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繁夏和容修一起去工地视察。

  疗养院地址原本是一处烂尾楼,开发商早早跑路,被容修接手,原本废弃的大楼也开始重新动工。

  繁夏递给容修一顶安全帽,容修接过,随意将安全帽戴在头上,却并没有系上下领带。

  “这样可不行。”繁夏说道:“工地危险,安全帽一定要带好。”

  “......我不会系。”容修袖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下领带,却不知道怎么扣,这是他第一次来工地,养尊处优的他,看见脚边的尘土泥沙都为微微皱眉。

  甚至嫌弃手里的安全帽之前有没有被别人戴过,娇气的很。

  繁夏心中笑,却并为觉得他的举动令人反感,豪门大少爷有些小脾气也蛮可爱的,更何况容修的性格并不刁蛮。

  “我帮你。”繁夏伸手,目光专注的帮他把安全帽系好。

  “这样就行了。”繁夏抬头,对上容修狭长危险的美目。

  她怔愣半晌,像被烫了似的收回手。

  下一秒,容修轻缓低沉的轻笑在她耳边响起:“我这么可怕吗?看我都不敢?”

  “不是。”繁夏心跳突然有些急促,急忙转过身,假装自己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狭长的背影映在斑驳的水泥墙上,影影绰绰尽是风情。

  容修忽然觉得这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至少在这里他可以跟繁夏独处,酒店里有温澜生时时刻刻盯着繁夏,令他想多亲近繁夏一刻都不行。

  “走吧。”容修说道。

  繁夏几次深呼吸,直到心绪平静,才敢回头。

  他们显示在废弃的大楼里转了一圈,因为前任开发商跑路,房子都没有封顶,建了不过七层就戛然而止,楼梯周围也没有任何围栏防护,一截一截仿佛拔地而起。

  容修走在前面,繁夏则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时刻戒备着,万一容修脚步不稳,她还可以即使扶住他。

  不远处的大型机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传到空荡荡的废弃大楼仿佛都有回音。

  容修缓步慢行,一手随意插在裤兜里,西装背影提拔宽阔,修长的双腿遒劲无比,价格高昂的切尔西靴踩碾在堆积沙土的楼梯上,发出沉闷的碾压声,而他优哉游哉,被西装勾勒出的腰线,在光线灰暗的废弃大楼里显得莫名性感。

  “有句话我想了很久,还是应该跟你说。”到了七楼,容修半靠着墙壁,沉黑的眼眸愈发浓深。

  “你说。”繁夏站在他身侧,不远处就是一处沙土堆。

  “温澜生知道你的手机密码,这很不好。”容修开门见山:“你是我的助理,很多公司的机要消息你都知道,他可以随意动你的手机查看酒店信息,就有可能查看你跟我、跟公司其他高管的聊天内容。”

  繁夏正要说话。

  “当然,我不是在怪你。”容修敏锐的眼眸紧盯着繁夏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生怕她误会,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温澜生他对你的占有欲太强烈。”

  繁夏听着容修言语里对温澜生直白的不满,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正发愁应该名正言顺的更改手机密码,而不让温澜生怀疑,现在容修这番话正好给了她机会。

  几乎是立刻的,繁夏说道:“对不起,之前是我做的不好,我现在就换密码。”

  说着,繁夏在他面前直接拿出手机,换了一组数字密码。

  “我说了,我不是在怪你。”容修道。

  繁夏从手机里抬起头,看着他,白瓷细腻的肌肤被手机亮光衬的更加柔和。

  容修努力平息着呼吸,说道:“我只是觉得温澜生管你管的实在太宽,连你的手机密码都要干涉,一个男人不应该太强势。”

  这次繁夏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更多的是震惊。

  厉名远扬的容修,竟然会觉得温澜生太强势?

  许是看出了繁夏心中说想,容修浓睫颤了颤:“工作所需,生活中我不这样,更不会像温澜生一样管束女友。”

  ‘管束’两个字,容修刻意用了重音,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一般来说,女人都喜欢温顺好拿捏的男人,而反感太过强势的男人,管束这个词语也就显得格外刺眼,向来只有女人管束男人,哪有男人管束女人的份。

  繁夏凝眸仔细端详着容修,略显暗淡的光线下就连美玉明珠都会黯然失色,可容修却丝毫不受环境影响,在任何环境之下,他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商场上如是,生活中也如是。

  她盯着他左眼角那颗小小的酒红色泪痣,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容修白天的样子,褪下严谨的西装,浴袍慵懒的系在身上,安静地坐在身边喝着咖啡,一只眉安稳的睡在他的脚边,温柔闲适,岁月静好。

  短短的一刻,是她在温澜生身边多年都没有感受到的平静与放松。

  她不用再时时刻刻提着心脏,生怕流露出一丝一毫不对劲的情绪,让他们察觉。

  “澜生他有时候,性格确实强势了一些。”繁夏淡淡的说道。

  “他强势的性格,也是你惯的。”容修垂着眸,浓重的醋意漫潵在整个废弃的空间里。

  “为什么?”繁夏看着他,嘴角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扬了起来,弧度淡淡的,像漾开的水花。

  “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再多无理取闹的要求你都满足他,哪怕他做错了事情,你也不会责怪他,就像他这次偷看你手机一样,这样惯下去,他不强势谁强势。”

  说着说着,容修冷淡理智的眼底暗潮汹涌,语气沉如深海:“他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治治。”

  嗓音中透出的阴冷,活像宫斗剧里看不惯妖艳jian货妃子得宠的正宫皇后,暗戳戳的使阴谋准备弄死妖艳jian货的样子。

  繁夏突然就笑出了声。

  容修刚才还阴沉沉的脸色,看见她突然发现,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你笑什么?”

  繁夏笑着摇头:“没什么。”

  “你在笑我?”容修上前一步。

  “没有啊。”繁夏后退一步,想让自己不笑,可看着容修的样子,根本就忍不住。

  “你就是在笑我,你根本没停过。”容修再次上前,身体与她贴的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体温。

  繁夏再次往后退,倒进了沙土堆里。

  “小心!”容修伸手去拉她,却因为惯性,一起倒进了沙土堆。

  这些沙土堆不知道在这里堆了多久,灰尘都飞了起来。

  娇气的容大少爷爱干净,有轻微洁癖,脚踩在工地上都会皱眉,这会儿一定难受死了。

  “没事吧?我扶你起来。”繁夏撑着身子想去拉他,但脚底下踩了个棍子,脚下一滑,容修本来要站起来的身子,又被拍进了沙土堆里,扬起的沙土都落在他的脸上。

  高级订制的奢侈西装被一毛二分的沙土弄得灰扑扑的,清清冷冷的矜贵少爷顷刻间灰头土脸,幽怨的盯着她:“都怪你,我脏了,我不干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繁夏再也克制不住倒在沙土堆上放肆大笑起来。

  “你还笑!”容修破罐子破摔,索性也坐在沙土堆上,切尔西靴里不知道进了多少沙子。

  “对不起,我也脏了,哈哈哈。”

  容修气的抹了把满是灰尘的脸,可细小的沙尘却见缝插针的钻进了他的眼睛里,一瞬间疼的厉害。

  “繁夏。”容修紧张的抓着她的手。

  “眼睛里进沙子了?别急。”没等容修说明情况,繁夏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挥去了自己手上的沙子,轻柔的托着容修扬起的脸,摘下他的无框眼镜,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紧闭的眼睛。

  “是这只眼睛吗?”她摸了摸他的左眼,问道。

  “嗯。”容修软软的应声。

  “我帮你吹吹。”繁夏指尖轻轻抚着他的眼尾,拇指指腹终于触摸到他左眼角下那颗酒红色的小泪痣,明明与他周围肌肤的温度相同,可她指尖还是微不可查的蜷缩了一下。

  “好。”容修闭着眼睛,浓密轻颤的睫毛如同轻柔的合欢花,拂在她的指尖,柔柔痒痒。

  繁夏呼吸微钝,正要俯下身,衣服里的手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应该是澜生等我们回去吃饭。”繁夏看了眼来电显示,正要接。

  容修突然紧紧揪着她的衣服:“繁夏,我眼睛疼的厉害,你先帮帮我,电话我帮你接。”

  “好。”繁夏按了接听键,就将手机塞进容修的手里。

  而容修帮她举着手机在耳边,另一只手则紧紧扣着她的腰。

  “喂,澜生。”繁夏说道。

  “夏夏,你们多久回来啊,我看了几家网上评价特别好的店铺,都不知道应该选哪一家了。”温澜生站在热闹的街头。

  “你决定就好,我也是第一次来海岛,都听你的。”繁夏随口说,注意力都在容修的眼睛上。

  “我看了*音上很多探店博主都说有一家海鲜特别好吃,我想就订那一家,可是那一家的就餐环境不是很好,只有几张桌子是在店内的,其他大部分都是沿街,店内的几张桌子好歹还有桌布,店外的露天桌连桌布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容修学长他会不会反感我们这种平民大排档。”

  繁夏和容修两人离得近,手机里温澜生的话,他自然也能听到。

  繁夏看着容修浓长的睫毛,哪怕沾上沙土也依旧难掩贵气的脸,低声问道:“要是你不喜欢,我们换一家就是。”

  容修摇了摇头。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压抑急促:“没事,就订那一家吧。”

  声音传到温澜生的耳朵里,他微眯着眼,总觉得这声音不太正常,可一时又说不清,究竟是哪里奇怪。

  他道:“好,既然容修学长都这样说了,那我就订——”

  “嗯、你弄疼我了。”容修短暂急促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温澜生脸色突变,猛然意识到为什么容修刚才的语气那么奇怪,那根本不是正常说话时的状态。

  “......夏夏,你们在做什么?”温澜生嗓音嘶哑。

  繁夏看着紧紧扣住自己腰肢的容修,浓眉难受的颦起,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随后她回复温澜生道:“没事,就是容修的眼睛里进了沙子。”

  “是啊,刚才繁夏一直在帮我吹眼睛,你别误会。”容修唇角薄薄勾起,添油加醋。

  温澜生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没事,我怎么会误会。”

  “我就知道你一向是大度的。”容修笑着:“一会儿我们得晚点过去,繁夏和我都弄脏了衣服,得回酒店换一身。”