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无山无树>第1章 1 过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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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文树找上崔靖山的日子是在十二月,那天是三十号,距离跨年还有一天。

  天空意外地没下雪,似乎是为了让他的路更好走一些。

  他从小和母亲梁芳惠生活,在他三岁,连拉屎还需要梁芳惠擦屁股,不懂什么是1+1,更不懂出轨就是1+1=3的时候,父亲崔靖山一走了之,抛弃了他们母子俩,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

  那段时间,梁芳惠在深夜拿着盆烧掉一件又一件的男装,犹如在给死人烧去。

  后来长大了,他才知道他母亲怀孕后几次想打掉他,但因为舍不得,再加上崔靖山的哄骗——骗她生了孩子就对她好一辈子,他心善天真的母亲最终留下了他。

  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能理解崔靖山抛弃他们的做法,他为他的父亲感到不耻,甚至宁愿没他这个父亲。

  他慢慢成年,越来越怨恨崔靖山,恨到骨子里。每次他母亲生病的时候,他都会在买药的路上咒骂他。

  为什么生病的不是崔靖山。

  他继承了母亲的身体,瘦弱多病,二十岁了还像个高中生似的,怎么长也长不过170cm。

  因为身高以及明显稚嫩的脸庞,他去到夜色会所的时候被保安拦了下来。

  “你多少岁了?”

  他翻出身份证给保安看了一眼,然后冷冷地走进会所。会所里是嘈杂的音乐,他走到前台,向漂亮的女人说找崔靖山。

  前台打量了他一下,没带他去找人,反而戏弄起他:“你找崔总干嘛?这里不收你这样的。”

  “我是他的儿子。”

  “儿子?”

  崔文树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前台有一丝惊讶,背过身打起电话,不一会儿,就带崔文树往里走。

  “就这里面,去吧。”

  向崔文树指完路前台就离开了,他没多想地推开门,把手中的身份证紧紧地捏着。

  包房内是烟雾缭绕的场景,但却放着清雅的音乐,宛如西游记里的天宫,几个女人像在瑶池里跳舞。

  坐在屏幕正前方叉着腿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得有四十岁,身材很壮硕,并未发胖,穿着白色的衬衫,梳着二八侧分背头,带着金表的手搭在女人穿着吊带的肩上,翘起的鞋尖绵软地勾住女人斑斓的裙摆。

  他三岁之前的记忆淡薄得像雾,对父亲的长相不太确定,但面前的男人轻浮、放荡、花心、多情的模样,完全符合他心里父亲的形象。

  他甚至不用问,就知道这人是崔靖山。

  他心里庆幸着自己和男人长得不太像。

  “有事吗?”男人开口说了话,冷漠地盯着崔文树。

  这是他时隔十七年再次听见自己父亲的声音,像是一把生锈的铁刀砍下他的耳朵,他感到疼痛。其实崔靖山的声音和无数男人的声音一样,只不过因为他心里对他有恨,而觉得难听。

  “我找崔靖山。”

  包房的音乐戛然而止,舞女错愕地站在原地,全部人都抬起迷离的双眼注视着他。

  男人的鞋尖扫过女人的裙摆,站起来,慢慢走到崔文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比他矮小很多的人,扯起一抹讥笑,“刚刚前台打电话说有人在找我,是你吗?”

  “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崔文树。”

  男人遗憾地摇摇头,发出一声冷哼,接着轻轻摸上崔文树的肩膀,“我不认识什么崔文树。”

  一股香根草的味道,将男人轻浮的形象暂时沉淀下来。

  崔文树被男人推出包房,他感受到男人施加在他身上很大的力气,被推出去的时候,他拼尽全力拽住男人的手臂。

  “妈妈快死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男人,流下一行眼泪。刚从他眼里挤出来的,甚至还温热着。

  男人似乎讨厌眼泪,露出阴鸷的表情,“你妈妈快死了关我什么事儿。”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是不是叫崔靖山?”

  男人眼色复杂地打量着崔文树,最后关上门,来到房间外,在钱包里掏出一张卡。

  “这张卡拿去,密码是543654。”

  “谢谢。”

  崔文树拿着男人给的一张卡,快步走出会所。

  他回忆起刚才男人的触碰和话语,厌恶到了极致,但他不得不依靠这样的示弱来骗钱。

  他的母亲梁芳惠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得病去世了,在病床上的日子,他想过来找崔靖山,但被梁芳惠狠狠地斥责了。

  “你没有爸爸,你敢去找他,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梁芳惠对崔靖山的恨比病痛更深入骨髓,他没有办法,只好看着母亲的生命一日一日地消亡。

  这一次他来找崔靖山,是万不得已。

  和他相伴多年,感情甚笃的男朋友胡悦白得了胃癌,他俩都没有钱,再拖下去,就没救了。

  他不想再失去一个深爱的人,于是背弃自己的道德信仰与母亲的教诲警告来找崔靖山。

  找崔靖山花了他很大的功夫,当他知道他的父亲如今事业成功的时候,已没办法停下脚步。

  回到出租房附近,下过雨的地上的烂泥快漫上脚背了,崔文树走得拖沓,几次差点栽进泥里。

  他回家取了个包,然后拿着崔靖山给的卡去了银行。

  ATM机外坐着个昏昏欲睡的保安,崔文树看着他怪笑,甚至想把他笑醒。

  他现在看不起这样拼命工作的保安了,尽管他原来穷得连保安脚上的皮鞋也买不起,可现在他马上就要拥有一大笔钱。

  他坦然地输密码,密码对了。

  接着又得意地输金额,出错了。

  余额不足。

  崔文树气得发抖,这时,保安醒了,像是被什么催促着醒过来一般,抬起睡眼不屑地瞧了他一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最后停在他的脚上。

  他真穷啊,他听懂了保安的心声。

  他脚上的淤泥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被崔靖山踩在脚底。

  崔靖山估计看他离去的时候在背后偷笑他吧,让所有人都见识他的落魄。

  真可恶啊,他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招人恨啊。

  他不甘心,拿着银行卡又急匆匆地回了夜色,他记得包房的位置,一路上甩着泥点,大力推门而入。

  没有歌舞升平的景象,只有一个女人坐在崔靖山身上,两人抱得很紧,崔靖山的头埋在女人的乳房间,发丝被抓得凌乱。

  是在做爱吧,正在进行前戏,他想。

  女人被他吓得惊慌失措,缩进崔靖山怀里。崔靖山一副见惯大世面的样子,把女人搂着,波澜不惊地看着崔文树。

  崔文树不怵,走进房间将门关上,“你给我的卡,上面没有钱。”

  崔靖山哈哈大笑起来,有一缕发丝垂在额前,更显狂傲,“我为什么要给你钱呢?”

  “因为你是我父亲。”

  “父亲?靖山,你真有儿子了?”

  崔靖山安抚着身上的女人,让女人把衣服穿好,没一会儿又悄悄附在女人耳边说了什么,女人转而笑靥如花,乖顺地离开了房间。

  “进来吧。”把女人送走,崔靖山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他的手指很粗,像是吃过很多苦的人才会拥有的手。烟雾漫过他的鼻梁,将他硬朗的轮廓勾勒得柔和起来。

  现在,他才有了一点和蔼可亲的父亲的模样。

  崔文树走进房间,站在离男人六七米远的地方。

  “怎么不靠近我?你难道怕你的爸爸。”

  “我闻不惯烟味。”

  “那我不抽了。”崔靖山把烟熄灭,朝崔文树招了招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旁的空处,“来坐。”

  崔文树再拒绝不得,慢慢走过去,坐在崔靖山身边。哪怕隔了一定的距离,他也依然感觉得到崔靖山强大的气压,坐在他身边只能假装平视前方。

  “你多大了?”

  “二十。”

  待他说完,崔靖山沉默地抽完了一根烟,接着又喝了口酒,等男人放松完,才想起身旁还有个人。

  “你坐得离我太远了。”

  崔文树还未能平静,就一下子被崔靖山扯到怀里。身材健硕的男人将他放置在大腿上,令他难堪。

  或许崔靖山年轻时真这样抱过他,不过现在这样抱着,不太对劲。

  “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是你爸爸吗?其他人叫我爸爸的时候,都是趴在我身下的。”

  崔文树知道崔靖山的话是什么意思,面对眼前的男人,他感受不到任何亲密与友善,那人向他展现的只有无尽的恶意。

  一个父亲怎么能对儿子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推开崔靖山,但却离男人越来越近,直到男人的鼻子扫过他的下巴。

  他失神地晃过男人的双眼,锋锐的眼神,似乎已经把他的衣服脱光。那不是看向儿子的眼神,倒不如说是看向敌人,或者说看向猎物。

  “我没功夫和你废话,你既然想拿我的钱,就像其他人一样,脱光衣服给我操,在我身下叫我爸爸。”

  崔文树说不出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崔靖山。

  崔靖山不想认他这个血缘关系上的儿子,他明白,他从一开始就抛弃了他,那么就不会再回头。

  他从崔靖山这里拿钱,是要靠肉体来换取的。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只是他生理上的父亲,心理上,他和崔靖山甚至不能算同一物种。

  崔靖山就是一个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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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这个故事会得到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