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嘘,不要出声>第十八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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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确认了一遍仓促编纂的“邢以愆”生平没有明显漏洞,霍少德才阖上笔记本,用力掐住酸痛的眉心。

  这份资料骗过江名仁是不指望的,那种老狐狸看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劲。只是他没料到,江名仁竟是因为卜然的授意才开始查他……

  希望这份资料多少能把卜然糊弄过去几天,最起码不是由江名仁转告卜然真相,这只会让他和卜然的关系雪上加霜。

  时针从3慢慢滑向4,新的一天已经过去六分之一,距离卜然离境回国不到两天了。

  命运的齿轮渐渐咬合,一切都设计得那么精妙绝伦。

  他曾以为自己躲过了它,却只是报应未到而已。

  撕开一张中剂量尼古丁片贴在手臂,霍少德向后缓缓仰靠在椅背上,转念又想起二伯霍伟兆联合那几个老家伙极力阻拦他切割军火业务搞得集团上下一团糟糕的局势。

  他们想吃军火生意的暴利,却不想担这份风险。到了他这一代,既有手腕人脉和胆识魄力,又有野战经历和经商经验的小辈寥寥无几。霍伟兆怂恿着其他人,像对待他爹一样,想继续把儿子推到前方火中取栗,他们在后方坐取渔利,算盘打得啪啪响。

  所以绝不能坐以待毙。

  里里外外,没一样省心的……

  尼古丁缓缓释放进皮肤中,如温暖的潮水冲刷安抚着疲惫紧绷的神经,带来虚假而短暂的满足感。

  寂静的夜里,永恒的海浪周而往返,细数着时间的流逝,无家的海鸥在岸边孤零零地哀叫。浪声无休无止,向逐渐模糊的意识沉沉压过来。

  “邢以愆?”卧室里传来卜然的声音。

  房间里很黑,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霍少德担心卜然害怕,立刻过去,刚一进门手摸向墙边,心口骤然一凉,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

  枪管在月色下泛着漆黑冰冷的光。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卜然眼神空洞,像一架被掏空了灵魂的壳子,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你折磨我折磨得还不够吗?”

  霍少德心下一凉,喉咙哽塞到说不出话:“不……”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多厌恶你。这一身伤,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你给我的。”背对着光的卜然垂下头,掀开宽松睡衣的下摆,将左胸乳环暴露在对方眼前:“我连关灯睡觉都不敢了。现在,你是不是,连我的心也要挖出来折磨?”

  “不是的……”霍少德痛苦地闭上双眼,身体剧烈颤抖着。

  抵着他的枪口被举得那么稳,那双手没有丝毫迟疑与不舍,他看不清卜然的神色,也不敢去看。

  上膛声与呼啸的风声一齐冲击耳膜,没有半点犹豫,“砰”一声巨响,霍少德整个人猛地从椅背上弹起来,窒息一般剧烈咳喘着,细密密的冷汗从额头迅速滑落。

  周围一片漆黑,他明明记得睡着前灯亮着,小憩片刻后还要再处理几个文件,现在灯熄灭了。

  ——卜然来过。

  他会已经发现我的身份了吗?

  霍少德连鞋都来不及穿,大步穿过铺满艳色波斯短毛毯的客厅,轻声推开卧室门,本以为会看到亮着的台灯、以及床上熟睡的人。

  可房间空空如也,床褥皆已凉透了。

  阳台通往海滩的玻璃门大开着,凄冽苍凉的海风粗暴拨动着厚重的窗帘。海面汹涌,同深沉夜色揉在了一起,四周黑天墨地,像看不见底的深渊。

  遥远的海面上似乎有个影子,那影子紧挨着水里破碎的月亮,摇摇晃晃地站着。

  一个糟糕至极的念头涌来,霍少德立刻冲出酒店,飞也似地向海边跑。

  短短几十秒,脑海里走马灯般放完了他与卜然的相遇、别离与重逢,方才在梦中的一声声质问犹在耳边振聋发聩——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多厌恶你?

  你是不是,连我的心也要挖出来折磨?

  不是的,不是的,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能够重识,我一定会……会什么?不,我其实别无选择。即使形势重演,还是会选择复仇,会再次威胁伤害对方……他与卜然的局从一开始便无解。

  霍少德跌跌撞撞向水里追去,一个浪头打来,身形一晃,再站直时月影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冷汗唰地从每一个毛孔冒出来,手脚一片冰凉。

  “卜……”霍少德嘶哑呼喊,声如泣血,向影子消失的地方扑去。

  “卜然!!”

  “卜然——”

  “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那里的水已经没到大腿,一身米白睡衣的青年冲他挥挥手,打着冷颤哑声道:“我没事。”

  霍少德疯了一样冲过去,抓住全身湿透的人上上下下仔细检查着,眼圈发红,无数句痛骂哽在嘴边被强行忍了回去,粗粝的拇指反复摩擦着卜然冰凉惨白的面颊,确认这个人真的没事,才将人恶狠狠一把搂紧怀里。

  卜然猜出了对方的想法,安慰地环住了他,战栗与后怕通过紧密相贴的身体清晰传来,于是他思索了一下,伸手在那被冷汗浸透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我真的没事。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自杀的。”

  安慰了一会儿,卜然轻轻推开他一点,笑道:“你已经能说话了吗?太好了。”

  寒意顺着血液,瞬间冰封了霍少德的全身。他试着牵动冻僵的唇角,干咽并不存在的口水,千钧的铅块堵在喉咙,再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海边的夜很暗。这种暗并非西洋画的黑色,那只是用刀揩了颜料厚厚地抹上去,用横七竖八的笔触填出明明白白的色块;这种暗是东方水墨画无边无际的暗,看似一团墨,但你知道它是山,是水——是藏着猛兽的山,是藏着野怪的水,是埋藏着无数秘密后依旧毫无异样的玄色。

  卜然苍白的面容被银灰的月光与漆黑的夜拉扯着,他仰头看着邢以愆,琥珀色的浅瞳此刻深得像染了暗红的血,藏在弯弯的眼睑里:“虽然还很哑,但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邢以愆机械点头。

  他强迫全身绷紧的肌肉尽力放松,打横抱起卜然。

  沉重的海水从浸透的衣服里坠落,就像泥潭里的黑水从身体里争先恐后地渗出来。卜然用手臂环住邢以愆宽阔坚实的肩膀,疲惫的身躯放松而依赖地靠上去,无声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邢以愆用极度嘶哑的嗓音掩盖着心中惊涛骇浪的情绪,试探着再次开口,以确认卜然尚未识别出他的音色:“你去海里做什么?”

  “嗯……散心。”卜然笑道。

  “到底过去做什么?”邢以愆严厉的声音在胸腔里震动,让人有点害怕。

  卜然困倦地闭上眼睛,声音和身体都是轻飘飘的:“真的是散心,睡不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海里了。”

  邢以愆不再多言。两个人全身都差不多湿了,他径直抱着人走进浴室。

  关门上锁,狭窄而封闭的空间里,没有任何一丝光亮能穿进来。

  渗人的黑暗从四面八方侵袭而至,轻而易举便挖出那些刻意埋在深处的记忆。那段充斥了疼痛、绝望、羞愤与极致耻辱的过往,像冰冷的毒蛇缠在脖子上,一点点绞紧,剥夺着稀薄的氧气。

  曾经爬遍骨髓的肮脏蛀虫再次从墙缝钻出来,糜烂的红花从地底摇曳升起,时间的脚步再次粘稠,他又回到了那无数个黑暗的夜晚。

  卜然颤抖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开灯……”

  “把灯打开。”

  “邢以愆,把灯打开……”

  湿哒哒的脚步声放大无数倍钻进耳膜,刺耳而尖锐,那人似乎跪在他面前,被注视的感觉熟悉而残忍。

  颤抖的命令开始转为愤怒,黑暗中卜然云淡风轻的面具终于彻底裂开,大力揪起邢以愆的衣领,压低声音呵道:“我从没问过你的过去,相应的,你也别干涉我的过往!”

  我怎么可能没有干涉你的过往……霍少德身心剧颤,握住了那只汗涔涔的冰手,喉咙和心一起被锋利的锯齿撕扯着:“卜然,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卜然立刻反驳。

  “你在害怕谁?”

  “没有!”

  霍少德掐住卜然的两条手臂,贴近厉声逼问:“黑暗里究竟有什么,让你怕成这样?”

  卜然咬住嘴唇不再吭声,愤怒与痛苦从未如此清晰与强烈地杂糅在一起,面前高大阴影投射下来的压迫感与记忆中那个身影渐渐重合,有一个瞬间眼神混乱起来,身体下意识做出防御反应,左手闪电般向上反抓住对方肩头,右手成爪,直直探向对方咽喉。

  霍少德立刻后仰,钳住悬在他命脉前的手腕,却只觉虎口一滑,顷刻被卜然外旋前臂挣脱,面前有一道风飞向门口。

  旋即那阵风就被牢牢扼住咽喉拖了回来,卜然丝毫无法挣动颈上如铁箍一般的手臂,沿途挣扎抓在淋浴间门边,两人身形一滞,他果断伸脚勾向身后人腿弯,将人绊倒在冰凉阴湿的地板上,自己也被带倒,哐哐当当一片凌乱。

  “霍少德……”卜然双手按住脑袋慢慢坐起,思维混乱至极。

  可对方却刻意不出声也不反驳,迅速起身后还来擒他肩。

  被彻底激怒的青年陡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一手向后揽住霍少德脖颈,双腿猛地蹬上浴缸边借力,薄削腹部紧绷如铁,整个身躯柔韧诡异地向上向后拔起,两人前后位置顷刻对调。

  卜然仰倒下去,一条腿弯死死卡住霍少德脖颈,骤然发狠拧向地面。

  饶是身经百战的霍少德也被这诡谲的身法惊讶到,在钟秦那里饱受折磨的颈骨立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响,只能顺势翻身卸力。

  卜然和钟秦的功夫路数显然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可二者终究不同,比起后者的阴狠毒辣,卜然更偏向自卫,潜意识不会下死手,就是这一瞬间的仁慈,被勒到头部涨红的霍少德用蛮力生生挣脱开来,从口袋摸出这些时日随身携带的钢笔,几乎是刻意地放慢动作,让笔被劈手夺了去。

  钢笔锋利的笔尖抵住敌人胸口,卜然急促喘息着,冷汗浸透了本就湿漉漉的衣衫,脸色苍白失神到有些透明,不得不扶着对方才能站立。

  突然,霍少德掐住卜然的手腕,强行让那只钢笔上移,直至抵在脆弱的咽喉。

  “有什么好怕的。”霍少德笑了一声,另一手摸向卜然的脸,用力擦掉那满脸的泪水。

  钢笔已经陷进薄薄的皮肉里,卜然怕伤害对方想要抽离,却被攥得更紧。

  “你看,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对不对?”霍少德开口,是自己也未想过的温柔:“你现在自由了,如果谁伤害你,就这样反击回去。”

  “无论他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要听不要管,这都不是欺负你的借口,所以直接打过去就好。”钢笔叮当掉落,霍少德把人小心翼翼地环进怀里,亲吻那没有体温似的冰凉额头:“卜然,你超厉害的,谁欺负你,你就打趴他,把对方打到叫爸爸。”

  怀里的人忍俊不禁破涕为笑,仰头问:“那你怎么不叫?”

  霍少德唔了一声,把人揉吧揉吧塞回怀里,抱到浴池边拧开水龙头,含糊回答:“没到火候。”

  卜然知道邢以愆刚才让着他了,便没坚持。

  两人相拥着躺进暖融融的热水里,慢慢吻到一起,肢体交缠难舍难分,激起一片片浪花。

  黑暗让触感变得更加敏锐,狭窄的空间使得每一声喘息都清晰无比。

  “乖宝,这里没避孕套,一会儿出去继续……”霍少德扶着卜然的腰,三根手指合着水伸进卜然湿热的体内摸索打转,张嘴含住卜然挺起的胸口,用唇舌绕着乳环上下撩拨。

  卜然仰着头,哭过的嗓音里残留着淡淡鼻音:“那你射外面。”

  他粗暴拽开邢以愆的衬衣和腰带,然后攀着对方肩膀,主动坐在男人擎立暴胀的性器上。无法适应的酸胀和疼痛使他卡在一半不上不下,咬住下唇缓缓沉腰,打开最脆弱的内里接纳着对方,直至五脏六腑都要被顶穿了去,脱力地趴在邢以愆胸口。

  右胸口被一个硬硬的圆环硌了下。

  创可贴泡过水,在摩擦中蹭掉了,暴露出下面的小东西,好像,有一个小小的乳环。

  “嗯?”卜然用指尖感受着这个东西的形状。

  霍少德拉过卜然的手轻轻咬了一口,改为十指交扣:“自己随便打着玩的。”

  他缓缓抽动下身,久违地感受着穴肉亲密依附上来的销魂妩媚,开始挺腰在那丝绸般细嫩柔软的地方进出摩擦,有些急躁地就开始发力操干,全身肌肉极度紧绷,动作狂狼地溅出一波波水花。

  粘腻的水声和拍打声放大了无数倍,回声激烈地刺激着耳膜。卜然几乎马上就被操弄得无法言语,只觉紧窄的穴口快要被撑裂了,可它还是咬着男人那根烧红铁棍似的东西在身体里进进出出,毫无防御之力,任男人予取予求。

  “邢……邢以愆?”卜然叫道。

  “我在。”霍少德安抚地捋着卜然的脊背,抱紧了挣动的人,嘶哑回应:“想要更深吗?”

  “不……!”“好。”霍少德根本没等卜然回答,猛地抱着人跪起来,大掌兜着两瓣凉乎乎的屁股,长腿一迈出了浴缸。

  卜然湿淋淋地挂在霍少德身上,出水的瞬间只觉男人刻意一松手,他整个人猛地往下一坠,直直坐在那根烧红铁棍一般的物什上,尽根吞没,失声叫了出来。被填满的后穴又痛又爽,小腹被顶得痉挛抽动了两下,突觉一暖,才发现已经被猝不及防地生生插射了。

  “停一会儿……”卜然攀着霍少德的肩头往上爬,想逃离那根侵城略地的可怖家伙。

  可面前的男人不知怎么了,就跟有了这顿没下顿似的,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不知疲惫地继续索取个不停。砰砰剧烈擂动的心跳声大得出奇,诉说着主人几欲疯狂的心情,隔着胸膛也被卜然听得一清二楚。

  心中霎时一软,卜然放弃了挣扎,放松身体让对方直接侵犯到最里面,低头埋进汗湿的颈弯里,怕冷似的,双臂环抱得很紧。他闭上眼睛,随身下的顶弄小声喘息或呻吟着,毫无保留地接受着对方给予的一切。

  快感也好,痛感也好,至少这一刻抵死的相依与剖膛破肚的无畏,都血淋淋地刻进了心脏里,暂且带给他向死而生的理由。

  两人胡天胡地折腾完毕,天已经接近蒙蒙亮了。

  卜然裹着毯子,像个大毛毛虫,背对邢以愆侧躺在他怀里。

  “要开灯吗?”云雨过后,邢以愆的声音沙哑难辨了更多。

  卜然闭着眼睛摇头:“你陪我睡。”

  “嗯。”邢以愆闭眼假寐,抱着人的手臂又紧了紧,小腿伸进被里捂住卜然冰坨似的脚心。

  “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回国,”卜然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我还想和你……”

  半晌,确认卜然是睡过去了,邢以愆松了一口气,恢复屏住的呼吸。

  “好。”他应道,在卜然的肩上亲了一口,睁开的漆黑瞳孔里盛满了痛苦的挣扎。

  我……爱你,卜然。

  我爱你。

  黑暗中,邢以愆看到霍少德双膝跪在卜然面前,虔诚吻上青年洁白的额头,即将失去对方的预感令身躯痛苦到痉挛抽搐。

  神啊,让那一天,来得再迟一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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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霍掉马尾声啦。

  我恢复上班了呜呜呜,所以码字速度有所下降,好在这篇已经写到后半程了,还剩三分之一的真火葬场就大功告成,不会拖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