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夏没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会对自己产生出异样的想法,直到顾锦一发烧烧糊涂了,呢喃着念叨着她的名字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那日容修来到顾锦一家里时,三个男人都互相看不出顺眼了。

  别说她已经结婚,容修还辛苦的怀着她的孩子,就算繁夏是单身,也不会选择顾锦一,她向来将感情划分的清清楚楚,窝边草的行为,她是决计不会吃的。

  这段时间她留在公寓照顾锦一,也在思考该如何在不伤及男孩子敏感的自尊心同时,委婉的拒绝他。

  这才有了这一番说辞。

  顾锦一瞬间变了脸色,被拆穿了少年心事的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又难过,双拳死死地攥着毯子。

  “繁姐姐。”顾锦一唇瓣嗫喏,还想再说些什么挽回繁夏,但更像是一种挣扎。

  繁夏语气温和但态度却极其坚决,不可撼动。

  “你姐夫知道你这段时间被网络暴力伤害,所以专门腾出这套公寓让你住,他、对你很好,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你这边都忽略了你姐夫,我得回去照顾他了,至于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容修他不会介意的。”

  顾锦一紧紧攥着的手慢慢松开,徒劳的垂在一边。

  “那么,我先走了。”繁夏揉了揉锦一短发,丝毫没有留恋的离开。

  繁夏一走,房间顿时空空荡荡,好像有无形的冷风往他的身上灌,顾锦一孤落的裹紧了毯子,风雪中的身形更加萧索。

  *

  离开观海公寓,繁夏翻开与佣人的聊天记录。

  在繁夏单方面的‘冷战’中,她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回家,但是却通过佣人的汇报,每天了解容修的日常,就连他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佣人说自她走后,容修还是照常饮食,甚至比以前更加积极,以往的他还有些少爷脾气挑食,但现在什么对孩子好,他就吃什么,即使是自己最讨厌的食物也会咬着牙硬吞下去,积极地有些反常了。

  可除了饮食积极配合外,容修却比平时更加孤僻,有时候他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吃完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者呆呆的坐在客厅,望着落地窗外纷纷的大雪,孤寂出神。

  每看一次,繁夏心中就会叹息一次,一个月已经够了,折磨容修,也折磨她自己,要是再长她也狠不下心来。

  她没有跟佣人打招呼,开着车回到别墅。

  佣人见到繁夏吃惊又惊喜:“夫人,您回来了?!”

  繁夏食指抵着唇瓣,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问道:“容修呢?”

  佣人压着声音说道:“在楼上,少爷用过晚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了。”

  繁夏点了点头,拂去肩头落下的雪说道:“我上去看看他。”

  她扶着楼梯栏杆上了楼,脚步轻盈,应为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所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来到门前,门没有关上,露出一丝细微的缝隙,从门缝往内窥去,里面黑沉沉的,床帘闭合,唯有两扇窗帘的交界处露出一线熹微的光,是淡淡冷冷的雪青色。

  容修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室内安静的压抑,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般窒息。

  繁夏两步上前。

  “谁?”在容修听见动静即将回头的一刹那摘下了他的金丝边眼镜,掌心捂住了他的双眼。

  容修的头本能的向后仰,靠在她的胸膛。

  “别动。”繁夏捂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

  “......繁夏?”容修唇瓣哆嗦着,似乎不敢相信。

  “我不是繁夏,我是来打劫的,家里还有其他人吗?”繁夏说道。

  容修咬着唇,纤薄的背抖了一下,说道:“有,我的妻主。”

  繁夏低下头,看着容修没有被挡住的下半张脸,弧度线条流畅绝美,白皙的肌肤宛若瓷人般,精致又脆弱。

  “你的妻主?我没看见她,她在哪儿?”

  容修淡色的唇微弱颤抖:“她在别的男人的床上......她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繁夏感觉掌心湿热无比,泪水从她的掌缝中溢出。

  繁夏俯身怜惜的亲吻他的额头:“这么美得丈夫,你妻主竟然也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暴殄天物。”

  “是我的错,是我活该。”容修十指绞着床单,指尖用力的几乎泛白绞出痛意。

  繁夏松开手,将容修搂在怀里,抚着他颤抖的身子:“对不起,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

  孕期的男人本就是情绪最敏感的时期,她不应该跟锦一走的太近,让他误会,爱极而生妒,让他做出不择手段的事。

  “......繁夏、”容修哭着抱住了她,这时繁夏才看清楚这短短的一个月,让这个男人变得有多憔悴,他曾经也是叱咤商场,无往不利的男人啊。

  “我跟锦一已经说开了,我们只是朋友,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跟他不来往了,好吗?”繁夏抚摸着他憔悴的眉眼,他左眼角下那颗酒红色的小泪痣,曾经让她爱不释手,在这一个月以来也飞速的黯淡了下去。

  容修低声抽泣,其实繁夏跟顾锦一断不断联系,他已经不关心了,这一个月的冷落,已经让容修生不如死。

  这一个月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繁夏,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为什么自己被嫉妒蒙了眼,把顾锦一往死路上逼,惹怒了繁夏。

  他想给她打电话,又怕她烦他。

  他吃不下睡不着,可他必须强制的让自己吃下去,哪怕那些食物让他难受的几乎作呕,他也逼迫着自己咽下去,因为如果孩子没有了,他跟繁夏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孩子是他挽回繁夏的唯一希望。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只有临生产时才能见到繁夏的准备。

  “那你还会走吗?”容修满眼希冀的看着她。

  繁夏摇了摇头,抚摸着可怜的泪痣:“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我在家陪着你陪着孩子。”

  容修无声的流下了泪,这一刻,什么嫉妒,什么顾锦一,他统统都不在乎了,他只想要繁夏能陪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

  一个多月后,容修生产。

  预产期这几天,繁夏专门抽出时间在医院里陪着容修,因为是第一胎,容修紧张,繁夏也紧张,调了最权威的医生给容修接生。

  原本繁夏是想陪产的,可容修说什么也不让。

  “分娩也是男人最无助最难堪的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有,听网上说,有个男人的妻主因为陪产,看见了丈夫生产的那一幕,造成了心理阴影,觉得恶心,就再也不愿意碰丈夫,最后还离了婚。”容修说:“反正生孩子是男人的事,繁夏你就不要陪产了。”

  繁夏正在给容修削苹果,听到他这样说,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温柔的握住了容修的手。

  明明他说话时语气是那样的平静,可手紧张不安的攥着。

  她将容修紧攥着的手捧在手心里,说道:“生孩子从来不是男人一个人的事。我知道我是个女人,话说的再好听,也无法为你分担分娩的痛苦,但是如果连跟你一起面对都做不到的话,那我有什么资格成为你的妻主,孩子的母亲?”

  “而且如果看了丈夫分娩全过程,非但不心疼丈夫,反而觉得自己娇弱的心灵受损的话,这样的人也不配为人妻了,离婚反而是件好事。”

  繁夏笑着说道,继续削着手里的苹果,将苹果切成小小的一块送到容修的嘴边:“吃吧。”

  容修将苹果小块含在嘴里,紧紧地看着繁夏,看了很久,明明是甜滋滋的水果,咬在嘴里却莫名的发酸发涩,饱涨的幸福充斥了他的全身。

  面对生产容修原本还有一些害怕,可听到繁夏这番话,心中的紧张全都消失了,她就像无形的护盾,抵御了他所有的不安。

  终于等到生产的那一天,容修小腹阵阵急痛,被紧急送往了产房,产房里容修撕心裂肺的叫喊,剧痛侵袭着他的全身,下-体仿佛要被撕裂,汗水打湿了全身。

  “繁夏、繁夏、”容修吃痛的喊着她的名字,嗓音沙哑撕裂。

  “我在这,我陪着你,用点力!”繁夏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惨白无色的脸,焦急心疼。

  “容修孩子胎位很正,您在用点力!”医生说道。

  容修被剧烈的疼痛折磨的面容扭曲,浑身像被车碾压过一样,活生生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折腾了很久才终于听到一声婴儿啼哭。

  护士将刚出生的婴儿简单清理了一下,抱给繁夏,繁夏看着刚出生小团子笑容柔软,连忙抱给容修看:“瞧,这是我们的孩子,多可爱。”

  刚出生的婴儿,浑身通红,皱皱巴巴,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实在算不上可爱,可是看着繁夏如此爱不释手的样子,容修也虚弱的笑了起来,能让繁夏喜欢的孩子一定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一个月后,皱皱巴巴的小团子已经张开了,繁夏给孩子起名繁璟。雪白的牛奶肌随了容修,吹弹可破,圆滚滚的眼睛澄澈可爱,稍微逗一逗就会咯咯笑,除了肚子饿的时候会象征性的闹一下,平时很少哭闹,乖巧的紧。

  繁夏对这个孩子爱不释手,工作一结束就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还会戴上容修最喜欢的吃的一家老式点心店里刚出炉热腾腾的点心。

  一进门,繁夏便看到容修侧坐在床边,抱着孩子衣衫半解,房间里一股奶呼呼的味道。

  听到身后的动静,容修连忙把衣服穿好,好在小繁璟已经吃饱了,否则必然要扑腾着肉乎乎的小短手哭闹。

  “回来啦。”容修扣上衣服扣子,可因为太过匆忙,衣服上染上了一些痕迹。

  “在我面前还怕走光吗?”繁夏笑着说。

  容修半羞的嗔了她一眼,两性专家说,夫妻之间最怕没有新鲜感,太过坦诚会让对方对你太过熟悉了,哪怕睡在一起都像左手摸右手,所以他才要留住这份新鲜感,哪怕喂奶也不会让繁夏看见。

  “嗯,给你带了一些你平时爱吃的点心,坐月子期间不能吃,现在就百无禁忌了,我来抱孩子,你快趁热吃吧。”繁夏将糕点盒放在床头柜上,从容修手里结果小繁璟,将他抱在怀中逗弄。

  小繁璟吃饱喝足,圆嘟嘟的小嘴边上还沾上点奶渍。似乎是认出妈妈回来了,开心的咯咯笑,藕节一样的小手拉着繁夏垂在胸前的长发,好奇的晃来晃去。

  繁夏也急着抽回长发,顺着他的力,用发梢在他婴儿肥的小脸上轻轻扫了一下,微微的痒意弄小繁璟开心的手舞足蹈。

  “小心点,小孩子没轻重的,当心他扯掉你的头发。”容修微恼道,将繁夏的长发从小繁璟的手里抽出来。

  没了玩具,小繁璟小嘴一瘪,挥舞这肉乎乎软嫩嫩的小手,哇哇哭个不停。

  繁夏见不得小繁璟哭,连忙抱着哄,又是举高高,又是用玩具逗他,才让小繁璟停止了哭闹。

  “行了,你工作了一天也辛苦了,让佣人陪孩子玩吧。”容修心疼繁夏回到家了还要哄孩子,没让她陪小繁璟一会儿就把孩子丢给了佣人。

  小繁璟眼眶还红着,呜呜咽咽被佣人抱走,卧室里就安静了下来。

  繁夏看着从身后抱住了容修,笑道:“行,我不陪孩子,陪你好不好?”

  容修握着繁夏的手,想忍住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忍不住。他才不会承认,他急着把小繁璟送走,是想留出更多的时间让他们二人独处。

  月子期间禁忌很多,繁夏点击容修身子不好不敢碰他,而他也忙着产后恢复,保持产前的身材。

  现在他终于出了月子,心早就蠢蠢欲动,握紧了繁夏的手,他说道:

  “繁夏,我们再给小繁璟要个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