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无山无树>第61章 61 亦假

  

  崔文树摸了半天没摸到怀里的狗,揉着眼睛起床后,走出房门看见老头正在削木头。狗趴在老头身边,十分忠诚地守护着他。

  “你削木头做什么?”

  老头嘴里叼着烟,说话含糊不清,“做一……”

  后面的话崔文树没听到,他也没再问。他现在饿得快晕倒了,但却不敢吃老头的食物,他害怕随便吃点什么,就又会陷入幻觉。

  “你有生肉吗?”

  “生肉?你吃生肉?”

  “嗯,我喜欢吃生肉。”说着违心的话,事实却是生肉比较安全。

  老头放下刻刀领着崔文树来到屋后的小仓库,取出一只冰冻的兔子,扔给崔文树。

  看着手中被剥了皮的兔子,崔文树没来由地心惊胆战起来,一瞬间没了胃口。

  “烤去吧。”老头指示完又回去削起木头。

  这一提醒不得了,又是兔子又是火……崔文树不受控制地笑起来,不管老头是不是一脸疑惑地在看他。他把兔子架在火炉上,明明是第一次烤,却熟练得很。

  最后,崔文树吃光了一整只兔子,觉得美味极了,甚至还想再吃一只,但老头不允许,只得作罢。

  老头手里的木头被他削成了树杈的样子,崔文树明白老头是要做弹弓。他小时候玩过弹弓,但他的弹弓很脆弱,玩几下就坏了,老头亲手做的弹弓看起来很结实,他求老头给他也做一个。

  “你要弹弓干嘛,这玩意儿对你没用。”

  “我可以拿来防身,有坏人想接近我,我就拿弹弓打他们。”

  “你拿这玩意儿对付坏人,恐怕死透了都没发射出去。”

  老头说什么也不给崔文树做弹弓。他仔细雕琢着自己那把弹弓,做完之后,崔文树想摸摸,他却大方地给他观摩。

  “我可以玩玩吗?”

  “玩吧。”

  崔文树捡起一块石头,套上弹弓,对着天空举起。他望着天空中的鸟,希望能打下来一只,做他的宠物。鸟飞得很快,崔文树目不转睛。大鸟不好打,因为它们警惕人类,飞得很高,只有小鸟,会傻傻地贴着草丛飞行,以为人类是和善的。

  “啪”的一声,一只小鸟坠落进草丛里。崔文树扔下手中的弹弓,飞奔出去捡鸟,老头的狗跟在他身后兴奋地狂叫。

  小鸟倒在草丛里奄奄一息,他看它造孽的样子,把它放进了怀里。他要把它救活,然后养起来。

  老头见崔文树回来,看了眼他怀里的鸟,道:“这鸟活不了,拿来喂狗。”

  “不!它活得下去!”崔文树瞪了老头一眼,把鸟揣在怀里,坐到了炉火边。

  他给小鸟喝水、喂食,小鸟都没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他没办法,只得捧着鸟去求老头。

  老头瞥了眼小鸟,提起鸟的翅膀往外一扔,趴着的狗噌的一下跃起来,一口将鸟吃进肚里。

  “啊!你把鸟还我!还我!”崔文树气得狠狠捶打老头,狗跳起来护主,咬住他的小腿。

  他愤怒极了,一脚踢开狗子,顺手抄起一旁的棍子往老头脑袋上敲去。老头的后脑勺被他敲出一个眼,往外飙血,狗见着这架势,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

  “你干什么!”老头捂着伤口,准备去拿枪。

  他觉得不解气,用棍子补了几下,最后看着老头慢慢倒在地上才停手。

  “去死吧,去死吧!”

  所有以为他弱小就伤害他的人,都去死吧!

  “醒醒,你叫谁去死呢。”

  崔文树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老头的声音,他感觉这一觉睡得好沉,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时间是上午还是下午。

  睁开眼,老头的脸近在咫尺,他还记得打死老头的梦,被吓得惊叫一声。

  “看来是叫我去死。”老头歪嘴一笑,把崔文树从地上拽起来。

  崔文树知道这又是一个梦,是他吃下致幻药的后遗症。老头没有做弹弓,他也没用弹弓打鸟,狗没吃鸟,他没杀老头。可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真实到老头确实有那么可恶,他确实想杀了他。

  “拿上那边的棍子,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不去。”

  老头的眼睛已经有了猎枪的威严,崔文树收到他警告的信号后,还是乖乖听了话。

  老头带他去的地方是小溪,哗哗的流水中出现一个叛徒,被石头阻挡了漂不下去,一只羊的尸体。

  “傻子在放羊,他的羊一年淹死两三只。”

  “他住在哪儿?”

  “山顶。”

  崔文树望向山顶,觉得那边的风景很美,但一想到羊落入冰冷的水中冻死,又悲伤起来。

  “这羊怎么处理?”

  “给狗吃。”

  老头把羊捞上岸后,便换作狗工作了。它把羊腿叼着,估计了一下重量后,开始撕扯起来,决心把死羊分成小块然后拖回家。

  “走吧,它找得到回来的路。”

  老头说完,离开溪边往回走。崔文树觉得很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等走到茅屋附近时,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小溪里有死羊?而且还知道死羊会顺着小溪漂下来。”

  老头阴险地笑了一声,下一秒,崔文树觉得自己的脖子被老头掐住了。那只苍老的手让他想起僵尸,甚至带着略微腐臭的气息。

  “我不知道它们多久死,但我能控制它们多久漂下来。”

  “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都被我杀光了。”

  老头话音一落,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崔文树觉得呼吸变得极度不畅。他的头被老头按进了冰凉的水缸里,黑乎乎的缸壁像是恶魔的大嘴。恍惚间,他闻到死羊的气息,青草枯萎,溪水混着土腥味。

  他咕嘟咕嘟喝了好多水,气管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双腿慢慢瘫软。他的双手渐渐停止挣扎,刚刚混乱中衣袖沾上的水,顺着指尖滑落到地上。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很像雨声,落在车顶上的雨声。

  崔文树用了很大的力气睁开眼,发现头顶是崔靖山。他很久没见到崔靖山的脸,这一下吓得不轻。他的父亲鼓着腮帮的样子格外严肃,令他回想起不愿回忆的事实。

  他的父亲给他下了药。

  身体被崔靖山按住,崔文树起不了身,他在崔靖山的怀里大口喘气,闭上眼平复心情。

  “不要把我再送回去了,我不要回去!”想到茅屋里准备溺死自己的老头,他觉得先逃离那个吃人的恶魔更好。

  “你在说什么?我们现在正回家呢。”

  看了眼窗外的路,确实是回别墅的路。原来崔靖山已经把他接回去了,崔靖山把他救出老头的魔爪。他有些感激,认为自己错怪了崔靖山,于是仰起头亲在父亲的脸颊上。

  男人的脸一下子变严肃了,咳嗽了一声。他抬头看去,发现黎耀正在开车,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和崔靖山亲近。

  “老头怎么样了?你怎么把我救回来的?”

  “什么老头,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崔文树一把推开崔靖山,怨恨他的父亲在他面前装蒜。

  “不是你把我送到山里一个老头那儿的吗?”

  “你在说什么?我才把你从医院接回来,火灾之后,你昏迷了三天。”

  “昏迷了三天?”

  坐在前排的黎耀也附和着,再次强调他昏迷了三天。

  崔文树坐起来,回忆起火灾那一天,脑袋越来越痛,记忆越来越错乱。难道老头从没出现过,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不过管他呢,至少他回来了。

  回到别墅,他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但始终还是觉得这里好,这里至少有李叔和其他人,不像山里只有一个凶神恶煞会杀人的老头。

  别墅里的小溪像往日一样流动,里面的鱼也在嬉戏,他有点想哭,感觉人生终于又回到正轨。

  回到熟悉的卧室,他先去浴室洗了一个澡。这几天在医院昏迷的日子太苦了,他的头发粘腻不堪,自己都嫌弃。

  洗澡时,看见自己脖子上的伤痕,他有些意外。为什么脖子上会有勒痕呢?他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伤痕从何而来?

  浴室外响起脚步声。

  “快点洗,洗完出来我有事情要说。”崔靖山突然在门外说话,吓得崔文树捂住自己的伤痕。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伤痕不能给崔靖山看见。

  洗完澡后,崔文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面对崔靖山,一脸茫然。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今天的崔靖山不像他印象中的那个人。

  “爸爸你要跟我说什么?”

  “今后就把彦萱当作你的母亲好吗?你知道,明瑞死了,她的精神就垮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见崔靖山说出这话,崔文树还是不免悲伤。

  “好。”

  “你没了母亲,她没了儿子,你们俩正好互相慰籍。”

  “你说得对,我今后就把她看作母亲。”

  “文树,好孩子。”

  “那爸爸你可以给我一个奖励吗?”

  他伸出脸想让崔靖山亲一口,会意的男人照做了。

  崔靖山离开后,崔文树去到柜子旁收拾起东西,令他惊讶的是,柜子里竟然出现了许多胡悦白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里人物的表情和动作都很鲜活,仿佛没有离去。

  原来还有没烧掉的照片,就像他悲惨的人生一样,烧不尽。

  收拾好行李,已是深夜。下楼的时候侦查到李叔和佣人都回了别院,崔文树才径直走到厨房。崔靖山的吻仿佛还留在他嘴唇上,用水洗了几遍,再给自己灌了半杯白酒,这一切做完,他拿出厨房里的油,嫌不够,又从仓库里搬了几桶来。

  他不要当李彦萱的儿子,李彦萱也没资格当他母亲,他不要崔靖山再把感情当着他的面给予别人,他要让崔靖山去陪他的儿子崔明瑞。

  他把一桶桶油洒在窗帘、地毯上,然后拿出一个打火机,点燃后扔在地毯上。

  快烧啊,把别墅里的一切都烧没。他躲在后院的树下偷看,怀里揣着胡悦白的照片。

  烟雾笼罩在别墅上空,里面只有崔靖山。崔文树站在别墅外观赏了很久,知道现在还不到演戏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别院的李叔和佣人发现火势,纷纷惊呼起火了。没一会儿消防车来了,但火势太大,灭了半个小时才灭掉。

  别墅上层被烧得只剩一个骨架,下层也被烧得黑乎乎的,坠落下许多钢筋。

  “里面有人吗?”为首的一个消防员问李叔。

  李叔紧张得双手颤抖,指着别墅道:“有,有,老板和少爷还在别墅里。”

  消防员互相看了一眼,放下水枪,戴好面罩,准备进别墅,确认伤者,不过他们都知道,以现在这种情况,是确认逝者。

  崔文树硬生生挤出几滴泪,跑到众人面前,他觉得这场戏太难演了,简直要他的命。他的嘴角几次想要上扬,但又给憋了回去。

  “怎么会失火呢?爸爸是不是还在别墅里面?”

  “少爷?你没在里面?太好了,太好了!”

  李叔紧紧抱住了他,这让他终于能够偷笑。不过他不能笑得太猖狂,被人瞧见,就有麻烦了。

  “我睡不着于是到院子里散步,没想到会失火,我爸爸还在里面,你们让我进去找他!”

  “少爷去不得啊!”

  他挣脱开李叔,往火场里冲去,尽管火被熄灭,但气味十分难闻,且温度依旧很高,他厌恶至极,不想再往前。戏做到这个程度就够了,快来个人把他拉住吧。

  好烫!好烫!

  崔文树觉得自己的皮快被烧掉了,他明明没有冲进火场,为什么感觉得到温度?

  睁开眼后,他发现自己坐在白色的沙发上,屋外的花儿开得灿烂,几只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见他浑身赤裸也不来招惹。日光团结,聚成一片浇在他手臂上。

  原来感觉到烫是因为这样。

  等等……这个地方,他很熟悉,也很喜欢。

  “文树,别乱动呀,我刚刚捕捉到的神态又没了。”庄妍在画板后略微生气。

  错了,不应该再称她为庄妍,她是李彦萱,是崔明瑞的母亲,是让他吃下致幻药的恶毒女人。他偏过头,一点儿也不想看她。从沙发上起身,他手边摆着一杯茶,里面倒映出他茫然的眼神。

  这杯茶,他竟然还想喝一口。

  “你怎么站起来了?我还没画完呢。”

  他端着茶走到女人的画板前,原来她才画完他的脑袋,他越发讨厌画里的自己,直接把茶泼在画布上。女人呵斥他,他并不理会,把画从画架上取下,狠狠踩了几脚。

  “你的茶,留着自己喝吧。”

  女人脸色瞬变,急急忙忙跑下楼,嘴上说着要给谁谁谁打电话。他跟在女人身后,将她推下楼梯。女人在楼梯上翻转了几个跟头,最后满嘴是血的倒在地上。

  他兴高采烈地下楼,像是赢得了一枚奖章,连路也不想看,仿佛金色的花瓣为他铺成了大道。

  或许他太过得意,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但是可怜了一辈子的他,难道连这么短暂的喜悦都无法享受吗?

  “啊!”

  突然,他脚下踩空,也摔下楼梯,倒在女人旁边。他的脸不能动,直视着女人的双眼。女人眼里有泪,朦胧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样,他想叫她一声庄妍,但嘴像是被血堵住了,张不开。

  女人发出痛苦的呻吟,眼中是悔恨,透明的眼泪变作血水,流过鼻尖,在地板上晕出一朵花的模样。他想伸手帮她把眼睛闭上,但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只小狗却闯入了他的怀抱,一直舔他。他没心情再去管女人,抱着小狗闭上了双眼。

  怀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崔文树睁开眼,这一次睁眼无比轻松。狗依旧在他怀里酣睡,散发着热热的气息,虽然有点臭,但却令人安心。

  老头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睡觉,穿着他给他洗完澡后换的的干净衣服。

  一切都很静谧,山里的夜晚就和坟场一样。他仿佛做了很多个梦。这是第几天了?他记不太清。找到墙上隐秘的划痕,令他心跳一窒。

  在他以为度过了很多个夜晚之后,墙上却只有简简单单两条划痕,也就是说这么多天下来,只过去了两天。原来现在不过是他给老头洗完澡后的几个小时,这一晚还没过去,看着屋外黯淡的天光,他估摸着才四点钟。

  在山里的每分每秒都被拉长,像是阴天的日光,绕过无数云层,投射在大地上,但是并没有给人带去任何希望。

  他的精神已经不堪药物的折磨,每分每秒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他不知道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那些大快人心的事,似乎都是梦境,而那些令他讨厌的事,又都是现实。他在梦里开枪打死了狼,敲死了老头,放火烧死崔靖山,把李彦萱推下楼梯,他做了现实里他不敢做的事,尝到从未尝过的甜头。

  可这些经历并未令他的精神好一些,反倒在蚕食他的大脑,令他连一点儿简单的思考也不会了。对所处的地点、时间越来越模糊,是极坏的消息。他知道一切都是药的原因,这一点他很清楚,全都是那些人给他下药的缘故。他不能再吃药了,甚至是安眠药,无论什么药,吃多了都会上瘾。他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会令坏人得逞的。

  他得走,必须得走。跑出这座山,就会摆脱噩梦。

  把怀里的狗子轻轻放在一旁,崔文树悄无声息地出了门。他没听见老头起身的声音,于是狗一般匍匐进草丛里。

  天还没亮,黑得像山洞,他不怕遇上什么恐怖的东西,只一个劲向前跑。他身后是茅屋的油灯,只要离那盏灯越来越远,就是他的出路。

  慢慢的,天边有了微弱的光亮,他知道黎明快来了。日出的方向在茅屋的对面,他越发觉得自己跑对了。一路跑一路喘,他张开手掌抓住锐利的草尖,提醒自己时刻保持清醒。期间遇见那条小溪,他蹲下洗了把脸,溪里没有尸体,只有风的清香。

  他站起身回望了一下茅屋,却见门口有一团黑影伫立着。他又拼了命地跑,没跑多久,俯下身潜入草中疾走。

  老头或许正端着枪站在门口,他一起身就能被子弹射穿。

  他开始流鼻涕了。清晨的草场太冷了,他甚至想在这里烧一把火,让这片草地上的生灵都温暖起来。

  砰。

  他右耳边传来一声枪响,离他很近却一点儿硝烟也看不见,抚摸草尖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脚步一刻也没停。没过多久,他觉得好笑,便放肆笑起来,到最后,直起腰在草中走,甚至还能左右摇摆。他知道了当时崔靖山看起来那么镇静的原因,这草场太过广袤,凭老头那点本事,根本瞄不准他。

  终于,顶着冷风走出草场,他的鼻涕也不流了。走到大路上回头望,远处的茅屋微不可见,隐没在草丛中。从那儿走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很近,但要再走回去,又觉得那个地方遥不可及了。

  一切都结束了,老头就是恶魔,是崔靖山派来惩罚他的。

  在这条曲折的大路上他走了很久,因为没有电话,联系不到人来接,于是只能靠走。一直到橙黄的太阳升起,阳光洒在他脸上,他也没在路上看见一辆车。这里荒无人烟、与世隔绝,是地狱,也是桃花源。

  嘟!嘟!嘟!

  他听见汽车声越来越近,一直近到他身边。心里感慨着终于有人了,他侧过头想寻求帮助,副驾驶的窗户早已放下来。

  “文树,上车。”

  驾驶座上的人露出似春日的微笑,可他却觉得瘆人。

  骗人!他是不是还在做梦?为什么还没有逃离那片草场?他明明已经看见升起的太阳,为什么噩梦还是追着他不放?

  一定是药效还没过去,一定是药效还没过去。

  他不闻不问地继续走着,车没一会儿又追上了他。

  “怎么还不上车?”

  他转头看向汽车里的男人,第一次这么不想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不知道以什么表情呵斥他走,只能跪下以头抢地。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因为看见你,我就知道我的病还没好,如果你可怜我,那么就拜托你回去吧,悦白。”

  说完,他觉得自己的精力到了极限,天空再多一只神鸟也托不住他这轮西沉的太阳。

  放过他吧。

  让他落山,在月亮出来时没入黑暗,去接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