐人寻味,她作为道君正式册封的皇后,正位中宫十五年,谥号却是按照明达、明节两位追封皇后的“明”字起的,并没有依从皇帝生母的“显恭”。

  但不管大家怎么猜测,她都去世了,宁德宫实际上的话事人成了乔令和。持盈将她叫过去,把打算说给她,甚至还和她开玩笑:“你膝下五个孩子,等他们都成年了,恐怕你要被他们争抢着侍奉呢,不比在我跟前快乐?”

  令和摇摇头,只哭:“哥哥收回这话去,我愿去延福宫。若想孩子们时自传召来。哪有君父在宫中,我却在外府受儿子们侍奉的道理?你今日还病了,是不是冬天又不爱穿衣服?”

  持盈一张帕子都给她哭湿了:“你在外府受侍奉,我在宫中也受官家的孝顺,有什么不同——你从前和我说想见曾纾,官家近日里将他调来京中任职了,就坐在外头呢,你要不要见见他?”

  令和别开眼去:“这关节上还说什么曾三、李四的!”

  持盈从案上取一个七宝杯,又把赵炳叫过来:“你姐姐爱曾三的词,他坐外头席面上,你将他叫来给你姐姐敬一杯酒。”赵炳领了七宝杯就往外走,持盈哄她道:“看五哥多孝顺,我一说,他就和七哥抢着接你过去住。我想想还是五哥,他家里离九哥住得近,你和阿韦关系好,走动也方便。”

  令喝仍然不愿意:“他再孝顺我,我也愿和哥哥在一处。”

  持盈道:“又不是不见你了。朔望日,年节庆典,你照旧入宫来,有什么不行的?”

  令喝又争辩几句,奈何持盈决意已下,庆典也马上要开始了,就只能恹恹地离开,曾纾一路低着头入内敬酒,持盈又让他写一首词给令徽,令和脸上才有一点笑,又幽幽地看他。

  持盈两面夹击,只听赵煊站在他身边缓缓念了两个字:“哥哥。”

  他倒是什么都在听,就是不说话,心里记账。

  持盈问他:“怎么,你也要叫?”

  赵煊振振有词:“唐人呼父为‘哥’,本来就该这么叫。”玄宗称父亲四哥,他儿子也叫他三哥,太宗也对高宗自称哥哥。

  持盈凉凉道:“那行,从今往后,你改叫我‘十一哥’吧!”

  赵煊的神色变了变,到最后估计还是不大敢,很轻地叫:“十一哥,到外头去了。”唯恐别人听见。

  妃嫔、帝姬、宗妇祝寿的座次与外臣分开,外臣坐在集英殿上,持盈微笑道:“哥哥年纪大了,没听清,你说什么?”

  赵煊张了张嘴还要说,只吐了“十一”两个字出来时,就看见合真走近,连忙把嘴闭上。

  合真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持盈看见这玩意,顿时有些不太好的记忆,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合真与蔡候的孩子。

  持盈早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只是孩子小,不曾抱出来见人,持盈也是头一回见到。他有一种很恍惚的错觉,好像前几天他才跟蔡攸说要结亲家,结果现在合真都有了孩子。

  合真对他说:“哥哥为这孩子特开恩典,命封节度使,马上就要册封了,却还没有名字,我便抱着他来见爹爹,请爹爹赐名。”

  公主的儿子因是外姓,一般封团练使,亲王的儿子才封节度使。持盈不曾将襁褓接过来,只是拨开锦缎看了一眼孩子。孩子很小,看不出来像谁或者不像谁,但天生长得很喜人,见人就笑。

  持盈用指腹摸了摸这孩子的脸颊,这名字他早就想过了:“起一个‘薇’字吧。”

  赵煊在他身边,提醒他:“这是蔡候的儿子。”

  合真的脸色变了几变,显然也以为持盈说的是“微”字,“微”字显然从的是蔡攸儿子蔡行的偏旁,就算是同父的兄弟,也没有按一个偏旁起字的,更何况大家都默契地不提蔡攸。

  持盈摇摇头:“是薇草的薇,不是你想的那个。”

  大家谁也不知道这个“微”字是不是他临时改口的,而持盈的下一句话已经出来了:“‘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

  豆苗采了又采,薇菜刚刚冒出地面,每次都说要回家了,可是都年尾了还是不能实现。我没有家了,这一切都是打仗的缘故啊。

  周懿王时,外族入侵,暴虐中国,民生困苦,诗人乃作《采薇》,思止战,思休兵,思归也。

  大家齐齐沉默了,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也许持盈还在好好地做他的皇帝,这孩子的祖父、伯父,也许还在做宰相。这是表达一种遗憾吗,还是思念?还是对于皇帝的不满?可金口玉言,这孩子就叫蔡薇了,持盈低眼摸了摸这孩子的眉毛,和赵煊到外头集英殿去了。

  集英殿中的宰臣百僚、亲王宗室,终于等到了道君和皇帝。

  皇帝赵煊扶着他进来,两个人气色看起来都不错,形容也很亲密,倒是一幅父慈子孝、和乐融融的场景。持盈穿红内衫,赭黄袍,皇帝给他让色,穿淡黄袍,二人俱系红锃带。赵煊把他扶到主位上,持盈没有坐下。

  吉时已到,一声钟响,教坊艺人学做百鸟歌唱,鸾凤偕飞殿上,一阵嚓嚓声中,持盈拿起了案上的酒杯,斟了一盏,递给赵煊:“开宴前,官家先喝我一杯酒吧。”

  众目睽睽之下,赵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弯腰接过酒。

  持盈轻轻地跟他说话:“紫宸殿,你欠我的。”说的就是去年持盈刚回来的时候为同他和好,给他敬酒,结果却被王孝竭怀疑他在酒杯中下毒,狠踩赵煊的脚,不让他喝的事了。

  父亲给儿子敬酒那是很少的事,无事献殷勤,王孝竭这么揣测倒没错。赵煊后背顶着百官的眼神,再拜饮酒,又给持盈斟满一杯,想要请持盈开宴。

  持盈照旧没有说开宴,他逡巡殿下的文武宗亲,其实人大体都没什么变化,持盈当政二十年,能坐到殿中的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个人,有几个被贬了,赵煊 把他们叫回来,有几个则永远回不来了。

  去年他在清州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吗?还想过他能回到汴京城,回到他的家乡吗?界碑旁,他挖下的土壤仍然放在香囊之中,他险些向北不归,到底是谁的错误呢?是蔡瑢为他掀起的花石纲,是王甫给他收的免夫钱,是童道夫在战事上失利,是赵焕把他掠去北方,还是宗望的反复狡诈?

  他对下面的人说话,赵煊没有落座,站在他案下玉阶的一层。

  “陛下御极二载,国家方兴,我萧寂之人,本不欲作寿徒增靡费,只陛下圣孝推辞不过,方与诸位聚于此地。”

  宣和香烛静静地燃烧,满殿的暖融芬芳。

  “前岁金狄犯阙,我不能应对,引咎退位,让贤陛下,此后只管教门之事。陛下伟略雄才,上应天心,下抚万民,解中原之困厄,微陛下,我此身何地?”

  赵煊伏跪:“臣不敢。”诸臣闻言亦拜。

  持盈垂眼看他,看他的幞头,脖颈,逶迤在地的淡黄袍摆,露出袍袖的销金龙纹:“我再敬陛下一杯。”

  赵煊抬起头接他的酒杯,高举过头又饮下,持盈不曾和他说过这些事,他究竟要干什么?可灯光错落在他的脸颊上,淡而暖的黄色,像一张泛黄的古画。

  萧琮自内捧出一卷黄绫旨来,持盈请大家起来,坐好,不必再跪。

  “我在延福宫中修道思悔,深感二十年来错噩之多,上不能见祖宗天地,下愧对臣僚万民,便承天宁节会下诏自省,播之天下,以求稍赎罪孽。”

  诸臣称不敢,而萧琮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大殿外至廊下,十步一声传。

  “朕获承祖宗休徳,托于士民之上,二纪于兹,虽兢业存于中心,而过咎形于天下,盖以寡昧之资,籍守成之业,言路壅蔽,导谀日闻。”

  我因为祖宗的德行坐上皇位,天下万民奉我为父二十年,可我的错误却达于天下,我的资质是这样的浅薄,险些守不住祖宗的基业。那些真正对国家有好处的人,向我进言的道路被我亲自堵住,而那些对国家无益的谗言,我却每天听取,因为那些使我快乐。

  “恩幸持权,贪饕得志,缙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旅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

  我肆意地任用那些讨好我的人,导致天下的人为了升官都弃做对天下有益的事情,好的人被构陷、牵连,国家真正的改革、大事也荒废了十年之久。我穷尽四海之力奉养自己,却没有想过百姓的痛苦;我为了收复燕云的一时军功,与虎谋皮、引狼入室。我建立过这样多的宫殿,发明了多么多的礼仪,导致崇尚奢侈的风气在天下传播。

  “利源酤榷已尽,而牟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谪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今下信诏,凡兹引咎,兴自朕躬,庶以少谢上天谴怒之心,保完祖宗艰难之业。咨尔万方,体予至意。”

  天下的资源都被我消耗殆尽,可他们为了讨好我,还是肆意地搜刮、苛求。我要建立军功,他们为我赎买城池,我对他们大肆封赏,可士兵的衣服、粮食却没有及时供应。天底下有这么多灾难、异常,我却没有及时醒悟;百姓憎恨我,我却不知道。现在想想自己的罪孽,真是后悔啊!如果上天要怪咎的话,请发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愿意以此身息天之怒,不要使祖宗因我蒙羞。

  到底是谁的错呢?

  他们只是看出、发掘并且满足或者利用了他的贪欲,仅此而已。

  这一切只是我的错啊。

  声音熄灭了好一阵,持盈的声音才响起来,这封诏书他写了很久,想了很久,有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写得不诚恳,可有一段时间他害怕自己写得太诚恳。

  罪己诏会被永远留档,传到后世去,世世代代、千秋万岁,所有人都要毕露他的丑相。那天在船上,滔滔的水声簇拥着船只离去,赵煊扶着他上岸,天黑透了,船上的灯一盏一盏。

  他为自己极乐的二十年作出了终结,像远去的船只,汴京打更人遥远的报时。

  他还在这里,他还在他的家乡,赵煊搀着他,樊楼上的歌声响在他的耳朵里,他差一点点就听不到这样的歌谣了。

  把自己的错误写诸万世,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把赵煊搀起来,赵煊握住他的手。

  “上天还是对我很好很好的,他把你给我了。”

  我不再害怕。没有你,谁给我的勇气呢?

  他温声说话。幢幢灯影里,他看向赵煊,赵煊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二十年前他在坤宁殿里,元嫡长子的降生洗去了帝国的阴霾。

  他是上天赐给我的宝物。持盈说。他跳在坤宁殿的椅子上,一切都是新的。

  “臣……”赵煊也许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有轻轻的三个字,“不要怕。”

  持盈不害怕,他颤抖的手都平静下来,这封罪己诏他找人抄录了几千份,要将它贴满天下,上天爱君主,就好像父亲爱儿子。儿子犯了错,上天就告诫他,儿子知道了自己的错误,改过以后,上天就会更爱他。

  持盈不想要那份爱,如果天底下有很多很多的好运气,这些可以给赵煊,因为是一样的。

  赵煊好就是他好,赵煊坏就是他坏。

  谁也不知道这封罪己诏他酝酿了多久,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听闻,如果说之前金人犯边的时候他罪己,大家就都心照不宣了——天象有过、君臣错位、外敌入侵,基本上皇帝都要下罪己诏安抚一下民心的,和大赦天下是一个作用。

  可现在人家都退兵了,和议都定下来了,他还罪什么呢?

  也许是皇帝叫他罪的,毕竟只有父亲做的不好,才能显得他做的好,他无比正当地继承父亲的皇位。

  可皇帝并没有再说什么话,没有说好,也没有说坏,他只是请父亲开宴,符合他一贯务实的风格:“菜都凉了,吃饭吧。”

  鸟鸣声又叫起来,大家的确也很饿。这一场久违的天宁节宴会和平日里真不同,因道君的罪己诏散发出一种稍显沉郁的风格,谁好好的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找不痛快?没有马球会,没有杂戏,只有最基础的舞蹈。酒谢过三盏,乐声换了几首,大家在底下窃窃地聊天,乘舀酒浆,往天家父子的所在飞眼风。

  皇帝的桌子在道君的下面一点,他正仰着头和父亲说什么,谁也没听清,道君说了两句什么,竟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赵煊说:“我预备让她们住到延福宫去。”大赦天下、放归宫女是已有成例的恩典,待会儿公布。

  持盈笑了笑:“这么相信我?”

  赵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很难得的,他脸上有一点笑容,持盈看他的嘴角一直在抖,真奇怪了,什么事他这么开心?

  赵煊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他在六盏酒后说明了这个讯息:父亲过生日,做儿子的要给他积福积寿,除了大赦天下意外,我还准备放宫女出掖庭,允许她们回家嫁人。另外,由于我的父亲专心修道,不需要这么多的嫔妃——

  有孩子的妃嫔,和他们的孩子一起住,由宫中供养;愿意回家的,赐金,听凭改嫁,嫁妆由内帑出,不愿意回家的,就住到延福宫去吧。

  道君的后宫实在是一笔十分庞大的开支,宰相徐处仁在席下简直要落泪了,天知道他一直和害怕皇帝忽然找他批修建宁德宫的钱,他上哪铸钱去?他把目光转向旁边的专管财政的吴敏,奇怪了,这老小子,天大的好事,他怎么不笑?

  吴敏之前因为主战主和还有程振的事情,和他在部堂上互扔毛笔差点打起来过,徐处仁懒得跟他讲和。

  可能是因为皇帝放归了太多后妃,看起来有点像在苛待父亲吧。

  皇帝很快说到了父亲:“朕蒙道君禅位二载,艰难之际,无以尽孝,愧为人子。”

  持盈听他话锋转变,忽然有些奇怪,对皇帝使眼色,可赵煊一意孤行地继续说了下去:“道君前年因疾,无法了得国是,病势拖延至于腠里,不良于行。”

  持盈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感觉赵煊在诅咒自己,但又感觉他还在憋着坏,的确他当初为了禅位给赵煊假装中风骗人,可大家都清楚那是演的啊?不良于行又是什么,他走路才没问题呢,走路有问题的是赵煊,一走一个摔!

  睁着眼睛说瞎话——众臣也在想,你和他刚才还从后殿绕过来呢,要不良于行,这位道君绝对不会亲自下地走路的!

  “朕欲奉道君居住于福宁殿。”皇帝说,“侍奉天年,承欢膝下,一尽人子之道。”

  持盈才反应过来他憋了什么坏。

  嫔妃住到延福宫,赵煊才不在乎呢,因为,他准备让持盈搬到福宁殿去住。

  没听过太上皇和皇帝住一起的!

  众大臣个个面露疑难,皇帝的声音仍然不急不缓的,他的理由很充分:没有这种成例,是因为自古以来,有亲自抚养太子的皇帝,却很少有侍奉上皇的皇帝,这并不是他们不孝,而是上天不给他们机会。今天,我父亲拥有尧一样的美德,将皇位禅让给我,我以天下奉养他,他难道不该和我住在一起吗?羊羔跪乳,乌鸦反哺,小时候,我可以居住在福宁殿的侧阁,为什么——

  等等,官家,你什么时候住到过福宁殿的侧阁?大家伙面面相觑,但不知道谁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半年的时光,皇帝在襁褓的时候住在那里。

  为什么等我大了,却不能和父亲居处一宫呢?这是上天在成全我的孝心,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对父亲尽无限的孝啊。而我的父亲也不会干预国事,他只是在福宁殿修道,在哪里修道不是修道呢?

  持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和赵煊说话:“这事你没说啊!”

  赵煊回道:“爹爹下诏,也不曾与我商量。”

  持盈吃了个闷亏:“你叫我装瘸?”

  赵煊很疑惑地问他:“爹爹连中风都做得,瘸有什么做不得?”

  持盈想从案上甩个橘子扔他,可皇帝的理由太充分了,他含泪感谢皇帝的小心,群臣也起来下拜,古往今来没有道君这么高风亮节的父亲,也没有像陛下您这样有孝心的儿子啊!您的事迹真该写进孝经里面给万世传颂啊!

  宰相徐处仁击节赞叹,自古以来只有太上皇不挪窝,皇帝住在偏殿的,比如唐太宗玄武门之后,高祖就赖在太极殿不肯走人,太宗只能住在东宫;可没有皇帝把移宫的太上皇再请回来的。

  “自古人子之孝莫过于此!”徐处仁感叹,他到底也害怕两个人起内讧再死一片,持盈也对他有旧恩,但他刚感叹完,发现李伯玉和吴敏两个人面色都不太好。吴敏是不是有病,得了面瘫了,为什么嘴角一直抽?道君和皇帝和好,最该叩谢上苍的人是他吧?内讧起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这种旧臣!

  还有李伯玉,之前因为皇帝软禁父亲的事,和程振吵得不可开交,怎么现在——

  吴敏和徐处仁有仇,徐处仁懒得问他,只是关怀李伯玉道:“两宫结欢如此盛事,凤宾为何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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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爷:我不笑是因为我生性不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